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气岸遥凌猛士前

顺和十五年，腊月初六，皇家校场。

        “你们在咱们皇家校场的训练，全都是小儿科，真要是上了战场，要是还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用你们学的那些个花拳绣腿花架子，不用说北蛮子了，就连御林军的士兵恐怕都够你们喝一壶的。”

        皇家校场的校尉庞忠，正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持着他那一把标志性的玄铁剑，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台下的李玄玥、顾时安和慕容峥他们三个人。

        如今正值寒冬腊月，上都城内早就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1】。正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庞忠正是秉持这这一理念，于是他在三九寒天里，从来也不肯有任何一点点的懈怠，每日早起晨练，从不缺席。

        而现在庞忠又被皇帝指定了点去给李玄玥传授武艺，庞忠就拿出来了对自己严格要求的那一套来，一大清早的，李玄玥就和他的两个伴读一起来到了皇家校场。

        庞忠站在高台之上，天气寒冷，他每说一句话，口中都能呵出阵阵白汽来，他已经不再年轻，膀大腰圆的体型已经充分的昭示出这一事实来，时间更迭，每个人终将老去，可能他并没有为大梁作出什么安|邦定国的贡献来，但是他眼前站着的，是大梁未来的统治者，也是年轻一代的希望和未来。

        他要将他毕生所学的东西，全部都教给眼前的这几个年轻人。

        “持剑要稳，手中拿剑之时，人和剑便是一体，剑随人动，方能无所不克；出剑要狠，剑出手之时，人和剑若即若离，剑随心动，方能事半功倍；收剑要快，剑收回之时，人和剑再次合而为一，剑随意动，方能游刃有余。”

        庞忠的神情很是严肃而又认真，他一边解说着，另一边他手中的玄铁剑飞舞，一套剑法行云流水，看得台下的三人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而在用剑的时候，有个最为脆弱的环节，就是手中剑已经出手之时，另一边防守空虚，很可能就会被对手抓住弱点，甚至一招毙命。”庞忠的目光转向了顾时安，他又说道：“在这一点上，时安你就做的很好。”

        庞忠说的是上一次顾时安武试的时候，曾经用方才他所说的这一方法，成功的击败了自己的事情。

        台下的顾时安闻言，抱拳向庞忠行了个礼。

        用剑对于慕容峥来说，也是成竹在胸的事情，他自小习武以来，一直最擅长的兵器就是剑，虽说上一次武试的时候他为了成功，使用了一点小心机，但是如今学起来剑术，对他来说自然算不上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是对于李玄玥来说，只怕是有些困难了。

        毕竟李玄玥一直使用的，是弓箭。

        “玄玥，”庞忠点了一下李玄玥，“你要知道，虽说你是大梁的太子，就算真有需要打仗的时候，也会有无数人挡在你的面前，不会让你受到半点的伤害，但是，你也别嫌弃我嘴碎，往往这最伤筋动骨的伤害，是来自身边的人，无论是反戈一击也好，是背刺也罢，你所用的弓箭，只能挡得住远处的，却是挡不了近在你眼前的东西啊！”

        听着庞忠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李玄玥若有所思，从前他还不肯相信，自从上次的事情一出，他也不得不细细去品味庞忠所说的这些话之中的含义。

        李玄玥重重的点了点头，对庞忠说：“多谢庞校尉教导，学生知道了，必定时时刻刻谨记心间。”

        庞忠满意的看着台下的三个年轻人，又说道：“时安的剑术在你们三人之中最为出众，他的剑术放眼整个大梁，在你们年轻的这一辈人之中恐怕都难逢对手。玄玥，你大可以向时安多学习一下，你们两个在一起，相互增进，必定能够相得益彰。”

        顾时安转过头去，正巧对上了李玄玥也向他望来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

        “好。”李玄玥说道。

        傍晚。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料峭的冬日里，到了傍晚时分总是格外的冷。

        不过在皇家校场训练了整整一天的顾时安和李玄玥却没有受到这寒冷天气多大的影响，一天下来，两人身上反倒是出了一身的汗，一阵冷风骤然吹来，冷热交替，顾时安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天也太冷了些吧，”顾时安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现在已经是腊月了，冬天里天黑的也早，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玄玥，你也早些歇息，剑术这种东西，不是说三日两日之内就能够大成的，我一直都在，有我陪着你，想来不用多少时日，你一定能学成。”

        “阿嚏！”顾时安又打了一个大喷嚏。

        顾时安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又说道：“这天实在是太冷了，一闲下来就容易着凉啊，我这今天也没多打算打算，随手捞了一件衣服就跑出来了。大段，记得让你们家太子殿下多加一件披风啊。”

        “知道了，顾公子。”大段应承下来，接着就将手中的一件貂绒披风披到了李玄玥的后背上。

        说完，顾时安转身就要回去，却被身后的李玄玥唤住了。

        “这么着急走啊，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李玄玥的手中又拿着另外一件披风，跟到了顾时安的身后。

        饶是顾时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今天到底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李玄玥将手中的披风一挥，顺势从前面盖到了顾时安的肩膀上，一双修长的手绕过顾时安的脖颈，将披风上的两条带子系好，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李玄玥拍了拍顾时安的肩膀，抚平了披风上的褶子，又笑意盈盈的看着顾时安说道：

        “今儿个是腊月初六啊，咱们家顾公子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顾时安恍然大悟，他先是惊喜，后是心中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悦感，顾时安没有想到，李玄玥竟然能记得自己的生辰是哪一天，一时间，顾时安竟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今晚跟我回去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给你好好过一个生辰。”李玄玥一双凤眸正对着顾时安眼中惊喜的光芒，温声说道。

        东宫，颐行居。

        “颐行居？”顾时安看着眼前的一处小小的宅子，低声念出了牌匾上的文字。

        东宫乃是大梁每一代太子的居所，比起皇宫来说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是和寻常的王府比起来，那当然还是十分宽敞而又气派的。东宫里的大大小小的宅子也不在少数，碰上从前那种妻妾成群的太子爷，任是多少宅子都能让他塞满了人，但是到了李玄玥这里，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却还连个正妃都没有，这东宫里的宅子自然大多数都是闲置下来了。

        李玄玥对待自己身边的仆从又很好，那些空闲的宅子，他挑了一些不太起眼的边边角角小居所，分给了那些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地位较高的仆从去住。而现在二人眼前的这一处名叫颐行居的，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是光从字面上来看的话，顾时安也猜不出来，这个李玄玥特意带着他要来见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吱呀。”

        李玄玥将眼前的门伸手推开了。

        屋内灯光不算明亮，只有一盏小油灯摆在桌子上滋滋啦啦的摇曳着火光，桌子旁边坐着一位看上去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婆婆，她的手中正一手拿着竹绣绷，另一手拿着绣花针，眯着眼睛，对着那盏不甚明亮的小油灯飞针走线，绣着些什么花样。

        “赵阿嬷。”李玄玥站在门口，对着屋里面的正在刺绣的那个婆婆轻轻唤了一声。

        听到李玄玥的声音之后，赵阿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她眯起了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终于辨认出来是李玄玥，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激动的说道：“小玄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莫不是说小玄玥你和我这老太太的约定完成了，”赵阿嬷指着李玄玥身边的顾时安，又说道：“你把人带来见我了？”

        顾时安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赵阿嬷一番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玄玥笑了笑，走到了赵阿嬷的面前，他说道：“赵阿嬷，这屋子里这么黑，你就点一盏油灯，仔细自己的眼睛啊！东宫里供应一应俱全，何必省这一点点油火钱？”

        赵阿嬷看着眼前已经出落成一个俊少年的李玄玥，她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加深了几分，她看着李玄玥，是越看越高兴。

        “云兰、云竹！太子殿下来了，快去准备些太子殿下爱吃的东西来！”赵阿嬷朝着屋子里面呼喊了一声。

        李玄玥又对着顾时安招了招手，示意顾时安往这边来。

        “赵阿嬷，这位是顾时安顾公子，是父皇给玄玥选的伴读。”李玄玥说道。

        叫做云兰和云竹的两个姑娘走了出来，先是朝着李玄玥拜了一拜，又将屋内的灯全都点亮了，屋子内这才明亮了起来。

        赵阿嬷看着另一个玉树临风的小少年，看上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说的话，又自嘲一般的叹了口气，她说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小玄玥啊，你说是不是，这明明是个好儿郎，方才和你站在一起呀，我竟然看错了，还以为你是找到人了，要带给我这老太婆来看呢！”

        “别这样说啊，赵阿嬷。”李玄玥说道，又笑着看向一脸疑惑的顾时安，李玄玥对顾时安解释道：“这位是赵阿嬷，从前是我母后身边的婢女，在我小的时候，曾经好长一段时间，都是赵阿嬷在照顾我。”

        原来如此。

        顾时安知道了赵阿嬷的身份，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赵阿嬷会住在东宫里了。

        “那你们方才说的约定是？”顾时安问道，“我并非想要刻意打听许多，只是你们方才谈话之间，仿佛也涉及到了我，我才想问一问的。”顾时安很是谨慎。

        赵阿嬷和李玄玥对视了一眼，竟然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和赵阿嬷曾经有个约定，若是未来有朝一日，我遇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第一个就要带过来，给赵阿嬷看一看。”李玄玥眼中带笑，笑意盈盈的看着顾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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