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魔都城（7）

苏阶睡了一夜就又活蹦乱跳起来。

    吃过早饭，妙法跟着空一去做早课，苏阶看过暗卫送来的关于凌志的资料，寻到他的住处，推门而入。

    “你打算在这里枯坐到死吗？”

    苏阶帮他把窗户打开，换换空气。

    凌志权当她空气，连眼皮都懒得抬。

    “我知道你为何对我有抵触了。”苏阶坐到他对面，手撑着下巴，“你本也是壮志凌云，奈何命运再三捉弄，让你一再失望，最后彻底寒心，对么？”

    凌志不理她，她又拿出半截布帛在他眼前晃。这是暗卫在乞丐窝里搜到的，字迹经确认属于凌志，其字以血书就，现已变黑——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

    “字挺不错的。”苏阶夸赞，“只是这词你只写了一半，下半阙为何不写了？”

    “忘了。”凌志突然道。

    苏阶自是不信，把玩着布帛，念出了下半阙：“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这是稼轩居士的词，上半阙为发泄而故意偏激，下半阙意在表达自我倔强。你想到这词时，心情估计和他一样偏激，但待要写出下半阙时，你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肯再写了。”

    苏阶指着“处”字后的血污，“这里你停顿了很久以至于血迹滴落，说明你本有意将整首词写完的，而到最后生生忍住，说明你不想和稼轩居士一样倔强，或者说，你认为你做不到。”

    “凌志，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从你眼中看到了野心。”

    手指在桌面上轻扣，苏阶定定看着他：“承认吧，你其实很想出人头地，只是一直难以施展自己的抱负。”

    凌志下意识看向她，又慌忙错开视线。

    “资料显示你是六个月前才到魔都城的，在此之前你见识过乘虚组织的标志，所以才会在看到暗卫的时候立即将我推开。既然如此……”苏阶眯眼笑，“你能猜出我的身份吗？”

    凌志喉头动了动。

    他在这里枯坐了一夜，迷茫又困惑，不安又憎恶，却也始终没想明白苏阶到底是什么人。

    缓缓地，他摇了摇头。

    “我叫苏阶。”

    “是魔尊的……好朋友！”

    这个名字出来时，凌志眼底掠过震惊，继而自嘲一笑，再听到她自称是楚诠朋友，他则满脸鄙夷：“难怪能差遣乘虚！”琇書蛧

    “……”这神情苏阶再熟悉不过了，跟端明渊一模一样！她一把封住凌志领口，横眉怒目：“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红颜祸水？”

    “红颜？就你？”

    “你——”

    居然连相貌也要损她一番，苏阶就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气得哼哧哼哧半天，突然发觉心魔没再冒出来了！

    震惊之下她火气也熄了大半，再去观察凌志，见他一脸防范，像是怕她再“犯病”似的。

    “行了。”苏阶推开她，“跟你怎么说你都会觉得我狡辩，那你自己去看，去体会，行吧？”

    凌志整理衣襟，“怎么体会？”

    苏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手作兰花，幻化出一只极小且透明的蝴蝶。

    这是她趁着妙法做早课前草草学来的，这会儿赶鸭子上架，变倒是变出来了一个，可一眨眼，蝴蝶又跟个泡泡似的，“啵”的一下就消散了。

    苏阶胜负欲起来了，又接二连三变出了许多，可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化散，旁边凌志实在忍不住，吐槽道：“你在逗我玩儿吗？”

    没法子，苏阶只能抓来妙法，逼着人家现场给变了一只蝴蝶。

    “给我乘虚的令牌。”

    苏阶对着蝴蝶录下自己的声音，妙法施了个加密咒，蝴蝶立时消散。

    “没了？”苏阶眨巴眼，“是已经到楚诠身边了吗？它都不用飞的嘛？”

    “不用。”妙法浅笑。

    苏阶似懂非懂地点头，转身对凌志道：“你就等着，看楚诠会不会给我差遣乘虚用的令牌。”

    说完，她又小声跟妙法嘀咕：“还好你过来了，刚刚我怎么变都只能维持两秒，被这家伙嘲笑死了！”

    “苏施主太过心急了。”妙法道。

    传讯符虽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但也需要一定的修为来驾驭，坦白说，她只学了一小会儿就能变幻出蝴蝶形态，倒是让他有些惊奇。

    略有失神，妙法想：苏阶体内的力量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就别安慰我了，这要是放之前，我肯定随随便便就能变出五六只来的。”

    她自吹自擂的这句妙法没有听到。

    “不过师兄，告诉你个好消息，刚刚我又被他气着了，但是心魔没有出现！嘻嘻！”

    后面这句妙法凑巧听得一清二楚，微微扬唇：“恭喜苏施主。”

    “同喜同喜！”苏阶朝他拱手，眉梢眼角溢出雀跃，纯粹又干净。

    凌志在后面冷哼了声，像是讽刺她就这点儿志气。

    苏阶心情大好，转身，鼻孔朝天，更大声地朝他一哼。

    妙法忍俊不禁。

    这时，传讯蝴蝶回来了，妙法感应到它还带了别的东西，神情微顿。

    “苏施主，传讯蝴蝶带了东西回来。”

    “……”苏阶表情僵在脸上。

    “果然！果然！”凌志拍案而起，积攒的怨气一触即发，“这群男人一天到晚只知道儿女情长！废物！全都是废物！”

    妙法将传讯蝴蝶召出，蝴蝶没记录楚诠的声音，只带回了一个令牌。

    苏阶脸哗地白了。

    凌志扼腕叹息：“国不将国啊！魔族覆灭指日可待！”

    妙法却拿着令牌仔细研究，要苏阶试着用令牌传召暗卫。

    乘虚成员皆是修为上乘者，往令牌中注入灵力就能达到传召之效。苏阶不明白事已至此做这些还有什么用，但和妙法对视了几秒，还是照做了。

    须臾，院落外蹭蹭蹭聚拢了数十名黑衣暗卫，单膝跪地做出听命姿态。

    妙法问苏阶：“施主刚刚是召集了所有人吗？”

    “应该是吧。”苏阶挠挠头，但很快就明白妙法用意，扬声问暗卫们，“你们全都到齐了？”

    暗卫答：“是。”

    “我手中的令牌不能召集所有组织人员吗？”

    “回主上，我等是由魔尊亲自训练，不归属乘虚，只为保护主上安全，誓死为主上做事！”

    苏阶这才注意到，他们衣服上都没有乘虚的标志。

    “嘶……”

    怎么说呢？这令牌，给了，又没完全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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