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繁霜尽是心头血（二）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向前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密道里回荡着二人清晰的脚步声，吴澄还听见了，自己逐渐加快了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练剑的缘故，莫元灼的手指上覆盖着一层薄茧，吴澄的食指和莫元灼的食指勾在一起，吴澄的指腹轻柔地捻了一下莫元灼的指腹，吴澄很是惊奇的发现，自己手上带着的那一层茧子，竟然和莫元灼手指上的茧子无论是位置还是程度上都十分相像。

        从前吴澄一直觉得，自己手上的这些茧子，是他当店小二干活之后才留下的，自己失忆之后，也从来都没有多想过这件事情。现在想来，莫元灼竟然和自己是一样的，可是莫元灼是老板，怎么可能和一个店小二留下同样的茧子呢？除非自己也和莫元灼一样，是常年练习兵器才留下来的这层薄茧。

        可是自己明明什么武功都没有。

        看着莫元灼高大的背影，吴澄眼底的光暗淡了几分。

        手指相互勾着，吴澄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莫元灼指腹的血管正在清晰的搏动着。一直以来，吴澄都是这样被莫元灼贴身保护着的，二人多少次的亲密无间，同塌而眠，唇齿交缠。吴澄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次，他也感觉到了这样清晰的搏动，不过那一次却是吴澄的心尖，那是心动的感觉。

        吴澄对很多事情一直都不是很开窍，但是这一次他很清楚，他确实是喜欢上了莫元灼。

        可是吴澄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莫元灼是有一个心爱之人的，那个名字里带着“安”字的男人，那个一直都没能回来的男人。

        鼻子有点发酸，吴澄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了二人勾在一起的手指上。

        而且自从自己失忆以来，只要是自己和莫元灼在一起，就经常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危险和困难。

        手指上的力气稍微松懈了一点，吴澄想要抓紧莫元灼的手，可是心中顾虑，却只能一点点的放开。这小小的动作很快就被莫元灼捕捉到了。

        忽然，吴澄只觉得眼前微弱的火光变得明亮了许多，是莫元灼手中的火折子转了个方向，移动到了吴澄的眼前，莫元灼照了照吴澄的脸，对他说道：“怎么了，是不是这里太冷了？可别是你忙活了大半天，身上的汗还没消掉仔细着了风寒啊！”莫元灼松开了勾着的吴澄的食指，接着直接扣住了吴澄的手掌，十指相扣，“要不你离我近一点，毕竟我的名字里可是带‘火’字的，肯定很暖和。”

        感受着莫元灼掌心传来的温度，吴澄的内心纠结到了极点，看着莫元灼脸上笑吟吟的样子，吴澄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是他却舍不得放开莫元灼的手。

        “我的名字里带‘水’字，在五行里面，‘水克火’，莫先生，你说我会不会是命中克你，所以咱们在一起的时候遇到了那么多次危险，我……”吴澄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

        莫元灼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吴澄还会担心这种事情，莫元灼看着吴澄有些失落的表情，他再也忍不住了。

        “滋滋”燃烧着的火折子掉落到了地上，明灭的火光自上而下照射在二人的脸上，吴澄的手被莫元灼的手扣得更紧了，下一刻，吴澄的双唇就被莫元灼的嘴唇轻轻覆盖上了，莫元灼的另外一只手扣住了吴澄的后脑勺，两人之间紧密相连，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密道里更安静了，只能听见相互之间的呼吸声。

        去他的什么五行相克，去他的什么心爱之人，吴澄恨不得现在就大声喊出来，自己喜欢莫元灼。

        吴澄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点想哭，他抱紧了莫元灼，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怀中的人终于有了回应，莫元灼又心疼又难过，他想起来了当年和顾时安一起说过的豪言壮志，无论是顾时安追求的保家卫国，拜相封侯，还是说李玄玥想要的开一间酒楼，守着心爱之人一起，好像都已经实现了。

        可是征战四方好不容易封侯的侯爷“死了”，率领千军万马为国为民的太子也“死了”，剩下来在这世界上的，只有那个酒楼里守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小老板，现在暗潮汹涌，小老板害怕守不住自己的心爱之人，时局动荡，太子为自己受苦受难的子民痛心。

        当初的那一切究竟是对是错，莫元灼开始有一些动摇了。

        他到底要不要，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夺回来？

        十指交扣，就这样一直慢慢地走着，吴澄很希望，自己能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可是还是走到了密道的尽头。

        摆在二人眼前的，是一个岔路口，一左一右，吴澄并不知道这两条路都是通往何处的，只是相比较起来，左边的那一条路似乎有些寒气阵阵，莫名其妙的，吴澄感觉到左边的那条路似乎是通向一个有些寒冷的地方去的。

        牵着吴澄的手，莫元灼没有什么犹豫，径直的朝着左边的那条岔路口走去。没走几步远的路程，面前就出现了一扇厚重而又冰冷的铁门。

        铁门上面一左一右两只不知道名字的神兽，口中各衔着一个圆圆的铁环，莫元灼伸出手来，左边两下，右边三下，依次叩击了那两个门环，眼前的铁门竟然缓慢的打开了。

        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冷得吴澄直打哆嗦。那种寒意并非是寒冬腊月里的冰封一样的寒冷，而是冰凉的金属所带着的凝重而又凛冽的刺骨寒意。

        不错，眼前的这扇铁门的背后，藏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里，满是形形色色的兵器，刀枪棍棒，长弓短箭，薄刃匕首，一应俱全。

        这里的温度的确是要比外面的要低上许多，可是吴澄此刻却并不觉得冷，反倒是他的心中生出来几分莫名的躁动。

        莫元灼牵着吴澄，走进了面前的这一间可以称作小的兵器库的地方，莫元灼的指尖几乎每一件寒凉的兵器上滑过，吴澄顺着莫元灼手指的动作，将每一件兵器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忽然吴澄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在一把刀上凝固住了。

        那是一把大概三尺多长的环首仪刀，刀鞘呈亮乌黑色，乌黑色的底色上还用金线描绘着某些图案，看上去很像是上古的神兽獬豸。

        莫元灼自然也发现了吴澄流露出来的对于这把仪刀的兴趣，他沉下一口气来，不露声色的说道：“看来人家都说，‘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果然都是真的，原来一切都有命运的安排。”

        “从现在开始，”莫元灼拿起了那把仪刀，又抬起了吴澄的手，将那把仪刀郑重地交到了吴澄的手中，“这把仪刀就是你的了。”

        “莫先生，你把这把刀给我干什么呢？”吴澄端详着手中的仪刀，它精细的纹路让吴澄非常心动，“可是我又不会用刀，这样好的刀，给我了我却不能用，岂不是太可惜了一些吗？”

        “你不会用刀，我可以教给你呀！”

        厚重的铁门的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吴澄持着仪刀，回头一瞥，他愕然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月安楼后厨的刘叔，而刘叔则是笑容满面的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吴澄的身前，接过来吴澄手中的仪刀，随手在自己的手中掂了掂那把仪刀的重量，刘叔审视着那把仪刀上绘制的獬豸的图案，他看上去十分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又将仪刀从刀鞘之中拔了出来，仪刀归鞘之时又发出来了“嗡嗡”的震鸣声。

        “莫老板，看来刘叔说的确实没错呢！”

        铁门后边又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吴澄还没来得及问和刘叔问清楚教自己用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迎面走进来的月安楼后厨的另一位大厨——猛哥，猛哥一走进来的时候，吴澄下意识的就往莫元灼的身后缩了缩，其实猛哥只是长相上看上去好像有一点凶，满脸的络腮胡子总归是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意思，实际上猛哥本人还是十分好相处的。

        这时候吴澄猛然间想起来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这刘叔和猛哥是从门外面进来的，那他们两个刚才在什么地方？自己刚才和莫元灼……接吻的时候……会不会被刘叔和猛哥看见了……

        吴澄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在吴澄的思绪之外，莫元灼、刘叔和猛哥的交流却还在继续。

        “都说这缘分天注定，半点也更改不得，早就已经注定了的事情，兜兜转转的，终究还是一样的结局。”莫元灼说道。

        可是吴澄对于他们三人之间的谈话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于是吴澄开口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要干什么呀？”

        猛哥也仔细看了莫元灼要送给吴澄的那把仪刀，他说了句：“不错，的的确确是一把好刀。”然后将仪刀收回了刀鞘之中，对吴澄说道：“不是都说了吗？教你用刀啊？”

        “啊？”吴澄难以置信，“你们两个？这厨房里用的菜刀，和这种的刀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吧！能行吗……再说了，我到底为什么要学用刀呀？”

        不知道吴澄的话到底是哪里不对，竟然惹得刘叔和猛哥捧腹大笑，二人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跟我走吧。”莫元灼拉着吴澄，走出了铁门。

        顺着原先来的路，再一次走到了岔路口处，不过这一次，莫元灼并没有往二人来时的路上走，而是转到了右边没有去过的那个岔路口上，走了一段的路程，眼前竟然又是一道铁门。

        同样的布局，同样的构造，莫元灼仍旧是在铁门上的两个门环上按照顺序叩击着，铁门应声打开，这一次，铁门内的情形则是让吴澄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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