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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故事


“那也是因为秦二婶看不上姚瑶。”张旋淡淡地说,秦之乔摇头:“这不一样,也许连羽心自己都不记得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羽心在秦家那几年,每年阿望他回来祭祖,都会带上些给我们的东西,你说东西是小事情,这年头谁还缺了点东西,而是要有人记得。等后来羽心离开秦家了,阿望再回来,就再没有东西了。”

        “那,羽心怎么没回来祭祖?”这一点张旋也很吃惊,如果苏羽心回来过,那就会发现李如岚把她的房子给租出去。

        “这啊,就要说到大阿公了,你是知道大阿公和这个阿婆关系很不好的,虽然没有离婚,他们老辈子也不兴离婚,但是呢,大阿公说过不会归葬的,所以呢,也不回来扫墓,只有让阿望回来,而阿望自己出于一些别的理由,就没带过羽心,我悄悄告诉你,就在阿望和羽心离婚那年,他带姚瑶回来过。”

        苏羽心和秦之望离婚是在这年的六月,而祭祖是在四月,也就是说,那时候秦之望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苏羽心好好地过日子了,而那时候的苏羽心在想什么呢?想着还要和秦之望好好地过日子,甚至还让秦之望准备好了东西回去。但是那些带走东西的,又有几个肯告诉她,秦之望带了别的女人回去。

        张旋的神色变得黯然,如果苏羽心知道,自己的苦心经营,被人如此践踏,她会怎么想?还是完全不放在心上,毕竟她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秦家的人,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你不要怪我们这些人都没和羽心说,别人家两口子的事,如果不是自己吵出来,我们外人怎么知道?”秦之乔感觉到了张旋的不赞成,急忙为自己人说一句话。张旋笑了:“是啊,都不是自己家的事情,那羽心,她……”

        “后来我们就听说羽心离婚了,开头还以为是阿望这边做的决定,后来才知道是羽心这边要离婚的,还说,这么好的人就丢给别人了,要是这镇上的女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秦之乔的话让张旋想了很多,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可是谁又能知道,苏羽心当时的万念俱灰,如果不是万念俱灰感觉世界都崩塌了,那苏羽心绝对不会答应自己。

        张旋又想起了车灯下苏羽心的那张脸,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都没有活气,上车坐在车后座的时候,车内开着暖气,而她在暖气下面也瑟瑟发抖,要知道在那个季节,不少人该开的是冷气。

        “你要我做什么,只要能惩罚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做。”车绕着城走了一圈又一圈,这是为了让苏羽心平静下来,而很久之后,苏羽心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张旋还记得非常清楚:“你要做什么?你现在什么都不会做,所以你只需要,听我的就好。”

        苏羽心再次陷入沉默,接着她就倒在后座上,张旋以为她在哭泣,过了很久之后张旋才知道,她并没有哭泣,而是瞪大着眼看着车顶,仿佛比死人就多了一口气。

        这样的结识的确算不上能给苏羽心留下很好的印象,自己要如何自大,才会认为,自己给苏羽心的一切都是好的?张旋想起往事,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你也觉得羽心不该离婚是不是?”张旋的自嘲被秦之乔误解了,直接说出这么一句,说完了秦之乔就摇头:“不对啊,你如果觉得羽心不该离婚,你还怎么追求她?”

        “我们还是说别的事吧,比如说,发现矿脉后,后来的事情呢?”张旋决定不再提这件事,秦之乔笑了:“发现矿脉后换回来银子,以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不对,更复杂了,除了要保住矿脉,还要有更多的议价权是不是,你说光卖这些石头能赚多少银子,所以后来就让张老三去学玉石雕刻。这张老三呢,也是个人才,很快就学会了,但是这秦老大呢,自己年纪大了没办法学,就让张老三教自己的儿子学。”

        原来如此,苏秦张三家的雕刻技法,其实都是根从一源,而秦老大通过运作,也让苏张两家的利益,和他的利益牢牢结合在一起。张旋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好主意还不止如此!”秦之乔讲的兴起,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了,还是张旋喊了一声,他才把车转回来:“你知道苏老二为什么去娶了那个少女吗?这也是秦老大的主意,秦老大说,我们要在这里立足,就不能惹地头蛇,所以就让苏老二回去娶了那个少女,答应了很严苛的条件。”

        “苏老二也就这么答应了?”张旋觉得苏羽心的先祖没这么蠢吧?秦之乔笑了:“不答应有别的办法吗?别说他还真的很喜欢那个少女,就算不喜欢,为了生存,娶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少见吗?就拿秦老大来说,他那么风流浪荡,并不是生性风流,很多时候,那些人都是有用的。”

        “你这么一说的话,倒让我觉得他不是种马,而是,而是……”这形容就有些不好了,张旋迟疑着没有说出来,秦之乔已经笑了:“你想说,这不就跟卖身换取好处一样,是不是?”

        张旋嗯了一声,秦之乔的嘴砸了一下:“我呢,是这样想的,当然给我讲故事的爷爷也是这样说的,他说,人要能屈能伸,为了利益,有时候捏着鼻子做一些事也是应该的,况且如果没有这些,怎么会有我们这么大的家族?当然我爷爷还说了,他说,毕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能做秦家当家人的人,首先就要保证秦家人的利益,而不是像张家一样……”

        秦之乔在这里猛然停口,毕竟再往下说的话,就太难听了,张旋也知道秦之乔要说的是什么,说的一定是,不能像张家人一样,为了秦家送了命。张旋不由叹气。

        秦之乔沉默了半天才继续说:“那时候是生死交关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电光火石之间,说起来只是一句话,可要做出那样的选择,不知道想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去想着,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众人的生存。

        “其实,其实……”秦之乔又开始迟疑了,过了会儿才说哦:“那时候,我祖祖他,本来已经被交代了,交代如果实在不行,就让他殿后。”

        那时候的殿后意味着什么,就意味着要去死,张旋觉得自己的喉咙都有些堵塞:“那为什么,又会,又会?”

        会换了个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秦之乔的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祖祖说,那时候他都已经想着要交代在这了。”付出一条命,换回所有人的生存,而这个付出命的人,就算之后知道,自己的家人会得到许多回报,但会不会有不甘心?

        秦之乔和张旋都沉默了,过了很久张旋才说:“接着说,接着说。”

        “其实那时候,张家的人都要走了,但他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掉了,所以他要返回去找,这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工夫,才被人追上了,我想,他是不是担心,担心被埋怨,才索性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回大家的不埋怨。”

        “胡说!”张旋冲口就是这么一句,说出来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糟糕了,张旋才轻声说:“对不住,我,只是,只是被你讲的这个故事,给吸引了。”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也不知道那些事情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纠葛。只是这件事,在祖祖爷心中,成为了一个结,怎么都没办法打开了。”

        所以才会把故事讲给自己的儿子,又让自己的儿子把故事往下面讲,似乎要告诉后面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待着这个谜底,有人来揭穿。

        张旋觉得,今天的故事听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谁对谁错,竟然不知道了。而奶奶,奶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的语气是痛苦的,是难过的,是要张旋牢牢记住,这件事是秦家人做的不对。

        “那是我父亲的血,我父亲用自己的命,救回了他们所有的人,可他们的回报就是这样,阿旋,你要记住,有些人连人都不能算。”张老太太那怨恨满满的声音仿佛又出现在张旋耳边。

        张旋长叹一声,车已经开进一座酒店里面,这座酒店也是五星级酒店,装饰风格接近当地的风格,秦之乔踩下刹车,把车停稳:“你听了这个故事,也会觉得心中很难受,当时我的心里面也一样难受,我问爷爷,为什么祖祖不说出来,然后爷爷说,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对后辈交代,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更何况还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的事情。张旋努力微笑:“是啊,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发生的,然而,它就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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