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叙事（上）

苏阶本想在楚诠身边坐下，但奈何穿得实在臃肿，迈步上台阶都慢吞吞的。楚诠瞧她笨拙的模样，本能起身拉了她一把。

    “你在嘲笑我？”苏阶凝眉，盯着他。

    “我哪儿敢。”楚诠把她的手放下，微微后退了半步。

    苏阶笑：“我穿了雾绡啦！”

    说着往楚诠跟前迈近一大步，可没想到她进，他就退。

    她再进，他再退。

    眼瞅着再退就要贴到柱子了，苏阶不高兴，转身要走，楚诠道：“外面花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阶其实不怎么喜欢花，只是顺阶而下道：“行叭。”

    楚诠于是招了几个随从，举步往外走，苏阶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走了没几步就叫停。

    “是不是冷？”楚诠回身，往她身边走近，但还是拿捏着距离。琇書蛧

    苏阶看了看他，又看了下周围恨不能把脑袋都缩进衣服里的宫人们，终于意识到魔尊在魔界究竟是何等身份。

    但是，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撅着嘴问：“是不是我必须得走在你后面？”

    话说得尊卑不分也就罢了，俩眼睛一鼻子还都写着“你要是敢说是你就死定了！”

    后面的宫人们看不到苏阶表情，但本能害怕危险，不着痕迹地把身子缩得更小，头低得更低。

    在场没人比楚诠更熟悉她这股子无赖劲儿。

    可也正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庆幸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白云镇那个苏阶。

    “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隔着衣料，楚诠轻轻按住苏阶手臂，又瞬间松开。

    “我们这几天稍微隔开距离，等宫中医师确认你无碍后，想怎么来都随你，好不好？”

    “哦。”苏阶不大满意地嘀咕，乱瞟的眼睛泄露了几分欢喜。

    于是他们开始隔着一人的距离，并肩而行。

    走着走着，楚诠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有点歧义，耳根子不自觉蹿红，眼风飘向苏阶。

    留意到她在发呆。

    “……”楚诠干脆侧过头，“你在想什么？”

    “嗯？没事。”

    她拢了拢肩上斗篷，“可能药效还没过，有点困吧。”

    楚诠停步，挥退了宫人。

    “想着你喜欢热闹才叫他们跟着的。”楚诠道，“但是似乎没什么作用。”

    苏阶说：“我就想跟你一个人待着。”

    楚诠先是惊愕，接着又从苏阶的表情里读懂某个信息。

    “你在害怕？”

    “怎么可能？！”

    苏阶瞪大眼，两手拤腰，斗篷瞬间宽了一倍，像个红色的蝙蝠。

    “人在害怕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往自认为安全的位置躲，现如今整个绛紫宫只有我跟你最亲，如果你不是因为害怕才总想往我身边蹭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另一个意思？”

    他眼若桃花，看人时只需几分专注就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苏阶被他看得心头急跳两下，下意识侧过身。

    不说话。

    楚诠微微俯身，徐徐靠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害羞……”

    “去去去！”苏阶跳开，“我就是不太习惯身上没有灵力！”

    话落，楚诠笑意僵在脸上。

    “可能是害怕吧，不然——”苏阶观察他，“你怎么了？”

    “灵力会有的。”楚诠直起身，继续往前走，“等你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寻个合适的日子，我把净灵之力还给你。”

    “啥？”

    他步子迈得大，苏阶快步追上去：“你是说，你身上的净灵之力……是我的？”

    楚诠淡淡应了声，眉间拧着自厌。

    苏阶追了几步又追不上，气得大叫：“你站住！”

    前面人猛地刹步。

    “回来！”

    “……”

    楚诠再度走过去。

    “你现在人比我高，腿比我长，穿得也比我这个怕冷的人少，”苏阶像是在教育小孩似的说，“所以跟我走在一起，得顾及我的速度，知道嘛？”

    “……”

    楚诠面色有点尴尬。

    苏阶原地喘了口气，才问起净灵之力的事情：“你怎么确定你身上的净灵之力是我的？”

    楚诠道：“我是魔，不可能有净灵之力。”

    苏阶眨巴着眼反应了一会儿，开口：“你跟我说过你娘是寻常人族，你有见过她吗？她长什么样？”

    楚诠道：“我对她的记忆不多，不太记得了。”

    苏阶陷入沉思。

    楚诠想必在事后调查过，知道了无妄石的事情，以为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通过无妄石吸取了苏阶的净灵之力。

    可是苏阶认为，她现在没有灵力完全是因为她的肉身不在了，而楚诠的净灵之力则是在出生时由这一世的宫冉传给他的。

    她记得上一世的楚诠也是在十四岁之后功力才突飞猛进，而这一世，睡眠神又再三声明楚诠在十四岁之后才会和她相认。

    事实也正如睡眠神预测的那样，两人相处两年，但苏阶认出阿泉是楚诠，还是在他十四岁之后。

    于是苏阶就以为，十四岁是某个重要关卡，譬如楚诠身上的净灵之力只有在十四岁之后才能显现。

    但现在看楚诠的模样，像是完全不知道有宫冉这个存在一样。

    可如果楚诠的娘亲真的不是宫冉，他的样貌也该和上一世有所不同才对啊……

    看着面前这张和前世分毫不差的脸，苏阶心中隐隐有了某个猜测，说：“我不要你还给我。”

    “苏苏。”楚诠低声，“你不必照顾我的负罪感，净灵之力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也比我更需要它。”

    “其实那也不是我的东西，归根到底，还是属于你。”

    瞧着楚诠不解的模样，苏阶不答反问：“你可有去过别离？有没有见到睡眠神？”

    “见到了，她……”

    “她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我们之间？”楚诠疑惑，“她只是交于我一些东西，然后让我安心等待，说你会回来的。”

    “……”

    行！够懒！

    苏阶觉得上一世的事情讲起来颇有些费神，左右一看，拉着楚诠到前面亭子里坐下。

    魔界初春，气候还是寒冷，但这样冷的日子也有相应的花开。苏阶进亭子时就被周边一簇簇紫蓝色的小花吸引了，问楚诠花名是什么。

    “不知名。”楚诠道，“是睡眠神给的种子，说是能净化宫中怨气。”

    当年，魔后和二皇子相继暴毙，死状惨烈。睡眠神告诉楚诠这样的环境很不利于苏阶静休，必须得赶在她回来前在宫中种满这样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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