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苍生之道（09）

另外一封信是送给媚珠的，这些年苏阶回人界时都要经过浮欢殿，无论媚珠在不在家，她都会带点人界的礼物给她。

    另一方面，苏阶开始刻意冷落宫宝儿，但凡是她碰过的苏阶一律不用。宫芽儿当是她在为自己出气，感动之余也在哄劝苏阶，还是希望三人间不要伤了和气。

    她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宫宝儿，苏阶按而不发，是因为她有事尚未确认。

    两日后，端晏河回来，和宫芽儿擦肩而过时眉尾一扬，跟苏阶稀奇道：“你做了什么？这丫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说了点私房话。”苏阶停了笔，望向宫芽儿离开的背影，“你觉得她现在如何？”

    “眼睛里有点东西了，走路也不再是低着头，人看着多了几分朝气。”

    端晏河笑着夸：“还是你厉害。”

    这当中其实更多是宫芽儿自己肯钻研，苏阶一笑置之，问她有没有见到媚珠。

    “岂止是见到了媚珠，我还去了魔界西北方，发现一大奇景！”

    端晏河昨日就能回来，耽搁的这些时间是因为凌志给的提示，她在西北方看到了极端天气，暴雪纷飞电闪雷鸣，砭骨的寒气让她这个元婴中期的魔修都心生畏惧。

    “西北方有大片荒地，人烟稀少，我涉足其中后发现极端天气的形成和诅咒之气有关。诅咒之气空缺了一角，剩余的汇聚成云，与其正下方的地面势同水火，一直在相互攻击。”

    “相互攻击？”苏阶觉得不可思议，“那底下有什么吗？”

    端晏河上前一步，在苏阶手心写下两个字：魔脉。

    苏阶缓缓起身。

    魔脉若成，代表着魔族将迎来兴盛，自此后不再受人、仙两族压制。

    苏阶在魔界待了十年，知道这对魔族百姓来讲是件好事，但艰难在于，连老天都在扼制这条魔脉的形成，更遑论仙门发现后会有什么举措。

    近些年得益于变革，魔界好不容易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态，若是魔脉被毁，民心必会再度溃散，届时魔界又会迎来新一轮的严冬。

    苏阶踱步到窗前，手指无意识敲击在窗棂。良久后，她缓缓回眸，对上端晏河的视线，两人什么都没说，但在瞬间已明白对方的心意——魔脉，必保！

    诅咒之气的豁口也是件奇事。这团气就像是笼罩在魔界上空的巨大云层，使得魔界纵使遇到晴天也难以明媚，苏阶很不喜欢那种感觉，仿佛连阳光也蒙尘。

    她还没回过神，余光瞥见宫宝儿又端着什么进来了，她张口想把人赶出去，突然灵光一闪，对端晏河道：“你去帮我盯着芽儿练功吧，她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就代我教教她。”

    端晏河心念电转，顿时对宫宝儿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她不敢直视来人，忐忑不安地退下。

    距离他们从彼方之境出来，已过了十天，苏阶肯把宫宝儿留在身边是想看她到底有什么后招。可是沧赫回到芷萍后毫无动静，结界外的恶鬼也没有撤退的迹象，两方人马像是共同进入了休战期，苏阶看不明白。

    “你过来。”

    苏阶步入里间，端坐于榻上，叫住正把汤碗放在案上的宫宝儿。

    不管她怎么冷落，甚至是嫌弃，宫宝儿都秉持着她的承诺，来到云峰就是为一日日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堂堂魔尊，肯屈于她做这些下人的活儿？

    苏阶盯着她一步步迈进，视线从她的发顶缓缓滑落在肩头，继而是腰身、小腿，照着她的轮廓描绘了一遍。

    无论是体态还是脚步，都昭示着她大病初愈，内里虚弱得很。苏阶实在是好奇，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能伪装得这么精妙绝伦。

    “煮了什么？”苏阶偏头，好将她的模样瞧得仔细。

    “鲫鱼汤。”。

    云峰的小厨房不养家禽，平日也是素菜偏多，若要买鱼得趁晨时去山下的菜市买。苏阶光闻着鱼香就觉鲜美，问道：“你今早自个儿下山买的吗？”

    “菜市的鱼是鱼塘里的，我的鱼是从星垂河钓上来的。”

    星垂河在天虞山以东，离云峰较远，苏阶闻言嗤笑：“我还就喜欢吃家养的鱼。”

    宫宝儿垂眸不说话，苏阶道：“抬起头，看着我。”

    宫宝儿依言照做，却轻巧避开苏阶的视线。苏阶钳着她的下颌让她必须和自己对视。

    人的眼睛是最难做到欺骗的。苏阶曾盯着楚诠的眼睛听他说出那些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现在想看看，他藏在这具躯体下的样子。

    那一瞬，她十分感谢在彼方之境的经历，让她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还能拥有骄傲的笑容。她的笑是她的利器，直击人心，带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蛊惑，她以为她在伪装，殊不知那是另一种引诱。

    楚诠喉咙有些发紧，呼吸在短瞬间变得滚烫，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这样简单的对视就击溃了他本就拙劣的伪装，他非但不觉挫败，心底反而升上窃喜。

    他知道她忘不了他。

    她知道他放不下她。

    他们何其心有灵犀，又都是那么的恃宠而骄，所有的不确信在那一瞬间变得笃定，而问题的答案也昭然若揭。

    指尖的温度缓缓上升，苏阶像是被烫到了，弹指松开，沉声道：“宫宝儿在哪儿？”

    “我把她葬在星垂河畔，她的愿望是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鱼。”

    苏阶蹙眉，顿时就觉得那鱼不香了。“这事儿你欠宫芽儿一个解释，她如今正是关键期，心绪不能受到任何影响，该怎么说、什么时候说是你的事情，但是如若影响到她练功，我就把你扔给长老会。”

    “嗯。”楚诠垂眸，一如在人界时的乖顺模样。

    “现在四下无人，”苏阶伸手撑着下颌，“你还要用这张脸对我吗？”

    楚诠不动声息，换回本来面貌。

    他体型偏瘦，穿起女装真的毫无违和感，左耳还夹着白珠耳坠，愈发显得肤若凝脂，苏阶忍不住抚他的眉毛，感叹似地说：“还真是祸国倾城，叫我自愧不如啊。”

    白珠下的耳根泛起浅红。

    “你跟我说说，你用了什么法子，叫我们都看不出你的易容？宫宝儿弱不禁风的，你又是怎么学得惟妙惟肖，让她亲娘亲妹妹都没看出来？”

    楚诠道：“纤尘砂。”

    妙法说的不错，天虞山遍地法宝，楚诠仓皇逃脱后经过神威堂，卷走了香炉里的纤尘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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