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又见

“我知道，但诺诺也是秦家的孩子。”张旋的话让苏羽心差点跌坐在沙发上，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看着张旋一字一句地说：“你这是在……”

        “羽心，你别忘了，你别无选择！”张旋语气轻柔，但却不容置疑。苏羽心深吸一口气，自己别无选择，从一开始就如此，无法选择自己成为谁的女儿，无法选择被谁养育，无法选择嫁给谁，甚至在六年前，从李如岚的公寓离开时候，也无法选择，那时候张旋自称魔鬼，我要带你进入地狱，那时候苏羽心以为，张旋是给自己带来光的人，然而现在，苏羽心彻底明白了，张旋不曾给自己带来光。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别无选择。”苏羽心的语气变的有些破碎，张旋看着她：“对！羽心，但你的别无选择，有一天，会让诺诺有选择的。”

        诺诺，自己的女儿，这个真正给自己带来光，支撑自己生活下去的人。苏羽心深吸一口气：“诺诺以后可以有选择吗？”

        “我答应你，她一定会有选择。”张旋的话让苏羽心闭了闭眼，接着苏羽心睁开时候，眼神已经恢复平静：“我答应你。”

        说完苏羽心缓缓地走上楼，张旋觉得自己又需要一点酒精来麻痹自己，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痛苦，但张旋知道，自己连喝酒的权利都没有，他看着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吉岚：“你很满意！”

        “威廉，你知道，我所接受的和你所认为的，并不一样。”吉岚努力斟酌词语，但看到张旋眼中那明显的厌恶，自己的确该离开了，在他眼中对自己的厌恶越来越深之前，吉岚深呼吸一下，让自己脸上露出和往常一样十分职业的微笑：“威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我学到的词语。”

        所以为了帮助张老太太复仇，她可以伤害别人？不，在张老太太心中，没有一个无辜的人，没有，张旋垂下眼：“我明白了，你可以如实地向奶奶汇报。”

        吉岚点了点头，走上楼梯，客厅内又只剩下张旋一人，他用双手捂住脸，过了很久才放开，为什么爱情不能表现出来，而要表现的自己只是利用她？什么时候，这一起才能结束，而消除奶奶仇恨的同时，是不是是另一场新仇恨的开始。张旋想到了诺诺，她是苏秦两家的孩子，所以才如此重要，等她长大之后，知道了真相，她会怎么想？选择，这个世上能做选择的人永远都是少数，张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站起身，自己做要面对的，还有一场接一场的战争。

        “你说，阿旋他，他有些动摇了？”张老太太听完吉岚说的话，眉头紧皱，吉岚站在屏幕面前，知道自己说的话带给张老太太的震动，但思虑再三，她还是需要把这些话告诉给张老太太，张老太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吉岚，你见过他，你觉得他，他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在我眼里，他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虽然表现的很和蔼，但专制跋扈，是个非常常见到的，由于从来掌握着家庭，所以说一不二的人！”吉岚斟酌了很久的词语，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张老太太突然放声大笑：“专制跋扈，当年他最不喜欢他爹了，说他爹管束他管的很严，说只有偷偷地和我在一起，他才会开心，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变得和他爹一模一样。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吉岚无法说出来，张老太太那么多年的爱恨，已经让她不知道对秦老太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只能对张老太太说：“您看，要不要我阻拦……”

        “不用阻拦，让他去吧。”说着张老太太的神色变的严厉许多：“我就想看看，是他几句巧言令色的话中用呢，还是我这几十年的教育中用。”

        吉岚点头，询问过张老太太，知道她不愿意和张旋通话，挂了通讯，重新打开记录文档写起来，张旋的变化几乎藏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太太才会发现，而苏羽心，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在最终结果到来之前，她会选择自我毁灭吗？吉岚在苏羽心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张旋对苏羽心说的话又在吉岚耳边了，羽心，你别无选择。自己呢？自己其实也别无选择，自由是那么可贵的境遇，但自己宁可牺牲一些自由，也要来换取金钱。真正能做出选择的是张旋，而他总是觉得他别无选择。吉岚再次抬头，也许自己的确该辞职了，在这件事结束之后，然后寻觅一个小镇，去过简单的没人打扰的生活。

        张旋还没来到秦家大宅，茶室就准备好了，今早刚刚从山上背下来的泉水，已经用石子养在那里，一饼普洱也放在那里，桂花插在案上，整个茶室布置的十分风雅。钟叔烧了一壶水，在给杯子和茶壶做冲洗，看见秦老太爷走进来，钟叔笑着说：“这饼茶是刚取出来的，同批次的茶我试过，味道是很不错的。”

        秦老太爷坐在椅上，看着钟叔泡茶，烧水烫杯，钟叔手法熟练，秦老太爷端起一杯茶嗅了嗅：“的确不错，阿钟，我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您这些日子的确太操心了。”钟叔意有所指，秦老太爷摇头：“不，不是我操心，是我总觉得那位张总脸上，有我少年时的影子。”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让秦老太爷想起很多很多，说起来也真讽刺，秦老太爷那么多的儿孙，他一个都看不上眼，就算是秦之望，也只是勉强肯定，只有张旋，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的时候，秦老太爷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这个人，该是自己家的人。

        “您也别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人的际遇，谁说的清楚？”钟叔给秦老太爷续上茶，秦老太爷喝了一口：“是啊，人的际遇，是说不清的。”那时候以为一辈子就困在那个小城里面，不能再像祖辈一样去走夷方，不能再像祖辈一样，判断什么样的翡翠是最好的，只能在小城做一个不起眼的玉雕师，和自己不喜欢的妻子，过一辈子，生出一窝自己看不上眼的子女。谁又知道风云突变，似乎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化了。

        不顾妻子的阻拦，搭上自己一生的前途去往异国，追寻着祖辈的足迹，用自己多年来锻炼出来的技巧，和人舌战，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冒险。成叠的钱放在妻子眼前的时候，她终于答应自己辞去工作，离开小城。

        然而妻子还是想要阻挠，最终自己一人离开，十年之后才把妻儿接上来团圆，但那时候就大为失望，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显得十分粗鄙，干脆就放弃他们，不管是他们的教育还是婚姻，都交给妻子去折腾，到时候只要有孙辈能让自己培养就可以了。

        这样的行为，引起老友们的不满，那时候苏老太太是怎么说的，你这样做，对孩子们不公平。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公平不公平的，要怎么看，自己一生致力于事业，孩子们养的不好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孙子们有一两个能让自己培养的就好。

        现在，回首过去，秦老太爷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是，不管是对还是错，都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老太爷，人来了。”钟叔轻声提醒，秦老太爷放下手中的茶，茶还没有凉，但自己的思绪却早不知道飞到哪里。

        秦老太爷转向茶室门口，想露出一贯的微笑，却看到张旋手中牵着的诺诺。诺诺的照片秦老太爷看过很多次，但看到真人的时候，秦老太爷还是愣了一下，这个小孩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姚瑶也时不时带上她的两个孩子回来对秦老太爷献殷勤，但秦老太爷只是勉强表现出一个做曾祖父的样子，但看到诺诺，秦老太爷觉得自己的笑都变的真挚了：“是，是诺诺啊！”

        “祖祖好！”诺诺礼貌地对秦老太爷打招呼，秦老太爷伸手想去摸诺诺的头，手在半空中停下，过了会儿才对张旋说：“坐吧，诺诺，先过来喝茶。”

        诺诺看张旋一眼，张旋对她点头，诺诺这才走到秦老太爷面前，接过茶喝了一口，就皱眉头：“苦！”

        “羽心不让诺诺喝茶、咖啡这些东西。”听到这话秦老太爷点头：“是，我都忘了她还是小孩子，阿钟，你带诺诺出去玩，嗯，玩具室里，应该有很多玩具，如果诺诺困了，要睡午觉，就在套房里面睡。”

        钟叔点头，带着诺诺出去，诺诺还对秦老太爷挥手：“再见。”

        “这个孩子，的确很可爱，不过你不怕把她带来，我把她留在这里？”秦老太爷看向张旋，张旋微笑：“我既然敢把她带来，当然也就不怕您把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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