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晚饭后，初沐看着略显疲态的南风说道：“你要不要泡个热水澡？我去放水。”

        南风笑笑说道：“好的，辛苦了。”

        初沐家的浴室本身面积就比较大，又进行了简单的改装，改变了洗手台、浴缸等的高度，并新增了一些扶手等，来方便南风自如使用。

        初沐将南风的轮椅推到浴缸旁停下，便准备转身离开，“沐浴液、洗头水都放在台子上了，换洗的衣服放在架子上就行。我先出了，你有事叫我。”

        “嗯，初沐！”南风犹豫了一下，在初沐即将走出浴室前叫住了她。

        初沐转身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南风，“怎么了？”

        南风转过轮椅看着初沐说道：“你留下……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初沐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什么？要我留在这儿？”

        蒸汽飘荡，空气中都是暖意，南风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但还是下定决心大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是说如果，你可以留下来吗？”他深呼吸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能对你做什么的……”

        “嗯，没问题，我当然可以留下帮你。”初沐连忙解释道，“我听你的护工说每次你都是自己泡澡的，所以我以为我留下你会不自在，所以……我是愿意留下的。”

        “其实不用你做什么，只是进出浴缸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下。虽然在家的时候我都是自己转移的，但是有个人在身边会比较安心。”南风补充道。

        “好的。”初沐顺手带上了浴室门，来到南风身边，帮他一些脱去衣物，放到一旁。初沐看着他不由觉得有些脸红。

        “距离可以吗？”初沐看见南风将轮椅一侧成角度靠在浴缸上，锁住刹车，并用胳膊撑起身体，调整着在轮椅上的位置以及角度。

        “可以。”

        南风抬起轮椅脚踏，将双脚平放于地上，撑起自己的臀部移至轮椅前端。待坐稳后他将双腿伸进浴缸里。南风一只手抓住墙上的安全栏，另一只手放在浴缸的边缘，小心地将身体抬起，移动到浴缸边缘上方，然后慢慢放低身体进入浴缸。初沐扶住他的腰协助他彻底坐进浴缸，然后将轮椅推到了一旁。

        两人略显尴尬地看着彼此，随着浴室温度的升高，两人不由得脸颊绯红。

        “我……我帮你搓搓腿吧。”初沐打破了沉默。

        南风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在犹豫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嗯。”

        于是初沐便蹲在浴缸边上帮他搓洗，起初初沐还有一些拘谨，但当南风阖上眼皮，将头转向一旁后，初沐觉得自己更自在一些。

        南风的双腿无力的沉在水底，因为纤细本来的大长腿显得更长，肌肉萎缩的很厉害，基本上就是皮包骨头，让人感觉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初沐觉得有些心疼，不由得动作更加轻柔。初沐不由觉得自己有些滑稽，轻笑出声。

        南风低头看向她，整看见她这尴尬的一幕，初沐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反正我也……”他的声音里并无愠怒，只有说不出的凄凉。

        初沐脑海中回想起之前南风主治医生的话，“对于脊髓损伤患者性功能丧失是必然的，根据他具体情况做细致的工作，包括患者配偶的配合，采取一系列的医疗措施，性功能改善还是很有希望的……”

        半晌之后南风深吸一口气说道：“初沐，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初沐抬起头有些困惑得看着他，“什么？”

        “十年了我从心底无法接受自己残障的事实，也不习惯别人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南风的声音混合在蒸腾的水蒸气中很飘渺。

        初沐知道南风误会了她的反应，以为自己在嘲笑他，于是连忙辩解道：“我不是在嘲笑你的身体。我是因为……”她努力在心底措好词才抬头看向南风，低声说道：“我是因为，自己不受控的想要多看你两眼，而觉得自己不好意思。我喜欢，绝对不是嘲笑，或者厌恶。”

        南风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表情里有些困惑，“你，不是因为，觉得这样的我……让人难以接受吗？让你厌恶？”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想？！”初沐看着重展笑容的南风，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南风，以后总是否定自己，我承认你的残疾让你的生活变的不那么便利，让你变得不那么完美。但是不管是健全的人，还是残障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陷，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都会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弥补彼此的缺陷，相互扶持，一起努力不是吗？”

        南风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神给了初沐力量，让她继续说道：“就像这十年你在暗处默默对我的付出，是你帮助我让我坚定了绘画的决心，是你让我拥有爱的能力，不再生活在父母失败婚姻的阴影中。有些人的缺陷可能在表面，就像你不能行走的双腿；有些人的缺陷可能藏在暗处，就像我害怕黑暗封闭的空间。因为在我害怕的时候你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我安心，所以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也会拥抱你。我知道今后一定还有很多状况在等待着我们，但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想跟你一起面对。”

        南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挺直，“初沐，我会努力的。”

        她轻拍了一下他的手，笑了笑说道：“水是不是有些凉了，我加些热水。”

        ……

        初沐将洗好的南风推出浴室，南风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初沐，眼神中充满宠溺：“不用管我了，你自己去洗洗吧，都成落汤鸡了。”

        初沐低头看向自己紧贴在身上浸湿的睡衣，讪讪笑到，做了个摊手的表情，“那我也去洗一下，马上回来。”

        等初沐从浴室出来，南风笑吟吟的看向她，示意她坐到身边，“过来。”他的声音里饱含温柔。

        初沐略带疑惑，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未等初沐说话，南风轻轻解开了系在她头上的皮筋，一头湿漉漉的秀发散落下来，随即南风打开了吹风机。她转头看向他，他示意她坐好。南风小心翼翼地捧起初沐的头发，伴随着吹风机的声音，温热的风吹过每一缕发丝。南风的手指在柔顺的秀发中穿梭，他的动作十分轻柔，细细抚摸，初沐也乖乖配合南风的动作。

        初沐突然回头的一刹那，四目相对，爱意正浓。半晌南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温柔的声音中又带着几分沙哑与局促，“是烫到了？还是揪到你头发了？我第一次帮别人吹头发，不太会。”

        初沐看着他局促的表情，不由笑出了声，故意挖苦道：“没有，你做的很好，以至于让我怀疑你没少勾搭小姑娘。”

        “胡说，我可没有。”他通红着脸辩解道。

        “哈哈，那好啊，我要一辈子为你吹头发。”初沐眨眨眼睛笑意更浓。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手笨。”

        “当然不会。”

        南风放下了吹风机，将初沐紧紧揽入怀中，初沐将头抵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南风柔声说道：“我要为你做的不只这些，还有更多更多。”

        “嗯！”她低声呢喃。

        “初沐，咱们明天早上去看日出吧。”

        “好！”

        窗外的月光洒进房间，此刻的一切平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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