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样的情怀

和每一个遇到的员工热情地打招呼，把苏晴送上电梯，陆凯文就会顺着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到自己的七楼。这似乎已经成了每天的规律。

        最近的心情越来越好。股市已经开始向着有利于凌云公司的方向发展。这意味着即将召开的董事会会有一个好的氛围。也意味着凌云公司彻底摆脱了危机。

        奥运前的凌云公司和其他公司一样已经停止了一切工程建设。危机过去之后的凌云公司进入了轻松度假的节奏，也进入了权力整合的轨道。

        这一切都需要陆凯文去考虑，都需要他去权衡。

        步行爬楼是为了突出苏晴的地位，也是为自己快速进入工作状态制造一个静思的空间。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内心越来越难以抑制兴奋和躁动。

        自己恨不得马上结束凌云公司的一切羁绊和纠缠，恨不得马上带着苏晴回到母亲身边让她见见自己的女儿。

        “马上就要结束了。”在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陆凯文长长吐出了心里的默念。

        好心情很快地消逝，陆凯文远远看到了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前的身影。

        陆凯文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他继续坚定地走过去。

        “凯文。早上好！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吗？”宁飞扬满脸洋溢着笑意，他站在副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来回踱着步。

        “哪里。凌云公司永远有宁总的位置。至少您的影响会一直存在。这个公司无法抹去您的气息。请进吧。”陆凯文很快地和对方完成了默契。

        茶香很快地飘散起来。

        “谢谢凯文还能为我准备这些好茶。我本来不奢望能够得到这样的款待的。”宁飞扬旋转着手里的瓷碗。他的声音有了异样的情绪。

        “宁总这是言不由衷啊。你明知道离开公司后会在凌云公司得到更大的尊重却故意这样说，这不符合你的为人。你没有必要刻意提醒你的处境。说句老实话，你现在的超然地位让人羡慕。”陆凯文苦笑着挤出了自己的不屑。也吐露了自己的无奈。

        “凯文，听到你这样的评价我感到很温暖。不得不说，你让我很欣慰。我真的为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欣慰。”宁飞扬不再感慨，他的语气迅速变得轻快起来。

        “朋友？你好像还是在言不由衷吧。我们似乎和朋友的关系渐行渐远才是一种真实吧。实话跟你说，我真的不想在这里见到你。希望你考虑我的建议。”陆凯文没有触碰茶盏，他一直盯着对方的悠闲举止。对方此刻的悠闲更像是一种挑衅。

        “呵呵。凯文，你是越来越犀利了。刚才我一直躲着偷看你和她一起上班的样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欣慰。有你这样陪着她，我真的觉得很高兴。真是感谢老天的眷顾，她有你的照顾和爱护。凯文，谢谢你！我是真心地感谢你，感谢你带给她的幸福，感谢你能带给我这一份安心。凯文，原谅我的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务必答应我，一辈子都要像这样保护她。拜托了！”宁飞扬眨眼间抛弃了闲散的神情，他迅速地挺直了身体。

        陆凯文的身体突然哆嗦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烦恶和无奈参杂在一起迅速袭来。

        陆凯文皱起眉头盯住了对方，他的嘴角哆嗦着，眼里开始泛起厌恶。

        宁飞扬也努力迎视着对方的变化。

        “宁飞扬。我知道你已经有了答案。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了？你觉得她是属于你的了？你是不是很想表现你的慈爱？你是不是准备展示你的真情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安排她的一切了？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可以开始你的不安了？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可以开始你的偿还了？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有了干涉她生活的权力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了这一切的权力了。就因为你。。他妈的是和她有着血缘。就因为你可以用毫不知情来做你的借口。是吗？你告诉我。。。”陆凯文的眼角泛起赤色，他的急促让他呼吸出现了困难。

        宁飞扬努力地跟随着对方的语速，努力地理解对方的激愤，努力地消化对方的情感。

        宁飞扬在沉吟，在挣扎。

        “告诉我。你他妈地告诉我，你是不是这样想的？”陆凯文站起来，他低吼起来。

        “凯文。如果我要说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如果我决心做出补救你能原谅我吗？如果我再次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你能原谅我吗？如果可能，你希望我怎么做？”宁飞扬抬起眼迎视着对方，他的眼里迅速注满了痛苦。

        “你。。。我希望你去死。”陆凯文闭上了眼一屁股坐回到沙发里。无力和无奈瞬间占据了身体的每一寸领地。

        宁飞扬苦笑起来，他的嘴角抽动着但发不出声音。

        沉闷伴随着压抑罩住了两个瘫坐在沙发里的男人。

        两个男人似乎都不愿打破沉寂，他们都在抓紧时间舔舐自己的伤口。

        时间在流逝，粗重的喘息声在渐渐变得均匀。

        “凯文。如果可能，我真的宁愿去死。可是我不能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她从出生起就没有得到我的疼爱。她一直在漂泊。我一想起这些就心痛。如果她是一个男孩子，我可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我是他父亲。可是。。。她终究是一个女孩。她不该遭受这些坎坷。我无法面对她的眼睛。我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我只敢在远处看着她，只敢默默等待她的原谅。凯文。我是不是一个胆小鬼？我是不是特别让人看不起？”宁飞扬的声音很虚弱。

        陆凯文深深地吸着室内的空气，他在努力恢复气力。

        “宁飞扬，二十四年前你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刻吗？你一直有追求。你一直在不断成功。可是你的成功是从你无情抛弃一个女人开始的。这是一个男人的耻辱。所以，你的成功注定先天不足。你很风光，可是在你风光的同时，你的爱人却在痛苦中徘徊。你的骨肉却在颠沛流离。这一切很讽刺吧。你一贯标榜自己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可是你却自己制造着遗憾。这个遗憾甚至根本无法弥补。这就是你的人生吗？让女人哭泣的男人是混蛋。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无论你现在说得多么动听，无论你现在怎样虚伪，你都不会再有机会心安。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她们的尊敬和崇拜。对不起，如果我是你，就赶紧滚开。彻底滚出她们的事业，滚出她们的生活。宁飞扬，这就是我的建议，也是我的忠告。”陆凯文的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一样不屑。

        宁飞扬沉吟着，他有些神游，有似乎在思索。

        渐渐地他抬起了眼盯住了对方，他的眼里泛起一抹困惑。那不再是愧疚。

        “孩子。我渐渐可以肯定。你应该和晓芙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我知道你不是她的孩子。但是你绝对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孩子，我明白你对晓芙的感情，可是这让我突然有了担忧。孩子，请你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你究竟是同情可儿还是真正地爱她？你必须告诉我你心中的真实想法。我现在就要你没有迟疑的答案。告诉我。”宁飞扬突然把身体前倾，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住嘴！你有什么权力说出爱这个字。你又有什么权力过问苏晴的未来？宁飞扬，既然你二十四年前放弃了你的责任，就请你不要再虚伪地重新拾起这份你不配的责任。请不要侮辱责任的神圣含义。”陆凯文的心底窜起了无名的火焰。

        宁飞扬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在迅速地判断着。

        “凯文。你为什么这样激动？难道我说中了你的内心？你对可儿不是爱情而是可怜吗？凯文，如果是那样，请你一定要仔细考虑。一定要做出选择。孩子，我的可儿可以忍受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因为她有一个爱她的父亲。可是她绝不能忍受你带给她的伤害。孩子，求求你，不要让她失望，不要让她受到无法承受的伤害。”宁飞扬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够了。宁飞扬，你以为我是你吗？不要说我爱可儿。即使我就是可怜她，我也不会让她离开我的身边。她是我的全部。她是我的灵魂。你懂吗？你这个根本不值得爱的可怜虫。”陆凯文烦躁地挥挥手，粗暴中不再有耐心。

        “好。凯文。我相信你。我只是提醒你要爱她，要全身心地爱她。”宁飞扬开始退让，他感受到了年轻人的烦躁和愤怒。

        “你可以离开了吗？你可以让苏晴得到安静了吗？”陆凯文也迅速恢复了慵懒。这更像是一种虚脱。

        宁飞扬再次苦笑起来。苦涩的笑让他变得有些老态。

        “凯文。你觉得可儿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吗？我如果这样消失，你认为她会安静吗？她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可是她终究是一个女孩子。无论她多么坚强，多么独立，她终究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份女孩子拥有的爱。你觉得她会平静地接受我的躲避吗？你认为我会接受这样躲避的自己吗？如果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会心安理得地去过我自己的生活。凌云公司虽然失去了，但是我的灵魂还在。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她已经带走了我的灵魂。我给了宁宇和宁悦一个父亲完整的爱，对这个颠沛流离的女儿，我却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父爱。相反，我给她的是满身心的痛苦和怨恨。我更给了她对未来的困惑和迷茫。你说，我能就这样放手吗？也许我做不来什么，可是我至少要让我的女儿认可这一份感情，我必须把她心里的这份阴影彻底抹去。这关系着她的未来。她的过去我已经无法弥补，但是她的将来我必须负责。孩子，你还不是一个父亲，你无法理解一颗父亲的心，也无法理解一颗女儿的心。孩子，让我们一起修复女孩受伤的心。好吗？帮帮我，这是为了可儿。”宁飞扬的声音扬起来，颤音中带着坚决。

        陆凯文的眉头皱起来。他不得不咀嚼这一番让他感慨的话。不得不忍受内心的激荡。

        女孩的神情就在自己的眼前浮起。她的幽怨和她的沉默都在和耳际的话渐渐重合。

        母亲的影子也不时浮现在脑海。她独自煎熬的落寞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宁飞扬眼神里一直在堆积着期待，他的身体越来越笔直。

        安静，出奇的安静在茶香里荡漾。

        “你回去吧。让我考虑考虑你的建议。也许你是对的。我无法把她封闭在现实世界之外。她需要一份踏实。她更需要一份公正。我应该让她做出自己的选择。宁飞扬，我希望你被诅咒，但。。。我更希望可儿拥有一份真正的快乐。你尽管可耻，可是你真的幸运。你应该庆幸我们找到了可儿。否则，你我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我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你可以走了。我真的不想再面对你。我真的不想面对你这个无情的伪君子。”陆凯文端起眼前已经冷掉的茶盏。

        “谢谢！谢谢你的帮助，谢谢你对可儿的真情。”宁飞扬站起来。他的身体有了一点晃动。

        宁飞扬走了几步他还是犹豫着站住。

        陆凯文抬起眼不屑地跟随着对方的脚步。

        宁飞扬迟疑着转身。

        “凯文。你不是敷衍我吧？你真的肯帮我？”宁飞扬的声音满是干涩。

        陆凯文的眉头拧起来。他的眼里掠起一丝复杂。

        迟疑让空气凝固。

        “我真的想拒绝，我真的想看着你陷入万劫不复，可是我宁可和你这个感情骗子暂时结盟。为了可儿，我愿意和卑鄙无耻的人站在一起。因为我想赌一回，赌你还有一个做父亲的良知，赌你还有一个爱护女儿的情怀。赌你能让可儿不再活在仇恨里。为了她的未来，我选择和魔鬼交易。”陆凯文的声音也干涩至极。

        宁飞扬转身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泪花沁起在眼角。他不愿意抬手去抹去模糊。

        他很享受此刻的惊喜。这是一份值得期待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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