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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影沧岛


走出皇宫以后,楚昆阳冷着个脸沿着洛河散步,坚实的军靴踢开挡道的小石子,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剑,散发着凛然寒意。靠近他的人都赶紧避让,生怕得罪了这位年轻的大人物。但他一路走来,背影却是那样疲惫孤独。

        最后他在洛河河边的青石板上坐了下来,轻轻地把“青锋”拔出剑鞘,在推回鞘中,听那金属摩擦的嗡鸣,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自己平静下来。河面的微风吹动河畔的柳枝,如镜的河水泛起细小的涟漪,孤独的少年坐在河边,遥望洛河所去向的远方。

        面目慈祥的中年男人紧挨着在楚昆阳身边坐下,用一只手臂挽住他的肩膀:“怎么不去宫中参加庆功宴?你可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不少名媛都想结交你呢。”

        楚昆阳连头也没回,只能听到他那没有温度的声音:“没有必要。”

        楚雄叹了口气,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你现在是帝国的上位者,大夏最有力的基石,无坚不摧的国之利刃。大夏复兴的希望有一半都在你身上,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马上就十九岁了。”

        “我没有耍小孩子脾气。”他依旧没有回头,“我只是不喜欢那些人。”

        “可是就是这些人掌握着世界的权力,整个世界都在他们股掌之间。你以后迟早要和他们打交道,无论你喜不喜欢他们,这是你总要面对的问题。与其一昧逃避,不如直接面对,你握住了权力,这是权力带来的副作用。”

        “权力对我有什么用呢?”楚昆阳轻声说,“我现在后悔回到帝都了,回到这里以后,哥哥和姐姐都忘了还有我的存在了。我得到了所谓的权力,却觉得是那样孤独,就像被世界遗弃了。”

        “你怎么能这样想?”楚雄皱眉,“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逸阳他们有重要事要做,不能老让他们陪着你。你是帝国的剑,一柄剑存在的意义就是斩切,一柄剑是不需要想这么多的。”

        “可是我已经厌倦了,我想离开这里,一个人去过平静的生活。”楚昆阳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什么变动。

        楚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这次他换了个话题,上一个话题谈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还记得在龙城要塞上遇到那只异兽么?”

        “记得,皇陵地宫中有它的铜像,‘狰狞’。”

        “没错,确实是‘狰狞’。”楚雄肯定了他的回答,他把一卷斑驳的古籍卷轴递给楚昆阳。这卷轴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边角的地方都出现了破损。楚雄示意他打开来看,“这是先代史官记录下来的关于它的史书,这上面关于这种神秘的生物也是寥寥数字。那上面说:‘终南山中有兽,五尾有角,状若赤豹。性暴躁,善食人,可驭云雾,后镇于归墟。’”

        “就这么多?”楚昆阳一眼就扫过了那几行小字,“但这毕竟只是记载,我们需要的是真凭实据。这些说了等于没说。”

        “不,还是有用的,你和它交过手,你对它怎么看?”

        “敏捷、嗜血、残暴、隐匿在迷雾中的时候几乎是不破的,再加上力量和那些爪子,堪称完美。”楚昆阳话锋一顿:“但它不是没有弱点。”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说“狰狞”并不是他的对手,旁人听来可能会觉得他有点太骄傲了,但他本人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只是一个客观事实。

        “实际上这东西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见过了。”楚雄沉声说:“那时候是你父亲声名最盛的时期,凭着他诡异的能力,我们同多国军队作战,无往不胜。有一次在北海的时候,你父亲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我们都吃了一惊。这时候海面上起了浓雾,就和你在龙城要塞上看到的一样,浓雾遮蔽了我们的视野,只能闻到那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儿。我们都开始不安起来,担心前面有敌人,你父亲突然命令向前放箭,尽管疑惑我们还是照做了。仅仅两轮箭雨之后,‘狰狞’就在我们正面出现了,你父亲拔出剑来和它对峙。它似乎也畏惧我们,对峙了没多久就逃逸了。它在海面上发足狂奔,踏着波浪前行,那速度是在太快,最终它逃出了我们的视野。在那之后诡异的浓雾也消散开来,整个海面都是翻着白肚的死鱼,海水被鲜血染红了,连循着血腥味儿前来的鲨鱼也被击杀了,毫无疑问是它做的,可以确定的是它不吃肉,只喜欢喝血,并不如记载中所说‘善食人’。这个事件被我们高层严密封锁起来了,在我们内部,它也被称作‘北海归墟事件’,因为‘狰狞’是被镇压在归墟中的,而归墟的入口据传是在北海一个叫‘沧岛’的地方,那里是归墟的起源。”

        “想让我做什么?”楚昆阳意识到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分配任务了。

        “只是想让你去放松一下,北海可是个让人心情放松的好地方。”楚雄笑笑,“你马上就十九岁了,成天闷在一个地方也不是办法。出去走走吧,顺便调查一下关于‘狰狞’的线索。”

        “我知道了。”楚昆阳起身就走。

        “等等。”楚雄从背后叫住了他,“你现在也不小了,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要不要我帮你挑一挑?”

        回答依旧是生硬的,就像板上钉钉,“我不需要。”

        北海的确是个让人心情放松的好地方。楚昆阳一个人租了艘小船出海。茫茫的海面上水天相接,海风拂起他的衣襟,额发飘扬在略带湿咸味道的空气里。海鸟在碧蓝的空中展翅,上下起伏的波涛很有节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心情也不由得放松起来了。

        忽然,楚昆阳眉峰一皱,眯起眼打量前方谁天相接处。在蔚蓝的海平线出,隐约有不规则的陆地。

        沧岛。

        关于这个岛的说法有很多种,有人说这上面是些修仙的仙人,他们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修炼仙术,长生不老;有人说这个岛上埋藏了无数的宝藏,等待有缘人去开启;还有人说这里封印着十恶不赦的魔鬼,踏上岛的人将会被恶魔吞噬。加之去个这个岛的人屈指可数,能去过以后回来的都是些疯子,疯子的话自然不可信。不过可以确定的使这个岛上长满了参天的巨树,巨树浓密的树冠层把阳光遮住了,所以岛上树冠以下的地方都是暗影,加之阴影中还有要人性命的瘴气和迷雾,因而它也被称作暗影岛,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尽管危险,还是有人不遗余力地去寻找它。没有人能说出它的准确方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确实就在大夏的北海上。大夏的北海是一片纯净的海域,没有其他岛屿,如果你能在这片海域发现岛屿,那么就是这个神秘而又危险的沧岛。

        千百年来想踏上这篇岛屿的人数不胜数,大多以失败告终。楚昆阳第一次到这里,纯粹是抱着散心的态度出海,这个岛屿就像是等在那里让他发现的一样,像个——陷阱。

        尽管之前迟疑了一番,最后楚昆阳还是踏上了这片岛屿。他在这里走了半个月,果真如传言所说,这里的树木高得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一眼向上看去根本看不到头。树冠把阳光都遮住了,树冠以前全是暗影,所谓的迷雾和瘴气到时没有看到,但这个岛依旧处处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氛。除了那些树,楚昆阳在这半个月里没有见到其它生物,这个岛上处处都很平静,就是这份平静和那些巨大的古树下的阴影让它散发着古老沧桑而又邪祟的的味道。像个在岁月缝隙中存活下来的幽灵。

        道路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压断细小的枯枝,发出细微的声响。一个人在这样一个深渊一样的森林里行走,难免不会产生恐惧,但楚昆阳没有,他本就是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杀戮者,说是他已经经历过了死亡也不为过。他一个人行走在这诡异的森林里毫无畏惧,只是处处小心,留心聆听周围的动静。加上他的视力远超常人,在这样的黑暗中依旧能够视物,所以了无畏惧。

        进入岛屿很内部之后终于开始有生命的迹象了,只是这些生命的迹象让人越发的毛骨悚然。你能听见飞鸟在林间振翅,但你看不见它们飞过的轨迹;你能听到野兽在不远处跑过,但你看不到它们跑过的身影。小虫子们在土壤里歌唱,像是有幽灵或者鬼魂一样的东西在对你发出低低的嘲笑。如果说先前这个岛像是一个沉睡的幽灵的话,那么现在这个幽灵已经苏醒过来了。

        楚昆阳已经把全身的感官开到了最大,他竖起耳朵仔细分析每一缕声音带来的信息。尽管看不见那些东西,但他能分析出那些东西到底在干些什么。他向前行走的脚步一滞,在后方的某棵树上,有个人潜伏在那里,仔细盯着楚昆阳的动作。

        虽然那个人已经把呼吸和心跳压制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楚昆阳依旧可以感知到那因为兴奋而带来的微微心跳加速,空气中弥漫着一小股那个人因为紧张而分泌的体液荷尔蒙气息,不知为何带着一点芬茵的感觉,像是女孩的体香。

        楚昆阳又向前走了几步,在这期间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得像是拉满的弓弦,肌肉和关节在无声地自己做着调整。他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但只要一有异动他马上就会暴走成一条怒龙。

        那个人依旧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他开始按捺不住自己动手的冲动了。他在开始掏武器了,活动牵着衣角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手在伸过某根枝桠的时候把碰断了,发出一声脆响,刚好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行踪。

        楚昆阳猛地站定,双手一晃,蓝色的电弧映着青色的剑锋。他刀剑出鞘,以鬼魅般的高速暴掠向那个人的方向。在龙城要塞的时候他就是以这样的高速突进,最终改变了整场战争的结局。

        上方传来了金属机扩摩擦的声音,绷紧的弓弦猛然激发,锐利的箭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楚昆阳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侧身躲过那支迎面射来的箭,箭激起的锐风将他的一片衣角撕裂,紧接着射入了地面。

        它轻松穿透了地上那层腐朽的枯枝残叶,一直钉向地底,只留下一小截尾羽在地表微微颤动。

        剑刃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道微微泛着青光的空气,切在了那颗树的底部,生生将它拦腰削出了一道大口子。同时他狠狠一脚踹在那个缺口处。他借力强制后跳,躲开了另一支破空而来的箭,从这种击发速度来看,对方使用的是一把强力的联装弩。

        早在一百年前夏军的技师就发明了这种技术,用多张弩弓牵动多根箭弦,把它们固定在同一把弩机上,实现连发。极大地在保留原有威力的情况下加快了射速,使使用效率得到了成倍提升。正是凭着种技术,百年前的夏军统治了平原战场,任何试图挑战他们的军队都被密集的箭雨射垮,直到艾尼维亚传出了更先进的机械技术。

        大树惊人的自重当然不可能被余下那点连接的部分维系起来,巨大的木质纤维断裂的声音传来。它开始向着一边倾斜,被折断的枝桠掉了下来,它要倒了。

        树上那个人灵巧地在树上跳动,借着那些枝桠来卸力下落,同时他在下落的时候依旧保持了清醒的头脑。每当他跳到一根枝桠上就向下射出一箭,那些箭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保持了极好的准头,以各种刁钻的角度袭向楚昆阳,被他敏捷地躲过。

        楚昆阳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那些弩箭的破风声,同时那个人的心跳快得像是揣了几百只兔子似的密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动衣襟发出声响,楚昆阳就是凭着这些声响在暗影中判断出他的位置的。

        金属刀剑与鞘的摩擦声在头顶正上方传来,那个人大概是察觉了弩箭的作用不大,改为了割喉战术,这是刺客的手法,从隐秘的角度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一刀断喉。也许他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刺客了,但现在他面对的是刺客中的王者,一柄叫“龙王”的传说级暗杀刀,一切的小技巧在他面前都是徒劳的。因为他对每一个小技巧都烂熟于心,他生来就是刺客中的王者。

        作为这样一名传说级的刺客,他对这些手法的预判几乎精确到了每一个动作。在对方的刀刃将要触及他头顶那一瞬间,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手腕,将闪着电弧的刀刃架在了头顶,格住了对方的匕首。

        匕首和“雷弧”的刀刃相交的瞬间,大量的电流顺着刀刃流向那个人的肩膀。那个人本来没有料到楚昆阳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当即就想接着反震的那股力从他头顶滑开,高强度的电流瞬间麻痹了他拿匕首的肩膀,楚昆阳刀刃翻转,把他‘扔’了出去。那个人大概以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接着这股力继续后退,不料楚昆阳像个摆脱不了的幽魂般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青色的剑锋泛起的微光像是狼的獠牙!

        避无可避,他重重的撞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跌坐在地,迎面就是那杀气逼人的剑锋,慌忙之中他举起另一只手里的联装弩抵挡楚昆阳的剑刃。

        无坚不摧的青色利刃理所当然地削断了脆弱的弩机。随着金属锐器的微响传来,弩弓分崩离析,上面的小部件掉了一地。那个人刚把头抬起来,青色的剑锋就抵上了他的眉心。接着剑锋上的微光,楚昆阳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偷袭者。

        那居然是个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和楚昆阳一般年纪。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用一根树藤扎出一个漂亮的马尾,皮肤白皙细腻,每一寸肌肤上都跳闪着青春的光泽。她本说得上美丽动人,但那身不怎么合身的衣服埋没了她的美丽,有些地方都在下坠的时候被树枝刮破了,露出里面娇嫩的肌肤来。她有些惊骇,又有些沮丧,黑色的大眼珠里水汪汪的,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这个生命都一片死寂的地方就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一路上除了那些树楚昆阳没见到过一个活着的东西,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就像在鬼气森森的魔鬼城堡里见到了白雪公主般不可思议。她本该出现的地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闺房。

        但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只要在这种情况下动上手楚昆阳就会把她看作敌人,他以一如既往的冷漠声音吐字:“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

        “是你先动手袭击我的!”女孩毫不示弱地反驳,“是你先拔剑向我冲过来,我才拿弩射你的!”

        楚昆阳一愣,随机反应了过来。确实是他先动的手,这个女孩先前一直在树上没有动作,那个拿弩弓的动作未必是针对他。女孩拿弩弓射他确实发生在他拔剑突进之后。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某种熟悉的味道,仿佛多年以前的一个故人。可楚昆阳委实不记得何时认识这么一个女孩,他一直以来就独来独往,不曾和任何女孩产生过交集,可这种熟悉的味道仿佛大家已经认识了很久,久到白发苍苍。

        说到弩弓,女孩低下头去看那些支离破碎的小零件,一下子泪就涌了出来。之前被削断那棵倒树的树冠处阳光猝不及防的照进了这片被神遗忘的森林。女孩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打在枯黄的落叶上,被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她抱着断口光滑的弩机,真的小声哭了出来。她的喉间还抵着那柄随时可以要她命的青色利刃,但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哭了出来,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了少许的泪珠,像是只难过而又乖巧的小猫。

        楚昆阳有些手足无措了,这个状况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他杀过很多人,剑刃划破那些人的皮肤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怜悯,仿佛杀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蝼蚁那么简单,但面对这个奇怪的女孩的时候他竟然出现了“犹豫”,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犹豫”这种情绪,好像封闭了多年的内心为这个女孩而打开,“人类”的情绪开始出现在大脑里。

        楚昆阳默默地把刀剑插回背上的鞘中,蹲下来向着女孩伸出一只手去,试图安慰她:“你没事吧。”

        要是换做在洛安,能让声名远扬的“大夏龙王”安慰的女孩简直就想得到了莫大的荣幸一样高兴,但这个女孩完全忽视了他。她抱着那支完全报废的弩机,哭得一脸伤心。

        这样的弩机耗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几十个金币,这是一户普通百姓不吃不喝一年的收入,但对于那些稍稍富有的人来说,负担这几十个金币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东西的珍贵之处在于——它是军用装备,即使是在这种技术已经落后的现在它的制造方法也是绝密的,不知道这个谜一样的女孩是哪里来的这样一只弩机。

        但不管它是从哪里来的,它对这个女孩的重要性是无庸置疑的,从她现在的一脸伤心就可以看出来,见鬼这种莫名其妙的“怜悯”是怎么回事?楚昆阳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

        片刻之后,他以一个他自己觉得还算友好的姿势伸出手帮这个女孩擦她脸上的泪水,女孩看也不看他,一把把他的手挥开。

        他被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为这个女孩做点什么的,他把腰间的钱袋拿了出来,把里面的金币一股脑全倒在了女孩面前:“别哭了,我赔你吧。”

        只是一瞬间,女孩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瑰丽起来了。她仔细打量了那堆小山一样的金币一下,觉得这东西估摸着值了,脸上的泪水自然而然就止住了流淌,露出花儿一样灿烂的笑容来。看着她前后表情变幻如此之快,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废话啊,他在洛安见到的女孩都是那些大家淑媛,说话细声细气四平八稳,举止斯文优雅。她们表露情绪都有个“过渡”的过程,比如她想要一只宝石戒指就会委婉含蓄向你暗示,要哭要哭得弱柳扶风引人怜惜,要笑要笑得温柔动人不露口齿。要是你在洛安把一个女孩弄哭要把她劝笑是件很麻烦的事,你首先要好言好语安慰她受伤的心,这样花费了一翻口舌之后她们才停止哭泣。然后你要山盟海誓许下一大堆好处,承诺她这样那样的好处,最后她才会微微表现出一点“笑”的意思来,不过这个时候你大概已经完全对她失去耐心了。这个女孩身上没有贵族女孩那样的娇纵气,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楚昆阳倒是很欣赏她这种性格。

        她扶着一棵树努力想要站起来,但之前受到的高压电流麻痹完全还没有消散。她的大腿都在打着战,手臂更是连树都扶不稳,直挺挺地就往地上倒。楚昆阳眼疾手快,伸出手把她托住了,她借势就往楚昆阳怀里倒,委屈地抬头望楚昆阳。她嘟起那双红润的小嘴:“麻。”

        麻是当然的,虽然“雷弧”只是一把刀,但它不能说不是一把超越人类认知的武器,看起来并不巨大的电流实际上可以电翻一头发狂的公牛,用在人身上只要被它电到几乎都会失去行动能力,因为过量的电流会彻底麻痹你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让你的神经中枢彻底瘫痪。

        楚昆阳现在犯了难,他不想带着这个女孩,但这样把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女孩扔在这样一个处处都很诡异的森林里是很不负责任的,虽然这个女孩本身就和这个森林一样诡异。

        真正让他犯难的还不是这个,女孩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女孩的头发长而柔软,带着白莲花般的馨香,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跳动在楚昆阳的大脑里,那股气息陌生却又熟悉,如多年之前离别的故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你觉得他有点熟悉,但那陌生的面孔你却想不起来了,等到双方自报身份的时候你才恍然大悟他是你的故人。

        多番权衡之下楚昆阳还是决定带上这个女孩,就为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

        但怎么带又成了一个问题,楚昆阳背上背着那对令他成名的刀剑,自然不能背着这个女孩。他犹豫着伸出手去打横抱起这个女孩,这个亲密的动作在他看来是不太礼貌的,但女孩没有拒绝。她伸出修长的手臂环住楚昆阳的脖子,“咯咯”地笑了。她把嘴凑到楚昆阳耳边,吐气如兰:“我叫捷拉。”

        她的声音细腻温润,身体柔软,那股气息吹到楚昆阳耳垂上的时候他微微一僵,随机恢复了常态。他用力抱紧这个女孩免得她掉下来,略作迟疑才对女孩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我叫楚昆阳。”

        暗影依旧笼罩着这片黑暗的森林,阴影之中,男孩抱着女孩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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