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十年光阴

“你消失之后，前魔尊形魂俱散，方醒被煞气控制，几乎屠尽了当天在绛紫宫的所有人。后来，尊上就把我抓住了。”

    殿内香气萦绕，带着安神之效，叶晗凌说话都因此变得轻柔起来，但苏阶却听得聚精会神。

    “当时我和方醒都以为他抓了我是要泄愤，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只是把我囚禁在身边，带着丹青和许一流留给他的最后一批死士逃到了南边。”

    “随着日渐推移，我发现他只在乎我每天是不是活着、有没有产生任何身体不适，不明就里的死士们还以为他喜欢我，但我却知道，他是在透过我来思念你。同时我也知道，我既然还活在世上，你就肯定也没有死。”

    苏阶问：“那段时间，你有和方醒通风报信吗？”

    叶晗凌点头：“在那时，我肯定是支持方醒当魔尊的，而是事实上他也的确成为了绛紫宫的新主人。我想方设法地在沿途给他留下记号，但绝大多数都被丹青和尊上发现了……后来你猜怎么着？”

    苏阶没想到叶晗凌说这些时表情会这样轻松，想来她在被囚禁的过程中并未受到多少委屈，便说：“他们应该没有对你用刑吧？”

    “有人这么建议过。”叶晗凌道，“但当时的死士中有会用毒蛊的，尊上就命他给我下了一种类似于傀儡术的毒蛊，让我每天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只会吃喝拉撒睡。而这时候，魔界也进入冬季。”

    “魔界四季时令比人间久得多，我也是到那时才知道，原来一到冬季就会有魔被生生冻死。”

    “是那些没有魔功护体的魔吗？”苏阶问。

    “嗯，就是那些不修魔道的寻常魔，他们无法经天虞山到达人界，也无法从地底通行，冬天一来，就会有体质弱的被冻死。”叶晗凌视线变得轻盈，仿佛再度看到鹅毛飞雪天寒地冻的场景。

    “也是我们‘走运’，撞上了魔界百年难得一遇的极端天气，所有河流都冻成了冰，冰上可来往车马和数千人的大部队，一些贫困偏院地带，更是饿殍遍野。”

    似乎从她的描述中都能感觉到寒冷，苏阶握紧了手炉：“你们怎么挺过那段时间的？”

    “净灵之力。”

    “？！”苏阶惊诧，“我咋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取暖的功能？”

    “当然不是用它取暖！”叶晗凌忍不住笑，“其实那批人里面只有我被冻得苦不堪言，因为我被蛊毒控制使不出一丝灵力，后来是尊上用净灵之力帮我疗伤，又命人解了蛊毒。当时我们藏在一处山庄当中，有不少魔为了御寒修炼魔功，煞气入心狂性大发，尊上于是又用净灵之力救了那些魔。”

    说到这儿，叶晗凌似是才想到什么，顿了顿，略带复杂地看向苏阶，但是苏阶丝毫未觉其中有什么不妥，见叶晗凌迟迟不说下文，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村民们没想到魔界不但有身怀净灵之力的魔，还愿意耗费自身净灵之力帮大家摆脱煞气，纷纷自发加入我们，于是就有了我们现如今组织的雏形。”

    “啊对了，你们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乘虚。”

    “啥？！”

    “乘虚。”叶晗凌不解地看向苏阶，“这名字有什么不好么？”

    “没、没什么。”

    苏阶心虚地摸摸鼻子，转而问：“组织成立时你也在场吗？当时你不觉得方醒可能会有麻烦？”

    叶晗凌沉默了好一会儿。

    苏阶抬眸看她，“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再指望方醒来救你了，是吗？”

    “他从未营救过我。”叶晗凌低声说，声线微微滞涩，“组织成立之时我其实还很嗤之以鼻，可没过多久，村民们的头目就看上了我，跑到尊上面前点名要我……”

    这一段，叶晗凌说得尤为艰难，好似要费尽力气才能压制住情绪。苏阶安抚地拍拍她肩膀，替她说下去：“楚诠当时就拒绝了，对吧？”

    叶晗凌点头，“那个头目被拒绝了并不甘心，非要询问出个理由，旁边有个死士便暗示我是尊上的人……尊上默认了。”

    “……”苏阶收回手。

    “你别误会。”叶晗凌着急解释，“我和尊上之间什么也没有。”

    “有没有我自会问楚诠。”苏阶撇嘴，眼光在叶晗凌身上来回逡巡，“你该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喜欢上他了吧？”

    “没有！”叶晗凌诚恳地对上苏阶视线，“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换做方醒，他会怎么选择。”

    “如果是方醒的话，他估计会犹豫。”苏阶道。

    “我也这么认为。”叶晗凌扯扯嘴角，“我被劫后，他只在魔都城内放过一次狠话，就再也没了后续。后来被囚禁的一路，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被劫，日子会很好吗？”

    “直到看见尊上毫不犹豫地拒绝村民头目时，我才清醒地意识到，原来我一直想要的都是被坚定地选择和疼爱，而这一点，方醒永远无法做到。”

    “说得对！”苏阶突然握住叶晗凌的手，“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是方醒真的真的配不上你！”

    “还好，我也不怎么喜欢你和尊上。”叶晗凌眨眨眼，淡淡回礼。

    “咦？”苏阶不摸不知道，手指一摸才发现叶晗凌左手手背有凸起的疤，定睛一看，却是个“阶”字。

    “……”苏阶再度看向叶晗凌。

    对此，叶晗凌倒是坦然：“我曾经也是说话算话的，在设计这方面，我承认自己远不如你，只是额头刺字太丑了，我就刺在了手背上。”

    然后，她郑重其事道：“我遇到的每个人，但凡是问起我手背上的字，我都会如实说出，我曾经抄袭过苏阶的创意。”

    苏阶莞尔一笑，“可我还是不会原谅你。”

    “那正好，我受我应受的谩骂，也能坦然。”

    那些晦涩难解的心结，到底是随着冰雪开始融化。

    两人相视一笑，又说回之前的话题。

    叶晗凌：“那次之后我就觉得，我该自己维护我的自尊心了，于是决意跟着尊上做事，而尊上也力排众议，同意我在他们那个团体中占有一席之地。在这之后，尊上拥有净灵之力的消息传遍魔界，有不少遭受煞气折磨的魔都来求助于尊上，我们的队伍也因此愈加壮大。很快，我们打了第一场胜仗……”

    在叶晗凌的描述中，苏阶不难想象楚诠是如何让叶晗凌心悦诚服地为他做事——从同僚角度来说，他给够了叶晗凌该有的尊敬和信任，而处在满是男子的战场上，这份尊敬更能给叶晗凌以信心，信心激发潜力，潜力带来进步，进步获得成就……她就是因为满满的成就感，才愿意待在这里照顾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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