第两百六十九章 重逢

张旋一叠连声地好不好，虽然很想回答一句，不好，但张老太太还是点头。张旋长长地舒了口气，挽住张老太太的胳膊：“奶奶，我愿意您快乐。”

        快乐？但愿吧，但愿这一次，自己能快乐起来，张老太太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生出了期盼，自己还能快乐吗？像别人一样，快乐地面对这世间一切，还可以吗？张老太太在心中问着自己，然而百转千回，没有答案。

        “爷爷，小姑婆那边，说想来看看您。”秦之望走到秦老太爷床边，轻声在他耳边询问。

        小姑婆？秦老太爷睁开眼：“你说的是，是妹妹。”

        秦之望点头，这个秦老太爷在世上唯一的亲手足，却和秦老太爷断绝来往已经有了几十年了，内中情形秦之望并不知道，只知道两个姑婆往来密切，甚至于小姑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来省城做检查，并不住酒店，而是住在大姑婆的孙子那里。

        而对比鲜明的是，秦之望只见过这两位姑婆寥寥数面，其中有一次，还是在大姑婆的葬礼上。小姑婆在大姑婆葬礼上哭的死去活来，口口声声自己唯一的姐姐，仿佛秦老太爷这个活着的哥哥不存在一样。

        “她要来，只怕也是要责怪我。”秦老太爷话中带有嘲讽，这话让秦之望迟疑了：“那，那就不让姑婆来了？”

        “来，怎能不来呢？”秦老太爷长叹一声：“我记得她身体也不好。”

        “是的，我听说五年前生了病，做过手术后就身体不大好了，这么多年几乎都是靠药物撑着。”尽管小姑婆今年才七十五岁，在今天这个社会并不算年纪很老，但每个人的身体状况是不一样的，疾病能夺走很多人的健康。

        “我们也该见见了。”秦老太爷长叹一声，接着沉默了会儿：“如果可以，你让阿旋也来。”

        张旋？秦之望疑惑地想着，秦老太爷摇头：“有些人，总是该见面的。”

        有些人，哪些人，但秦之望还是点头，看着秦之望离去，秦老太爷苦笑一下，自己还能撑得住多久呢？黄泉路上，原本就没有老少，自己已经活过了两个儿子，已经活的不错了，只是只是，现在要走，总有些事丢不下。

        秦老太爷的小妹妹，原本的名字早被改了，现在是非常有时代特征的卫红，当然现在也没人叫她的名字了，见了她一概都是尊称。秦之望派去的司机把她接来的时候，秦卫红走下车就看着这大宅：“资本家啊！”

        在别墅门口迎接的钟叔听到这话脸都快绿了，好在秦卫红已经走上前对钟叔说：“我记得你，似乎姓钟吧？我哥哥的管家。”

        “是的，请跟我来！”钟叔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只能对秦卫红做个请的手势，老太太尽管已经七十有五，又做过一次大手术，但看起来还是声音洪亮精神不错。走进客厅看了看两边的摆设就说：“还可以，不是那么暴发户。”

        这十足嫌弃的口吻，让钟叔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请秦卫红来到秦老太爷的房间，秦老太爷已经在床上坐正身子，看着自己的小妹妹。

        秦卫红仔细看了看，才对秦老太爷说：“大哥，我们上次见面，总有十年了吧？”

        “不止十年了。我原来以为，你不肯来见我，我们兄妹，这辈子都不能活着见面了。”秦老太爷仔细看着自己的小妹妹，记忆中的小妹妹还是很活泼的，现在尽管白发苍苍，但一双眼还是那么亮。

        “是啊，我原来也以为，我不想见你了。不过这次上来检查身体，我突然觉得，还是见见你吧。毕竟你身体也不好。”秦卫红坐在床边，一边的钟叔和秦之望都觉得，这实在不像是兄妹见面该说的话，但也不好打断，只能在一边干等着。

        “你身体不好吗？”秦老太爷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妹妹，看起来精神是很好的，说话声音洪亮，一双眼睛更是亮，而且打扮的也还算时髦，像是那种小县城里顶顶时髦的，能一连跳上两小时广场舞不带歇的退休老太太。

        “我啊，这次来坚持，复发了！”秦卫红拍了拍自己的腰间，仿佛说着不相干的事情一样，秦老太爷的身子微微前倾：“复发了，是什么？”

        秦卫红会错了意，对秦老太爷说：“大哥你别这么紧张，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你两个外甥虽然没有你这么牛吧，但也算家有薄产，还有我也有积蓄的。”

        借钱？一边的秦之望不知道自己该对这个只见过几次的姑婆说什么，或者该说，这个兄妹见面的方式，是秦之望没有想到的，而这时候张旋走了进来：“秦总，我听说你有事找我？”

        秦卫红已经抬头看着张旋，这一看秦卫红就有些激动了，她站起身就要去拉张旋的手：“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

        这是那一位，怎么会这样对自己亲热？而且毫不见外？张旋看着秦之望，希望能从秦之望口中得到一点信息，而秦之望已经上前扶住秦卫红：“姑婆，这是公司员工，您不要把人给吓跑了。”

        公司员工？秦卫红摇头，不，这个人的气质，不像是普通的公司员工。姑婆？张旋看着秦卫红，又看向秦老太爷，这看来是秦老太爷找自己来的，而不是秦之望，因此张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对秦卫红说：“我姓张，今年三十多了，我想，我也应该叫您一声姑婆。”

        “你认识姣姐吗？”听到张旋姓张，秦卫红似乎想到什么，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自己的奶奶？张旋点头：“我的奶奶，就叫张姣。”

        “她没有死，所以你对我的责怪是完全错的！”秦老太爷缓缓地说，秦卫红伸手捂住嘴，仿佛要克制住自己的叫声，而秦老太爷的话，秦卫红也丝毫没有听进去，她只是看着张旋：“你长的这么好，你奶奶在哪里？她不是……”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奶奶的故知在盼望她，张旋的笑容变的很温柔：“奶奶就在附近，我们以前一直都在美国，这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很长的故事，那个秦老太爷拒绝听的故事，但别人却很想听，就像现在的秦卫红一样，秦卫红已经点头：“那你带我去见她。”

        张旋对秦之望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秦之望看着张旋旁若无人地带走了秦卫红，不由看向秦老太爷，秦老太爷已经长长地叹气：“我很累，想休息，阿望，你先出去吧。”

        看着秦老太爷这气若游丝的样子，秦之望觉得也问不出什么了，只能和钟叔走出去。等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秦老太爷才又重重地叹气，许多事情，既然曾经发生过，怎么会不留下痕迹呢？而留下的痕迹，是什么样子，没有到了时间，又有谁知道呢？

        秦卫红一路上都紧紧地握住张旋的手，不肯松开。张旋只能安抚地对她笑，而等到了别墅，秦卫红下了车就点头：“这地方不错，适合养老。”

        这地方适合养老的话，那不知道秦卫红看了美国那个大宅会说什么？张旋心中想着，带着秦卫红走进别墅，四周的摆设秦卫红也看的很入眼，点头：“不错，有品位，不像大哥那边，全是土！”

        看来秦卫红对秦老太爷的抱怨是很多的，张旋问过管家，知道张老太太现在在花园里，带着秦卫红走进花园。

        花园一张桌边，张老太太坐在那里，似乎是在晒太阳，又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张旋的脚步声让张老太太转头，而秦卫红看着张老太太，眼中的泪都快落下，要压抑自己，才没有立即扑上去。

        “你是？”张老太太没有想到张旋会带回来一个老太太，而这个小老太太，看起来和自己很熟，但一时之间，张老太太想不起来她是谁了？秦卫红已经快步走上前，拉住张老太太的手：“姣姐，是我啊，我是小红，我没想到，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还活着，小红？张老太太也从没想过，会有旧相识因为自己还活着而这么激动，激动的泪流满面，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张老太太任凭秦卫红把自己抱在怀中，感觉到她的激动，但张老太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和小红说什么呢？说这长长的六十年，说这当初的事情，还是说什么？

        张旋已经把茶端上来，对秦卫红笑着说：“姑婆，你和奶奶先喝点茶，吃点点心，然后就可以慢慢地谈话了！”

        “真好，真好！”秦卫红拉着张老太太的手，眼泪又落下：“姣姐，真好，我在活着的时候还能看到你，我原来以为，我永远都看不到你了，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就和哥哥大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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