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赛事激烈

“目前百丈宫遥遥领先，玄霜门紧随其后，但是一二名之间数量差距过于悬殊，宫少主不仅拔得头筹，又持续一马当先，看来本届秋狝，百丈宫夺魁有望。”

        上官重明当赛况解说员，那些不符合年龄要求而无法参赛的弟子便在会场上看着用灵力投射出来的影像，还有一众仙君长辈在楼台上观赛。

        柳文殊昨日看了一天比赛，今天实在是觉得有些无聊，便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想找个地方眯会儿觉。但又陡然想起今日应有大事发生，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原来不论古今中外，一到各种赛事，下赌注赌输赢都是一种必然会出现的国际惯例，或许是因为现代社会狠狠打击黄赌毒，再加上他本就不愿把自己的钱白白押在别人身上，所以他无心参与下注。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百丈宫宫邈，一万灵石。”

        “额滴个娘耶一万灵石，百丈宫真是有钱……”

        “白掌门来不来？萧公子实力大有精进夺魁有望啊！”

        “不了，多谢。”白雅泽似乎人缘极好，他笑着婉拒道，“云烟门禁赌，小辈们输了也不会有负担。”

        “这有什么不敢赌的？本来押下的灵石就是对弟子的鼓励。”顾丝竹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押十位逐苑峰弟子进前五十，三千灵石。输了这钱给押中魁首的人，赢了就别指望从我这拿一分钱。”

        白雅泽苦笑道，“岁之，你不必跟我置气。”

        顾丝竹没再说话，他沉着张脸，那满脸写着不耐和不爽的表情倒是跟裴钩吻有点像。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柳文殊：……？

        原来真如萧若南所说，这两个掌门之间关系真的不好。而且顾丝竹看起来就又是一个不高兴，不好惹不好惹。

        哎呀！大家赌的这么快乐，搞得他也想赌一把了。

        而且，他也早就知道这场秋狝的结果啊？

        柳文殊又忽然动摇三分，看了一眼隔壁正在下注的一行人，忍不住挪过去看看他们都赌了哪家弟子，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将全部身家都押在徒弟身上最后大赚一笔……

        然而，有只手忽然掌住他的头顶，稍微用了点力就将他已经侧过去巴望赌注台的脑袋给强行转了回来。

        再定睛一看，闵希言神色淡淡，口吻亦是平淡如水，说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容反驳：“须弥山亦禁赌。”

        柳文殊卑微地道：“……文殊知错。”

        可恶，心中歹念竟然被大师兄抓了个正着。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赛事中。如今的确是宫邈领先没错，可是他徒弟一会儿就会直接从排行榜的后端一路杀到前十，此次秋狝胜负已定，除了等会儿出来个变异魔兽可能有点看头以外，还真没什么意思。

        哎，提前知道结局却又不能剧透的感觉真难受！

        不过，还有一点柳文殊一直觉得奇怪。

        自从他来了这秋狝会场，就有无数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自己，女修见了他更是要么偷笑要么红着脸跑走，男修见到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碍于柳仙君的冷面，倒是无人敢向他多言。

        柳文殊心想，莫非他脸上有什么东西？找祁子冽确认他身上并无任何异常后，他更加疑惑了。

        ……莫非这个世界的人，终于疯了？

        上官重明的声音于此时再次响起：“哦？须弥山的弟子昨日还是百位以

        后，今日却飙升至了第三十二名，这才过去一日，进展便如此神速，须弥山褚明佑是否能赶上一直位列榜首的百丈宫少主呢？”

        “玄霜门林慎紧随其后。两人代表不同门派，却也能合力斩杀魔物，难怪二人的排名一直彼此相邻、难舍难分。不过竞争无情，待此二人攀爬至前三，是否会中断合作，掀起一阵更为激烈的良性竞争呢？”

        ＊＊＊

        林慎与褚明佑决定联手。

        他们二人阵营不同，因此约定在进入前五以前保持合作，一旦晋升至前围，便立刻各自为敌，公平竞争。

        两个金丹中期修为加在一起，扫荡一方魔物绰绰有余，一路上也有遇见过他派弟子相争魔物，两人本就惊才绝艳，再加上配合默契，其他的竞争对手自然不在话下。

        规则上并没有写到各派之间不能合作，古往今来，也有许多有着共同利益的人谋合到一起，推动比赛进度，只是最后大多因利益分歧而反目，少有林慎与褚明佑这般实在又言而有信的合作伙伴。

        褚明佑欠林慎的人情也还清了，两人一路上遇到的皆为低等魔物，有过被围攻也有过被偷袭，但低等魔物近不了褚明佑的身，捏诀用灵力出剑便能一剑封喉；林慎又机敏灵活，一套剑法只用出了前两式便将进犯魔物全部斩杀，只是两人运气略背，遇见的魔物甚少，所以进展远不如开局就冲上了榜首的宫邈。

        被其他人领先许多以后，他们只能慢慢提高排名。

        “柳仙君给的这平安符当真有奇效。”林慎赞叹道。

        他每次都能注意到褚明佑怀中隐隐发着的蓝光，那灵力流息十分柔和，得到褚明佑准许之后，他伸手感受那流转的息体，掌心微凉，陷入一片柔软。

        “师尊一片心意，我更不能辜负。”每次提到他师尊时，褚明佑的眼神总会适当地柔和下来，他甚是喜爱这个平安符，从怀中取出后，又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两下。

        林慎正想开口问点什么时，两人却纷纷注意到往这边靠近的气息，慢慢向他们逼近的魔物以族群划分，在那些走兽身后，竟还有个熟悉的人影。

        “不好，魔狼攻击力十分凶悍，一般不会轻易从领地踏出，也很少有弟子能找到他们的栖息地。”林慎即刻拔剑，毫不犹豫地将背后交给褚明佑，“褚公子，千万小心。”

        “……是李竟云引来的。当初就应该杀了他。”褚明佑看见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幸灾乐祸地望着他们，脸色一沉，立刻将平安符揣回怀中放好，那流光于衣中微弱闪烁着，却仍旧被那眼尖之人给瞧了去。

        李竟云在不远处嗤笑一声，又马上眯起眼睛，瞥到褚明佑宝贝似的藏于怀中的那东西好似一抹流光，倒是立马生出了几分兴趣。

        思量须臾后，他似乎有了什么想法，便头也不回地将那群魔狼留给不远处那二人，自己先溜了。

        “褚公子稍安勿躁，虽然耗时耗力，但也并非难以解决。”林慎颇为苦恼地叹出一口气，“小门主也真是……也罢，他本就视我为眼中钉，也不奇怪了。就当是他主动为我们送上分数吧。褚公子，速战速决。”

        两人默契地打好配合的信号，那魔狼面相狰狞、獠牙尖利，眸中带有血光，凶狠地一齐朝他们扑来，两柄长剑伺机而动，利刃向前突击，精准刺穿那狼的肚皮，褚明佑攻势狠戾迅猛，用力一甩，剑锋偏转，带起一阵灵力狂流，又迅速地从怀中取出驱邪符，毫不犹豫便将剑尖对准那符箓中央，大喝一声，“破！”

        被赋予了充沛灵息的符箓变得愈发强劲，林慎撒出数张牢符将那群魔狼的身形一一锁住，腾起一个后空翻，撑着褚明佑的肩膀借力跃于空中，长剑挥出道道灵刃，顷刻间，数只被牢符困住的魔狼全都哀嚎落地。

        “林慎，后面来人了。”褚明佑低声道，他仍专注于应对眼前的狼群，“背后交给你，我先将它们击退。”

        林慎应了一声，遵照他的提醒往身后一看，只见一柄长剑飞快和自己擦肩而过，一道哀戚的狼嗥骤然响起。

        “宫少主！”见是熟人，林慎立刻收敛起了敌意。

        褚明佑听到这个名字时额角一跳，不禁扶额，闪过一丝无语。他气都没带喘一下便解决了剩余的狼群，看了一眼飙升的猎物总计，又看了一眼边上那只方才被不速之客捡了漏的魔狼，就是不想回头看来者何人。

        “褚明佑，速度真慢。”宫邈得意洋洋地转了转手腕，用灵力收回飞出去的那把剑，“本少主从开局就一直稳居榜首，你竟然还在二十多名，真够慢的。”

        褚明佑看了眼自己的排名，目前他已经晋升到二十八名，林慎在第二十九名，离前十还有段距离。

        虽然之前在等候入场时他接下了宫邈的挑衅，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并不想与宫邈在此有任何争斗，只想离开此地去寻找别的魔物，秋狝狩猎时间已过一半，还有一日半的时间够他冲进金榜，他不想给师尊丢脸。

        他淡淡地道：“宫少主还有闲心在此处与我等闲聊，看来当真是胸有成竹，坚信不疑这个榜首不会被后来冲上第二名、如今只差你五头猎物的樊云川摘掉了。”

        “宫少主还是小心后来者居上为好……云烟门的萧若南比起前两年来也大有进步，如今他位居第五，恐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同樊云川一起直逼榜首了。”

        闻言，宫邈立刻查看排行榜，似乎这才注意到樊云川的排名，不过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在第四名的樊云川如今已经冲到了第二，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再三衡量之下，还是决定先去维持他榜首的位置。

        “……本少主先放你一马！你们两个，别再磨磨蹭蹭的了，秋狝都过去一半了还才二十多名，丢人不丢人？你们不着急我看着都着急！赶紧给我追上来，别让本少主瞧不起你们。如果秋狝结束时你们没能晋升到前十，出去可别说是本少主的朋友！”

        林慎心情甚好，笑道：“少主之命，岂敢不从？宫少主且先去，林某与褚公子自会赶上。”

        宫邈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到底也只是过来交代了一声让他俩赶紧冲榜别掉队，真是咸吃萝卜淡cao心，结果没cao心两句就又风风火火地跑去守他的榜首了。

        “林慎，走吧，去下一个地方。”褚明佑淡声道。他懒得搭理宫邈，觉得此人实在莫名其妙。

        “好。”林慎又瞥见他身上那抹微弱的流光，忽然想起在那魔狼围攻之前，自己想要问的问题，于是边走边问道：“褚公子，请允许我斗胆一问。”

        褚明佑正在用灵识探查前方的路，漫不经心地应道，“但说无妨。”

        林慎却刻意停顿：“方才见你如此爱惜那平安符……”

        褚明佑应声道：“倒是把话说完。宫邈虽然说话难听，但他至少直言不讳，可比你利索多了。”

        林慎失笑一声，“抱歉抱歉。那我直说了。”

        “你对柳仙君的感情，并非只是简单的师徒之情吧。”

        褚明

        佑怔住，他收回灵识，又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否认，“并无此事。林慎，你又是何出此言？”

        林慎温和地让他放轻松：“褚公子不必紧张，我并非胡乱猜测，也更不会随意点评他人感情之事，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只是此事一直作为一大疑问盘旋在心上已久，今日机会难得，便想来问个清楚。”

        褚明佑没有接话。

        林慎继续道：“如果没有记错，每年听学会与门中长辈分别的那一月里，褚公子都会为梦症所扰。宫少主心思颇为单纯，亦不懂男女之情，他只当你是过于依赖柳仙君，才夜夜唤出一声声师尊。然，褚公子向来独立自主，且早已能够独当一面，在我看来，宫少主的说法自然便不成立。再加上每次言及柳仙君时，褚公子眼中便难得会流露出一片真心，恐怕连你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过自己眼中的柔色，想令人无迹可寻，也难。”

        褚明佑怔住，一时间哑口无言。

        “而且，方才，你否认得实在是有些过快了。”林慎看他这副沉默不语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对人有情并非难以启齿之事。林某以为，每个人的情感都应当是自由的，不该被固有观念与世俗眼光所束缚。”

        “褚公子，你觉得如何？”

        褚明佑略微缓神，兴许是没想到林慎的想法如此大度开明，方才被一顿全面剖析，对方又句句在理，他如今除了承认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尽管，他目前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他对他师尊的心意。

        但林慎却看出了他的心思，或许林慎可以成为那个例外吧。

        “……林慎，没想到你在这方面也这样敏锐。真是败给你了。”褚明佑总算松口，反而觉得说出来以后心里轻松了不少，“是，你猜的不错。我是爱慕我师尊，一直把他当心上人，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师尊并不知晓我对他的心意，这种大逆不道的妄念，只能深藏于心。即使永难成全，但只要能够一直待在师尊身边，便也足矣。”

        对于褚明佑的坦白，林慎感到颇为讶异，又打心底觉得高兴，因为眼前的少年总算对他敞开了心扉。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仙门百家从剑宗离去之后，关于拏云剑的传闻开始流传于各派中，但须弥山向来远离凡尘俗世，乃清净之地，不知是否对相关传言有过耳闻。

        于是林慎问道：“褚公子今日透露与我的关于对柳仙君的情意，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不过，有件事倒是喜闻乐见，不知可有传到须弥山耳中？”

        “何事？”

        林慎笑意更甚：“百家传闻这拏云剑之所以能被你们二人同时拔出，是因为须弥山柳仙君跟他徒弟锁了。”

        褚明佑眉头一皱，“……锁了是什么意思？”

        林慎一字一句地念道：“师徒双修，两情缱绻、情意缠绵，难舍难分。亦不失为一段新的佳话。”

        话里行间尽是打趣与调侃。

        褚明佑：“……”

        他听完，耳根都红透了，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当真有此传闻？”

        林慎笑容不变，一副认可的态度拍拍他的肩膀，十分大方地道：“褚公子，我支持你们。虽然之前我站双柳，但是现在我觉得你与你师尊更为相配。”

        褚明佑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拍掉了林慎搭在他肩上的手，拧起眉头，十分青涩地反驳他道：

        “……林慎，你何时竟也学会这般胡言乱语了？”

        林慎却回答得头头是道：“哎呀，此事没什么好害羞的。你本就心仪柳仙君，我看柳仙君似乎对你也颇有意，他平时待你又极好，在外人眼里看来，还有那么几分溺爱。说不定有戏。不如找个机会表明心意？”

        “可是师尊他只是……”褚明佑脱口而出一句反驳，却又瞬间收了声，他瞬间抓住林慎的臂膀退到了一旁的草丛中，原本青涩的表情忽然变得凌厉，敏锐地警铃大作，他低声道，“小心，别出声，有东西在靠近。”

        林慎迅速回过神来，与他一同藏匿于树丛之间，他们警戒地隐去了自己的气息，只听那沉重的脚步声若隐若现，正在慢慢往这边逼近，二人皆屏息凝神起来。

        脚步声愈发地明显起来，那东西每走一步，地表便轻微地震动一瞬，大地随之颤抖起来，两人脸色微变。

        初步判断，一定来者不善。如此巨大的脚步声，定是什么庞然大物，似乎要将这地面踏裂开来，还未见其身，他们二人便已经能从不远处感受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强大威慑力了。

        待那魔物靠得越来越近，其庞大的身姿也终于映入眼帘，却只见那只金黄色的兽瞳朝一旁的树丛猛地暼来，它凶猛巨大的一掌随之向丛中二人袭来，褚明佑与林慎分别朝两边躲开，那巨掌拍下后震起一阵剧烈的波动，一旁的树木甚至因此轰然倒下。

        褚明佑认出了那魔物，脸色骤变，冲林慎喊道：“不好，是豹纹邪虎！林慎，不要被它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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