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彼方之境（11）

丛林里有瘴气，什么稀奇古怪的蛇虫鼠蚁都有，据说很早之前有一批军队穿过丛林，出来后只幸存不到三分之一。

    幽靖告诉苏阶，军营这方面的物资不足，才导致搜救队没能迈入丛林。若是苏阶执意要去，只能两人先去探个虚实。

    但实际是，幽靖认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入丛林等同于寻死，所以他压根没有让搜救队进丛林的意思。

    听幽靖这么一说，苏阶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她为难的不是自己，而是甩不开幽靖自己进去。

    最终，两人还是回军营取了防毒面罩、防虫粉、硫磺粉等，一同前往丛林。

    这时候，昭若在丛林里迷了路。

    跟她并肩作战的一行人都被活捉了，她想着穿过这片丛林到达土城，或许还能东山再起。

    她封了几处穴位避免瘴气毒入心脉，但随着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她的手脚就愈渐沉重，眼前阵阵眩晕，她不得不扶着树干坐下来。

    ——如果死在这里没人发现的话，也还可以。

    总之她这个样子不能被任何人看见，而这样她凄凉的死亡方式，不知能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上下眼皮沉沉地合住，失去意识之前，昭若感觉到唇上覆了什么。

    ——有人给他渡了口气！

    她猝然瞪大双眼，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沧赫推开，然后顺着胸口好一阵喘气。

    “瞧把你给吓的。”

    沧赫似乎意犹未尽，舌尖舔了舔嘴角。

    昭若：“我一定会杀了你！”

    “喂，我刚才是在救你好么？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

    昭若顺过来气儿，发现四肢不似方才那般难以动弹了，胸腔里萦绕的阴郁之感也散了许多。

    沧赫轻轻依靠树干上：“还有你摔落山崖的时候也是我拉住了你，算起来我救了你两回，你要真想杀我，得还我两次救命之恩才行。”

    “掉下山崖之后我失去了意识。”昭若道，“可能是你拉住了我，也有可能是我挂在了树上。”

    “哦？”

    “所以那一次只有你单方面的证词，算不得数。”

    沧赫扯动嘴角，低笑一声。

    “至于刚刚那一次，我会想办法报答。”

    行吧，也不是那么的忘恩负义。

    昭若继续往前走，沧赫不紧不慢跟着她。

    一个不问对方要去哪儿，另一个也不质问对方凭什么跟着，就又这么走了一段路，昭若突然在某处停下来。

    “东南方向。”沧赫提醒道，“你一直往东南方向走，会走出一条路的。”

    昭若不太敢信他，也不太敢选他说的相反的方向走。

    “这样吧。”沧赫叉着腰走到他面前，吊儿郎当道，“你求我，我就教你怎么在这里辨认方向，然后你自己选择一条路，怎么样？”

    昭若眼神似刀，狠狠剜了他一眼，最终捡起个石头往上一扔——她选择听天由命。

    阳光透过雾气和层层树叶照射进来，丛林的花草都晕出一圈圈耀眼的光华，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昭若感觉自己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方才纠结的路口。这时她抬头看了眼太阳，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疑惑。

    沧赫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提醒道：“现在是正午，太阳在我们头顶。”

    “……”

    “你可以看看青苔，或者树叶生长的方向。”

    不是他善良，而是他实在懒得再兜圈子了，走到现在他肚子又饿了。

    “……”

    昭若依言看了看青苔和树叶，脸上迷茫之色未减。

    沧赫哑声失笑：“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公主了。”

    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他以前最轻视这样的人。

    但是现在这位公主很努力地将自己往尘世烟火中塞，她抬头对沧赫道：“你教我如何利用青苔和树叶辨别方向。”

    沧赫说到做到，态度十分傲慢：“你不求我，我是不会教你的。索性你直接在这儿等到太阳下山，就知道哪里是西边了。”

    说罢，他席地而坐，背倚在树干上：“看在那条兔子腿的份儿上，你该去给我找点吃的吧？这树上有果子。”

    “毒死了别怪我。”昭若声音冷淡。

    “不怪不怪，去吧。”

    沧赫好整以暇。

    昭若虽在行军布阵方面缺乏经验，但身手还是极好的，就算受着伤，爬起树来也是一气呵成。

    她抱了一摞果子下来，挑了个大的递给沧赫。

    沧赫伸手接过，却不料银光一闪，沧赫欲躲已是来不及，正正好中了她袖中射出的银针。

    “针上无毒，只是暂时封住你的穴位——我欲杀你而没要了你的命，你的一次救命之恩，还清了。”

    沧赫：“行！”

    昭若蹙眉，怎么看他这表情都是在笑，但正常人被恩将仇报的反应不该是“呸！瞎了狗眼”吗？

    她摇摇头：“有病！”，跨过他往丛林深处去了。

    但却默默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往东南方向一直走，会走出一条路的。

    她吃完果子，见太阳已有偏移，原地转了三圈，才分辨出东南方向是哪个位置。

    那厢，沧赫冲破穴道，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前来寻人的苏阶和幽靖。

    “你果然还活着！”面罩紧裹、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苏阶冲到他面前，“昭若呢？你有没有见过她？”

    沧赫道：“若不是你拦着，我就要去找她了。”

    苏阶慌忙把路让开。

    幽靖自上而下打量了眼沧赫，并未说话。倒是沧赫，上前行了一礼，道：“昭若想穿过这片丛林去往土城。”

    “拦下她。”幽靖道。

    有了幽靖的命令，沧赫行事便快了起来，不消片刻就消失在苏阶视线中，苏阶先是问：“这家伙不带面罩会不会有危险啊？”

    “不会。”幽靖笃定道，“他身体异于常人，寻常毒气毒瘴伤不了他。”

    苏阶“哦”了声，接着又想问什么，却突然想到，沧赫不会被瘴气所伤是因为他能运功护体，那她不也可以？

    再一瞅自己这全副武装的模样，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沧赫看到自己时是什么样的眼神了——看智障的眼神。

    扶额、跺脚，气不过啊气不过！

    幽靖头回见她这模样，挺惊奇：“你怎么了？”

    苏阶冷不丁转过去盯他：“你要是敢食言我就把你耳朵割下来喂猪！”

    “……”

    好端端脾气怎么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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