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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谣言


  孟滢滢一摊手:“都是这么传的,正逢宫中明里暗里给你择婿,这时节你又为他求官,到处物议沸腾,都在说你私底下已经定了他当驸马。”

  卫瑜的脸色蓦地一沉,发觉了事情的不妙。

  “我对项斯远没半点男女之情,当时淑妃拿着我中邪的由头到我宫里大闹,我咽不下这口气,才找父皇另寻一个人替了姜三的官,项斯远只不过刚好出现而已。”

  这话半真半假,报复淑妃是真的,项斯远恰好出现也是真的,卫瑜掠过了姜家谋反等不便多说之事,挑拣着与孟滢滢解释了一番。

  孟滢滢大惊,“原来是如此?!可如今外头愈演愈烈,说得煞有其事,怕是没过多久就要传到皇上和太后娘娘耳中了。”

  孟滢滢毕竟长期浸淫在各式八卦消息之中,立马敏锐感觉到不对劲,“那传谣之人是想做什么?坏你的名声?”

  卫瑜站起身来,思索了一番,点点头又摇摇头。

  若是这谣言真是认为,那坏她名声很可能只是顺带,对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项斯远。

  宫中本就对定远侯府不喜,她借着淑妃做筏子发作,才勉强将项斯远从是非中摘出去。

  如今谣言硬是将他们往风花雪月的事上扯,岂不就是要坐实项斯远攀龙附凤的小人之心,他是勋贵出身但是科考入朝,没有家世支持,在京中也无甚交际,地位本就尴尬。

  沾染上这样的事,定为朝中那群清流大夫所不齿,消息若传到宫中,又惹了成帝和太后厌恶忌惮,既毁了名声又没了圣眷,这辈子仕途怕是到头了。

  如此孤立无援,往后在姜家手底下,还不是任人鱼肉吗?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项斯远辞官撇清以保全名声,等过了这阵风头,她再寻个法子帮他返朝。

  只是那样,这京畿司理一职落到谁的手上就不好说了。

  那幕后主使定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像是料定她不过一时意气,不会将这个小官放在心上,玩的就是阳谋。

  “是哪个混账东西做的?这手段也忒恶心了!”孟滢滢听罢卫瑜的分析,火冒三丈。

  “我这去找哥哥仔细查查!我倒要瞧瞧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连公主都敢编排!”

  卫瑜一把抓住,将她按回座位上,平静地道:“不必了,我知道此事是谁主使。”

  还能是谁?

  这事若成谁是得利最多的?又是谁最不希望项斯远上任?

  虽说背后肯定少不了旁的势力推波助澜的,但除了姜家,还能有谁?

  卫瑜冷冷地道:“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怕是淑妃的手笔。”

  孟滢滢一怔,想了想倒也有道理,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她气结,拍着桌子咬牙道:“这么些年了,有太后和陛下护着,她何时在你这里占过便宜,怎么还不肯安分呢?”

  “你快快禀报陛下,让陛下肃清谣言给她一个教训!”

  卫瑜冷哼一声,摇摇头,“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惊动父皇?再说不是还没穿到父皇耳朵里吗?我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即便真的肃清了谣言又如何?只要项斯远确是她推上去的,这事就跟她脱不了干系。嘴长在旁人身上,堵是堵不住的,仗势强压反而显得心虚。

  她是皇女,自然没人敢编排到她头上,可是项斯远那边就不一定了。

  他才刚出仕,势单力孤,即便朝中之人嘴上不说,心里定然也自有一杆秤在,至于定远侯府那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孟滢滢和卫瑜年龄相仿,脾气也投契,从小堪称后宫两大天魔星,说话做事都十分默契,她是个直肠子,确实是犯了难,“那你如何打算?”

  卫瑜施施然地回到座位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冷笑道:“流言如刀,可伤人也可伤己,姜府能传流言,旁人便不能么?”

  压制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更大更轰动的流言。

  也亏得姜府敢用这种主意,自己府里的污糟事也不知道处理干净了没有,就还传别个的短处。

  这些年姜家势大,仗着淑妃和姜嵩在京中作威作福,贪赃枉法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

  前世顾嘉清摄政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抄清算姜府。

  那个场面,是京城十年动荡中都少见的大阵仗。

  光是犯了要抄家斩首的大罪的罪证就列满了六个大折子,其余各种零零散散更是不计其数,抄家时从姜府中搜出来的民脂民膏,单是田庄地契金银珠宝加起来能比得过半个国库。

  虽说大殷富硕,但此等大贪还是令人咋舌,当时朝野上下是一片轰动,人人自危。

  顾嘉清拿这个当作由头,大加清除贪官污吏的同时,也扫清了旧朝和元帝残余的势力,让当时已然病重的元帝彻底沦为傀儡,就此一手把控朝政,万人之上。

  只要一细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不止姜三自己,恐怕连姜府也得惹一身腥。

  卫瑜思索看一番,心里有了完整的计划,眼神一闪,拉住孟滢滢道:“滢滢,我有件事想托你帮我。”

  “你只管说便是!”

  “你帮我找一个人……”

  ……

  日头高高挂在半空,曦暖的日光透过窗外一棵半个屋子那么粗壮茂盛的西府海棠,在金砖地面上留下斑驳的花影。

  半晌,孟滢滢听罢卫瑜的计划,拍桌而起,又惊叹又愤怒。

  惊叹的是卫瑜精细的安排,愤怒则是愤怒于姜三的无耻,“没想到这个姜三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私底下竟然这样无法无天!!”

  孟滢滢虽然张在闺阁,但这个却是个坐不住的爆炭脾气,她父亲正任大理寺卿,执掌刑狱之事,哥哥又是锦衣卫指挥使,从小耳濡目染瞒,是满腔侠义心肠。

  “仗势欺人夺人家财,掳了人家的妻子当外室,人家上门理论,他当面不说什么,第二天便私下害了人全家的性命!简直是……简直是……”

  孟滢滢出身高门,母亲又是皇上的胞妹,太后的亲女儿,家中关系简单,虽说平常也听过见过不少内宅阴私,但到底都是些正妻侧室间你来我往的小手段,这样骇人听闻的还是少见。

  她性子虽然有些骄纵,但本性是很好的,一时间气愤得说不话来。

  卫瑜冷笑。

  这还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姜三就是一滩烂泥,这次才刚上任就因贪墨遭撤职就可见人品了,这些年手底下不知道多少污糟事,不过被姜家压着罢了。

  只是这些到底是不能与孟滢滢细说的,卫瑜只能道:“此举若被人发现,恐怕会开罪姜家,你做得隐蔽些,你和你哥哥都不要亲自露面。”

  孟滢滢咬牙切齿地道:“开罪便开罪!我还怕他姜府不成!!”

  卫瑜摇头,目光幽深,“怕自然是无须怕的,只是姜家正势大,如今还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打蛇七寸,得一击必中才好。”

  姜府树大根深,若是手头没有足够的罪证,贸然对上只怕两败俱伤。

  况且……他们与怀王勾结一事还不明朗,朝中有多少人与姜府一样尚未可知。

  这些,只怕都要等项斯远上任之后才可窥一斑了。

  卫瑜长出一口气,只要一想到这事,便只觉在面对一潭不见底的深水,不知道底下涌动着怎样可怖的轩然大波。

  “你说得是,既然如此,我不出面便是了。”孟滢滢一叹,旋即又坚定地道:“你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得妥帖!!”

  卫瑜握住孟滢滢的手,十分感动。

  此时说到底与孟滢滢没有点半干系,她却把她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一般着急。

  卫瑜自幼与孟滢滢亲厚,虽然没有亲兄弟姐妹,却也知道亲姐姐也未必能做到这个份上。

  孟滢滢瞧着她的模样,俏脸一皱,很是嫌弃,“你可别说什么谢不谢的恶心话,听着生分。”

  她捏捏卫瑜的脸,道:“我答应做这些事可不单是为你,姜三这样的祸害,留着他四处胡作非为不知道还要坑害多少无辜之人,绝不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

  话已至此,卫瑜也没矫情,只坚定地说道:“好!我们一起把姜三绳之于法!”

  孟滢滢从含章殿中出来时,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天边晚霞烧得红火,初春的晚风拂来,添了几缕凉意。

  檐角的斗兽在夕阳中泛着红辉,卫瑜站在宫门口,一直等到孟滢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扭过头,轻声对拂晓说道:“你想个办法,让项斯远进宫一趟,我得见他一面。”

  “这……殿下,若被人发现,恐怕有损公主清誉啊,”拂晓神色为难,“殿下若有吩咐,不如写下来,奴婢带出宫去给项公子?”

  卫瑜摇摇头,说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这一面必须得见,你做得隐蔽些。”

  拂晓只得应了声:“是。”

  她犹豫了一会,有些迟疑地道:“殿下……素心已经在下人房中歇了好些天了,殿下还让她上值么?”

  卫瑜一怔,这几天事多,她倒确实把这人给忘了,破镜难圆,有前世那样惨痛的经历,这辈子她实在没办法再对素心交托信任了。

  她冷淡地道:“我如今身边也不缺人手,你让她继续歇着吧。”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盯着些,也别叫旁人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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