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苍生之道（15）

宫冉的美十分具有压迫感，仿佛她生来就该居于高位睥睨万物，她的高傲是融于骨血的，哪怕是好奇一抬眸，也带着审视意味。宫冉之所以会成为苏阶两辈子的噩梦，是因为苏阶知道，她只有不断变得更加优秀才可以冷静地面对敌手，她的高傲，是学来的。

    “你不配。”她重复着这句话，攥着楚诠的手隐隐开始发烫，她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温度其实是来源于楚诠。

    宫冉自上而下审视着苏阶，周围那些人都是跟了她十几年的，心照不宣地没有露出过多震惊，仿佛他们早就知道宫冉已经有了孩子一样。

    “再不救他，”宫冉好意提醒，却又像是不耐烦似的，“难不成要在我这儿找个地方埋了？”

    楚诠支撑不住，弯腰呕出一口鲜血。苏阶大骇，掌心翻转，捏诀召出长祯，对着宫冉的结界狠劈下去，却压根砍不动。

    “大乘期就这点能耐？”

    宫冉扶额，像是被苏阶蠢到了，挥挥手道：“还是找地儿把他们埋了吧。”

    苏阶连忙说：“虎毒不食子！”

    宫冉已经其实往回走了，声音懒洋洋的：“除非你能再说一个理由。”

    “前魔尊是我杀的！”

    苏阶盯着她停顿的步伐，继续道：“楚诠是如今的魔尊。”

    一炷香后。

    苏阶并没有守在塌前，而是一瞬不瞬盯着吩咐下属的宫冉。

    盈塔三层以上，俱是宫冉的领地，她俨然是这里说一不二的王者。

    “别跟个凶狗似的盯着我了，过来把人扶起，要喂药。”

    苏阶依言照做，但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递到苏阶嘴边，她还是出言：“等等，我先喝。”

    宫冉挑眉，把快要送到苏阶手里的碗挡了下来。“你不是挺讨厌他么？我看你眼底一派决然，像是再也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苏阶伸手讨药，“给我！”

    宫冉给侍女递了个眼神，侍女心领神会，把药碗递给她，兀自退下。她一手端碗，逼视着苏阶：“你恨他？”

    苏阶迎着她的视线，不甘败阵的她最终选择了说实话，“不恨。”

    “那你为什么想离开他？”

    “因为我害怕。”

    宫冉还想再问点什么，听她这话却蓦地笑开：“你倒是聪明。”

    那双眼睛不止具有压迫感，还十分有魅惑力，这世间但凡是被宫冉盯上的人就没有不说实话的，苏阶上来就主动亮了底牌，倒是没落入她的陷阱。

    接下来的对话十分顺利。

    “你怎么杀的前魔尊？”

    “同归于尽。”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误打误撞。”

    “你不是净灵族？”

    “不是。”

    “那你是谁？”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她们双双沉寂，各有思量，宫冉把碗给了苏阶，苏阶忍着苦喝了一半。片刻后，问话的人又变成了苏阶。

    “至魔之躯为什么会中毒？”

    “他中的是情毒，用情越深中的毒也越深，至魔之躯可以不动情吗？”

    “你是什么时候修炼到大乘期的？”

    “让我想想……二十多年前吧，我可是净灵族百年难得一出的‘灵女’。”

    “你甘心被关在这里？”

    这话问得十分有技巧，宫冉轻飘飘一笑，视线扫过苏阶的发饰，一语点破：“你是现任宗子。”

    净灵族对身份服饰都有严格规定，苏阶已经尽力推掉了许多，但代表宗子身份的发簪却是何时何地都不能摘的。她对宫冉道：“我们来谈个交易吧？你把情毒配方还有能开辟出新空间的招数告诉我，我就放你和你的同伴自由。”

    苏阶不信任宫冉，她觉得就算给的解药是真的，宫冉也必定留了后手，她只有把情毒配方拿到手自己配制出解药才放心。而苏阶自认允诺的条件也足够大方——或许宫冉不在意，但手底下那么多人会因为自由而愈发对她感恩戴得，这份恩情的价值不可估量，她会不心动吗？

    宫冉的自控能力比苏阶好，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好似只是听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内容，她示意苏阶把楚诠头抬起来，捏着药匙一口口给他喂药，但是她压根没照顾过人，喂的药全溢出来了。

    苏阶：“你扶着，我来喂。”

    宫冉难能没说话，跟苏阶换了位置。

    她瞧着苏阶动作熟练且细致，喟叹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配为人母。”

    瓷勺“当”地一声落入碗中，苏阶古里古怪盯着她：“你不要告诉我你方才试图履行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

    “你对我敌意很重啊！”宫冉猛然凑近苏阶的脸，对上她豁然放大的瞳孔，苏阶反应过来想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头转不了，眼睛也闭不上，只能任由宫冉注视。

    宫冉从她眼中看到了她最想丢掉的过往，苏阶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喟叹，拼命抵抗，她命令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情，更快乐的、想永永远远记下来的，那些鲜艳的、炽热的……

    “……”宫冉睁开眼，沉默半晌，“你意志力很强。”

    苏阶像是被勒紧了之后豁然松开，她大口喘着粗气，好久之后才说：“谢谢夸奖。”

    宫冉起身，挥袖拂开了窗，外面红霞漫天，绚烂美妙。

    苏阶只瞧一眼，便知道这景象也和一层一样，是假的。

    “我前世似乎不算好人。”

    苏阶的记忆她只窥探了小小一角，勉强见到自己被救出之后逼迫楚诠做选择的场景。虽然那个人是她，可她一点儿也没有感同身受，她不明白那个前世的自己怎会有那么强烈的恨意，也不明白那个人为何一睁眼就要拆散掉一对有情人。

    苏阶说：“各有选择罢了。”

    这明显恭维的语气……宫冉轻笑：“你是因为前世的经历才对我如此忌惮吗？你怕我再度杀了楚诠？”

    “当然怕，但我现在知道你不会这样做了。”

    自爱首先要做到对自我清晰明确的认知，继而再去进行自我满足和褒奖。这一点苏阶和宫冉都心有所得，她们最知道如何诚实地面对自己内心，当宫冉愿意跟苏阶换位置时，她就已经看出两世宫冉的不同。

    这一世的宫冉很不好惹，但似乎，也不必成为敌人。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14220602/1601242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