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魔都城（3）

“魔尊很在乎施主对他的看法。”妙法淡淡道，“他不希望你在想起他时，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所以哪怕是她不在他身边，但只要一想到她回来后会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他也会尽可能地去做好事。

    不仅如此，他还能先一步地照顾好她的情绪——怕她清醒后会觉无颜面对叶晗凌，他就先把方醒救治好。

    心口堵得发胀，苏阶换了个话题：“我听空一师兄说，心魔是由煞气促成，那净灵之力对其是否有效？”

    妙法摇了摇头。

    “为什么？”

    “心魔是从原宿主身上衍生而出的独立意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另一个崭新的人格。这个人格藏匿于宿主执念之中，充斥着血腥，懂得如何趋利避害，知晓如何攻击心灵弱点。”

    然而，净灵之力是没有思想的，它只能捕捉煞气，并且通过损毁自身的方式与煞气同归于尽。

    苏阶叹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除了净灵之力外还有可以净化煞气的存在，因着一身的净灵之力眼高于顶，现在回头看看，还真是妄自尊大。”

    妙法放下手中活计，看向苏阶，双手合十：“净灵之力是世间唯一能将煞气净化的神力，驱魔咒只不过能帮助魔类们坚守本心、找回自我罢了。”

    苏阶大概懂他的意思：“是不是就像人们感冒？并不是药治好了病，而是人体自然愈合，药物只起到了减缓病症的作用。”

    “对。”

    这也是净灵之力净化煞气干净利落，而念驱魔咒却需要宿主多次配合、还得忍受蚀骨钻心之痛的原因了。

    “也就是说，只要坚守本心，魔类也可以凭借顽强的意识抵御驱退煞气？”

    “是的。”

    “但是修为上乘的仙者遭遇煞气都有可能堕入魔道，要毫无道心的魔类们坚守本心，太难了。”

    苏阶沉吟：“如果有一套不沾染丝毫煞气的功法教魔类们如何修炼魔道就好了，让魔也可以想人一样，清清白白地修他们自己的道，让他们知晓何为本心、又该如何坚守本心。”

    妙法念声佛号，眼睫微微下垂。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苏阶身上。

    佛以慈悲之心看世人，因而妙法的眼睛也总萦绕着淡淡的悲悯。但此刻，他看苏阶，并非悲悯，而是含着一丝期许。

    “施主若是无事，便随贫僧行医去吧。”

    “？”

    苏阶不会看病，但是客栈没有客人光顾，闷在屋子里也无趣，她就跟在妙法身后出门了。

    不同于人间游医，妙法既没拿根挂有“悬壶济世”的布条的棍子招摇过市，也没有搬张桌子摆摊坐等病人光顾，而是漫无目的地从街头走到巷尾，再换下一条街。

    碰到拉货的车夫的气喘吁吁，他会上去帮忙，然后帮车夫揉腰按肩。苏阶注意到妙法在按摩时指尖是注入法力的，按摩的同时也在为他打通全身经络。

    路过卖发钗的妇人，妙法留意到她十指红肿流脓，明显是冻疮了，就掏出个瓷瓶赠予妇人。虽然他动作极快妇人没有注意到，但苏阶还是看到他从储物戒指里把瓷瓶取出来，心下对这个小玩意儿愈发喜爱。

    就连有个家伙打着哈欠从他们身边慢吞吞路过，妙法都回头将人喊住。苏阶看他温声询问了对方几句，然后又拿出个布袋赠予对方。

    待人走后，苏阶上前打听，妙法说布袋里装的是红豆薏米，可祛湿气。

    两人就这样，从稠人广众走到了路绝人稀，妙法突然回身，问苏阶：“施主一路行来，看到了什么？”

    “众生皆苦。”

    或许是被熏陶的，苏阶回答得也十分带有佛理。

    妙法浅浅一笑，“还有呢？”

    “还有就是……魔界的生存环境比人间要艰难许多。”

    这里是魔都城，魔界最最繁华之地，一路上他们看到的各色行人，虽然穿着得体，但也只是得体罢了。而且，他们个个皆有愁容，像是被生活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要知道，白云镇只不过是一个小镇，跟天子脚下比起来称得上是穷乡僻壤了。可苏阶每每走在白云镇的街上，感受到的都是欢乐祥和，那里的每个人都散发着蓬勃朝气，就连乞丐都怡然自得地享受着阳光浴。

    “施主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苏阶思忖片刻，“是因为大家都没钱吗？”

    毕竟，只有手头富裕了，人们才愿意享受生活，否则都是驼着背，被日子推着走罢了。

    “这是其一。”妙法拨动着佛珠，话锋一转，“施主冷吗？”

    “冷啊。”

    苏阶指尖都是凉的，不过在魔界待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能习惯了。

    “魔界环境恶劣，一旦进入冬季，寸草不生，近千日都没有粮食。”

    就是三年多，这么久？

    “所以，开春之际，家家户户就着手播种，希望等到丰收时节，能囤够过冬的粮食。但是魔界的春秋也是寒意凛然，能存下来的粮食，往往只是预期的一小部分。而每到冬季，又会有一部分体质弱的魔类被冻死……”

    说白了，魔界平民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撑不下去的都已经死了。

    像是那股子寒意沿着指尖侵入胸膛，苏阶生生打了个激灵。

    妙法还在继续说：“魔类们也知，修真者炼至辟谷期可不觉饥饿，炼至结丹期可不畏寒冷。于是在这个过程中，有魔为了生存而修魔道，幸运的能修出魔丹，与煞气共存，不幸的，在结丹期就会被煞气吞噬，身骨化散，融入云层。”

    苏阶抬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我们头顶的也是煞气？变成云了？”

    “是诅咒。”妙法答，“万万年前，魔道曾是众多大道中最受鄙夷和唾骂的一道，人人得而诛之，不入其道者厌恶它，入其道者更加厌恶它。无论人鬼仙神妖，皆对其有诅咒，这就在魔界上空形成了一道云层，继而导致魔界天气极端。而被煞气吞噬身骨的魔，则会被收入云层，加深诅咒。”

    长此以往，魔类是会绝种的。

    苏阶眉心皱成一团，“师兄和我说这么多，是希望我和楚诠能净化魔功中自带的煞气？”

    这多少有点高估他们了吧？

    “阿弥陀佛，扭转魔类命运的关键早已到来，施主是契机。”

    啥？

    妙法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苏阶似懂非懂，不过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苏阶扬起下巴：“我本来就想留在这里做点事情，师兄说的正合我意——拯救魔族命运是吗？你就说该怎么做吧！”

    妙法没回话，但黑沉沉的睫毛往下压了压，是在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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