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战

往日平静的栖凤山，已经成为了修罗战场。除了中心地带尚未被战火波及到外，其余地带早已经成为绞肉机般的存在。

        凤凰族要面对的敌人实在太多了，从鬼魅魇魃这些凡精俗怪，到腾蛇白虎等神兽，不一而足。在这重重包围之外，还时不时有龙族的身影出没。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凤凰族目前的处境，只能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死之局！

        数千只巨大的凤凰同时展翅，舞动出悲壮的死亡之曲。方圆万里的栖凤山，此刻竟是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纵使凤凰族的战斗力算得上是世间卓绝，飞舞之间就能收割数百生命。但巨象也架不住蚂蚁多，在敌人不计死活的进攻之下，很快就出现了伤亡。

        战场边缘地带，有只原本雍容华美的凤凰，已经被暗红恶臭的血污所染。很快，他的身上，爬上了数百丑陋不堪的旱魃。旱魃尖利的獠牙，狠狠地刺进凤凰羽毛的缝隙之中。

        这只凤凰的身躯在空中僵硬了刹那，忽而传来声惨厉的凤鸣。巨大的凤凰躯体上，猛地燃起了熊熊烈火。不过片刻，这只凤凰连同数百旱魃，在坠落之中彻底化为了灰烬。他燃尽了自己的本命精火，同敌人同归于尽了。

        这只是战场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片段而已，无数类似的场景正在栖凤山的空中上演。虽然明知结局注定，但傲骨天成的凤凰族人，无不毅然选择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轰轰烈烈死去。偌大战场，竟是无人退缩。

        只是敌人实在多到数不胜数，在某种奇异律动的蛊惑下，它们会前赴后继的厮杀上来。往往一只凤凰族人被围住之后，片刻之后他的身上就会爬满无数敌人。就连山精野怪这些蝼蚁之辈，亦是悍不畏死的冲锋上来，完全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女凰化作的身影，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战场之上。她大略扫了下战场上的布局，心中微露寒意。

        “族长，这样下去万万不行！敌人皆然被天帝号令牵引，恐怕等不到龙族出手，我们凤凰族的血就会耗尽在这群无穷无尽的蝼蚁之中。”见到女凰的到来，一位老族人飞了过来，急迫的说到。

        女凰轻轻点了点头，忽而高声啼鸣。鸣叫之声穿透过无尽的硝烟，清晰的传入每只凤凰族人的耳中。

        听到这声啼鸣，所有正在热战的凤凰族人立刻停止了战斗，毫不犹豫地向着飞凰殿的方向飞去。即使有少部分凤凰被死死缠住，不得脱身，也是毫不犹豫的自燃精血，只为了给其它族人争取到脱身的时间。

        在这少部分凤凰族人凌厉的反攻之下，即使是被天帝号令控制了心神的精怪，终究还是出现了滞碍。数以千计的凤凰，就这么如长虹贯日般浩浩荡荡的飞过天空，最后聚集在飞凰殿之上。远远望去，飞凰殿上方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般，凝聚了无比狂暴的混沌气息。

        与此同时，在战场外围，手持天帝令牌的龙惟庸却深深皱起了眉头。巨大的金色令牌幻影在他面前跳动着，不急不缓。可是，他英武的剑眉却是皱的更深了。

        “怎么了，三弟，面对新娘子就下不了手么？”一个邪气不拘的声音响起。

        “我龙惟庸做事，自有主张。不劳烦二哥费心！”龙惟庸轻哼了声，冷冷地说到。尤其是“费心”二字，他咬的特别重。

        不用扭头，龙惟庸就知道，能在此刻说出这种话的人，除了他的“好二哥”——龙逆命之外，再无旁人。而龙逆命目的所在，就是为了不断的挑衅他。

        在龙族之中，有个人尽皆知的秘密，那就是——龙逆命是个杂种！虽然在龙族中没有人会故意提及这个话题，但是不管哪个龙族都不会将龙逆命当做二太子看待。即便龙逆命生来就有着无与匹敌的战力，即便他身上还流淌着来自于母后的龙族血脉，但他仅仅是当做一柄锋利的刀来使用。

        即使刀刃再为锋利，终究不过是柄凶器而已，永远也登不上大雅之堂。对待龙逆命，所有龙族都是又恶又惧。所以，自小开始，龙逆命就学会了桀骜不驯。

        与其他龙族华丽的装扮不同，龙逆命坦露的胸膛上布满墨绿色秘纹。暴凸的肌肉隐没于秘纹之中，更显狂傲不羁。薄薄的嘴唇勾起抹邪气的笑容，从龙逆命吐出的话亦是此般薄凉：“三弟，不管你是否还在意这场无聊的游戏，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龙惟庸冷哼了声，没有再回话。

        “有那个做天帝的男人在，做事还真是麻烦啊。”龙逆命抚摸着手中倒刺形状的泣血刀，自顾自地说到：“这次，不知道能收获多少战利品。有这么多凤凰精血，倒是便宜你这柄邪兵了。”

        龙逆命抚摸着刀刃时候的神情，就像是抚摸着恋人的头发般温柔。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泣血刀战栗着发出阵阵嗜血的低鸣。

        “我警告你，这场战斗我自有主张，你可千万不要乱来。”龙惟庸剑眉竖起，沉声说到。

        “哈哈哈，乱来？”龙逆命张狂的笑道，忽而释放出磅礴的煞气，将周围的空气撕裂成乱流。“儿郎们，随我来，杀他个日月无光！”大喝之后，龙逆命带着大批随从冲入了战场之中。

        被煞气冲击到的龙惟庸脸色涨红，片刻之后才压抑住翻腾的血液。他深深的看了眼龙逆命离去的方向，心中的惊惧又多了几分。

        “我辈生于世间，当敢爱敢恨，快意恩仇。龙惟庸，看看你那懦弱不堪的样子，还有什么脸自诩为龙族正统？”龙逆命忽而回头，满脸不屑的喝到，转而率先冲入战场。所到之处，无论敌我，皆屠杀干净。

        一抹疯狂的火焰自龙惟庸的眸子里升腾，良久才恢复了清明。

        飞凤殿上已经聚集了所有残存的凤凰，数以千计的凤凰齐声啼鸣。顿时天地变色，无穷无尽的敌人竟是被凤鸣声生生逼退到百丈之外。但凡敢于冲进百丈之内的精怪或是神兽，无不被罡风撕做粉碎。

        此时，有道墨绿色的飓风直直地冲着飞凤殿而来。这道飓风如同柄锋利的刀，轻而易举的划破了凤鸣形成的罡风，深深扎入凤凰族之中，毫无顾忌地肆虐着。

        无数凤凰的悲鸣响起，凡是沾染上墨绿色飓风的凤凰，无不血肉枯萎，陨落当场。

        “我熊亚夫存在一刻，便不叫敌寇踏入飞凤殿一步！”当这道飓风朝着飞凤殿方向冲去的时候，终于被黑熊卫那粗壮的身影挡住。此刻的黑熊卫，已经化作了千丈法身。

        平日里凤流杨不怎么看上眼的黑熊卫，此刻的身影竟是这般伟岸。那宽阔的胸膛，在这乱局之中，给人无比的安全感。

        “咦？有意思。”飓风骤然停下，龙逆命及其随从的身形显现了出来。龙逆命的眉头斜挑，调谑的说到：“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北冥神将啊。你不好好管理你的北冥天河，怎么有空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栖凤山，做什么巡山喽喽？”

        “哼，要战就战，何须多言！”黑熊卫手中的寒铁巨斧重击地面，大声喝道。

        “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龙逆命倒提泣血刀，亦化作了千丈法身，直冲黑熊卫而去。

        黑熊卫高举寒铁巨斧，亦是毫不畏惧的冲了上去。

        两大绝顶战力，毫无花哨的硬碰在一起。顿时，兵刃交接的地方，出现了块巨大的黑洞。

        千里之内的生灵俱都觉得胸口发闷，实力强的还能勉力回复气血，实力稍弱的已然七窍溢血。至于处于最底层的山精野怪，都恢恢了去。

        刚刚飞到栖凤山顶的凤流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波及到，“哇”的吐出了口鲜血。

        这种情况还算好些的，毕竟凤流杨身边还有族人的抵挡。等黑熊卫和龙逆命被彼此无匹的力量反震开来的时候，他俩所在的地面，竟是被生生撕裂了条长达三百丈的狰狞裂口。

        凤流杨暗暗咋舌，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与这个熟悉的黑熊伯伯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如浩日与萤虫之光辉的差距。

        “早就听闻北冥族神力天赋，今日一战，果然痛快！”龙逆命酣畅淋漓的大笑到。他单手提刀，扭动脖颈，活动了下筋骨，身上出现“噼里啪啦”的爆豆声响。

        “你也不差，这身力量已然超脱了龙族的极限。若是单论力量，怕是龙族无人能及。”黑熊卫稳住了身形，亦是爽朗的笑到。

        “亚夫兄弟，你若是愿意与我逆命相交，今日我愿用性命担保，放任凤凰族离开栖凤山。”龙逆命难得正色说到。

        “天下之大，何处能称为家园？今日凤凰族若因我之故而流离失所，便负了当日之誓言。”黑熊卫仰天叹到，继而握紧手中巨斧，大喝到：“但凡我存世片刻，就绝不后退半步！”

        “如此，就来战它个痛痛快快！”煞气冲天而起，龙逆命提刀上前。眨眼之间，两人又杀做一团。

        黑熊卫的寒铁巨斧挥舞的有板有眼，虽然缺少变化，但每斧下去都有龙象之力。除非愿意以命相搏，否则连近身都很困难。

        同是刚猛打法的龙逆命，打法却稍有不同。他手中的泣血刀化作浓浓血云，挥动之间有无数厉鬼嘶鸣。看上去虽然庞大无匹，挥舞间却是鬼神莫测。很快，就在黑熊卫身上割裂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如此长久下去，黑熊卫必败无疑。不仅仅是凤流杨，凤凰全族的心都狠狠地纠结起来。

        “喝！”黑熊卫的身躯竟是又生生拔高了三十丈，飘忽不定的龙逆命瞬间被逼出来身形。只是，黑熊卫身上原本就很深的伤口，更是血流不止。

        “哼！困兽犹斗。”龙逆命抹掉嘴角的血迹，显露出龙身巨口的墨绿色本体，重重的撞击在黑胸卫身上。

        黑熊卫将寒铁巨斧重重击打在地面上，瞬间烟尘四起，余波将周围的生灵震为血肉碎片。而他的身形，也在刹那僵立在原地。

        一斧之威，鬼神惊惧。

        良久，烟尘落地，被打回原形的龙逆命瘸着脚走了出来。

        “逆命尊者，胜负如何？”一只背生鱼翅的蛟龙化作人形，落到龙逆命旁边，垂首问到。

        “走，此战已成定局。”龙逆命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眼那高大的身形，毫不犹豫的带着随从，撤离了战场。即使他身受重伤，所到之处亦是无人敢挡。

        凤凰族人的心瞬时落到了谷底，虽然早预测到了结局，但真的当黑熊卫那顶天立地的身形缓缓倒下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股令人绝望的气息。

        凤流杨咬着牙，挣扎的站立起来，刚刚的战斗余波，让他已然无力化身为凤凰。此刻，他觉得腰上的那个破旧的酒葫芦，像是有千斤之重。

        “黑熊伯伯，你不管是黑熊卫还是北冥神将，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放心吧，我凤流杨在此立誓，定会完成我俩之间的约定！”凤流杨紧握就葫芦，在心中暗暗立誓。

        奇异律动缓缓自天边而来，尚处于浑浑噩噩的黑潮，又开始涌动起来。此时凤凰族的阵型被冲的七零八落，加上士气低迷，不过片刻就被风卷残云般的消灭了大半。

        凤凰族已经真正开始面临望族灭种的威胁。

        “走，随我杀出重围！”女凰高声啼鸣到，带领剩余族人，玉石俱焚的朝着栖凤山外突围而去。

        凤流杨正准备跟上的时候，却听到了个严厉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凤流杨，带着几只小凤凰，找到十二长老，为我族保留丝血脉！”。他凭着感觉，认定那就是女凰的声音。

        凤流杨本能的想拒绝，但想到自己身处何种境地。灵光转动之间，他还是决定执行女凰的命令。

        由于缺少绝顶战力的阻挡，所以即使困难重重，凤凰族还是在付出惨痛代价后向南飞了数千丈。

        这时，一道英武的身影出现在凤凰族前进的道路上。虽然手提戮神枪的他没有任何动作，但那股天生地成的磅礴气息硬生生地逼退了凤凰全族。

        “龙惟庸，你是来迎娶我的么？”女凰化作人形，御空上前，轻声问到。佳人的眼中，闪现出罕见的温柔。在血染的嫁衣衬托之下，有种凄然的美丽。

        风吹动龙惟庸飘逸的衣摆，英武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

        “你说你忍辱负重，却不忍我受的半点欺凌，是真的么？你说愿荣华散尽，只愿能与我共赏凡世烟火，是真的么？你说纵来日方长，不舍得与我分离半刻，是真的么？”佳人凄厉的问到，声声令人柔肠寸断。

        龙惟庸英武的身躯剧烈震动起来，他一字一顿的对天起誓：“我龙惟庸此生，只娶女凰一人。若背此誓，天诛地灭。”

        “哈哈哈哈哈！”佳人凄然长笑，状若疯癫。她的双眼流出血泪，喃喃问到：“我且问你，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龙惟庸的手战栗不止，戮神枪几乎把持不住。磅礴的气势，竟然有了消散的迹象。

        女凰娇喝了声，化为了只赤红色的凤凰，带着无比的绝决，带着族人直冲天际而去。

        此时的龙惟庸，怔怔的看着眼前赤红色的身影，似痴呆了般。在心爱的人面前，空有强大无匹的力量，却做不出哪怕是一个简单的抵挡姿势。

        而没有龙惟庸的天帝号令，诸天神魔无人敢于阻挡女凰的去路。就这样，凤凰族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朝着栖凤山外冲去，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

        “够了，是该结束了。”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带着浓浓的煞气，直冲女凰而去。

        赤红色的凤凰被击飞，她的胸口位置，破了个七丈有余的大洞。

        “凰儿！”

        “女凰姐姐！”

        “族长！”

        一声惨厉的凤鸣声响彻天地，女凰的身体自天际缓缓落下。

        女凰啼血，凤落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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