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一章 老乡与狼

也许是我的眼神流露出的情绪太过，薛婉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笑容收敛了去，眨眼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我严阵以待，却听薛婉轻声细语地问：“秦小姐，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呢？”

        起止是见过，已经见过三次了。

        不过她唯一一次见过我本人的，应该就是在……

        “确实见过一面，在红樟桑拿馆。”我凝视薛婉，面不改色道。

        话音刚落，后方突然传来噗的一声笑。

        我的额角立时抽跳一下……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我怀疑他是故意笑出声，他知道我在对薛婉撒谎。

        薛婉诧异地看向傅九，“……九哥，你笑什么呀？”只是一个转身，她的声音就柔得，能溶解金属。

        “没事儿。”傅九摆手，“只是想到一个老笑话，没忍住。”

        他说完瞥我一眼。

        我努力维持着原来的表情，无视傅九唯恐天下不乱的坏笑。

        薛婉抛下我走到傅九身边，问是什么笑话那么好笑，她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有意无意地将那他的胳膊卡在自己的胸前。

        “东郭先生和狼。”傅九笑眼看她。

        我皱眉，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破诊所里，傅九也提起过这个关于“忘恩负义”的故事。

        ……他突然提这个干嘛？而且，那是笑话吗？

        薛婉也一脸不解，“那故事我听过，但并不好笑啊。”

        傅九说，那是因为她不知道后来的事。

        “还有后来？”薛婉好奇。

        我已经预见，傅九嘴里，绝不会吐出什么好话。

        没想到很快，傅九就落实了我的想法——

        “狼啊，本想吃掉东郭先生，不巧，被个过路的老乡发现了！”说到这里，他扫了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看他，果然，什么话到他嘴里就变味道了。

        “老乡阴了狼一把，给它骗进麻袋，扎紧袋口，抡起锄头就砸，救了东郭。可老乡不知道，袋子里的狼虽然不动，但还活着……狼从麻袋出来之后，无时无刻，不想找到害惨它的老乡。”

        傅九的目光从薛婉，移到我的脸上，“你们说，如果狼见到了老乡，该是怎么一种……有趣的画面。”

        空气异常安静，雨停了。

        我不知道薛婉听没听明白，反正我是听明白了傅九的意有所指。

        这么说，我面前的那只狼还不知道，当初害她被关进“麻袋”的老乡，就是我。

        虽然我也很纳闷傅九一直不告诉薛婉的原因，但要是我主动去问他，一定得不到正面答复。

        我没把他的这种隐瞒当做人情，我也不怕他拆穿我，薛婉迟早会知道我对她做过什么的。

        无论她将来会怎样对付我，我都强制自己保持不意外。

        时刻警惕，以牙还牙，是我对她唯一的态度。

        薛婉说抓孟小楠的是她时，我感觉太阳穴像被她生生踹了一脚……

        眼下我必须冷静，问出孟小楠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刺激到这两个人。

        无论是薛婉，还是傅九，如果他们真的对孟小楠出手……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活着。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那晚在屏南镇，和傅九一起出现的光头。

        另一个男人越走近，我越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当他们站在门口的时候，我终于想了起来。

        他是那个破诊所的医生……他竟然被傅九收编了？

        ……看来当晚他的缝纫技术得到了肯定。

        傅九的脸上不见半点笑容。

        光头男和那个医生行色匆匆而来，当他们看到屋内的情形，明显愣了一下，马上视若无睹，恢复成原来的凝重脸孔。

        他们还没说话，傅九就站起身，可能是拉扯到腹部的伤口，他的动作僵了一下，才彻底站起，跟那两个人走了出去。

        我十分好奇是什么事，竟然能让傅九这个假笑面具的脸僵成那样。

        这时，我又见傅九转身回来。

        他站在我和薛婉中间，双手一边一个，罩在我和薛婉的头上，揉乱我和薛婉的头发。

        我不明白，他这是几个意思？表示亲昵？

        我看到薛婉原本白里通红的脸，突然失去血色，隐去了笑容。

        正疑惑，就听傅九说：“你们接着聊，别打架啊，我待会儿就回来。”

        他留下一个“傅式假笑”，转身跟着那两个人消失在我的视野。

        屋内只剩下了我和薛婉。

        我转头看她，真巧，她也正好在看我……乌黑的眼珠嵌在煞白的脸上，极为醒目。

        “秦小姐，你说九哥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讲那个无聊的寓言故事呢？到底哪里好笑嘛。”薛婉弯着眼睛，假意的微笑，和傅九如出一辙。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没事就笑，可能是笑点低吧。”我回报她微笑，心跳有点快，难道她听出了些什么，在试探我？

        薛婉呵呵道：“你不知道，我很喜欢看他笑的，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我都喜欢，很养眼，你不觉得吗？”

        我点点头，同意她的观点。

        确实，意志力如果不坚定的话，很容易受到那个男人的魅惑，但我觉得自己还好。

        薛婉伸手示意我坐。

        我盘腿坐下，我和她中间隔了一条榻榻米的边线。

        “秦小姐，其实我有个疑问……我们俩，真的只见过一次见面么？”薛婉微微歪着头看我，眼神复杂。

        “当然不是。”我也歪着头看她，睁眼装无辜，“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薛婉笑笑，“秦小姐对我，好像对充满了敌意，醋意。”

        ……我愣住，敌意没错，醋意，她到底是怎么瞎感受出来的？

        “其实做九哥的女人，不难，只要一心一意，无条件地对他好，再识相一点点，就可以。可惜的是，他的大多数女人都不识相，总想争一个高下……九哥对女人的耐心不多，所以那些事多，话多的，包括影响到他工作的，基本上全都不在了……嗯，我是说，基本都不在他身边了。秦小姐是老师，道理肯定懂的比我要多的，九哥既然喜欢你，我当然也要喜欢你，所以忍不住多提点几句，希望咱们以后成为朋友，和谐相处。”

        薛婉，温温婉婉地笑着，朝我伸出手……

        她说的多么割爱一样。

        令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她前后这么不一致？傅九在的时候，她面对我说话都不掩情绪，现在反而客气了许多？

        好像从傅九摸过我和她的头，她脸色就有些奇怪。

        “薛小姐客气了，我还从来没有和明星做过朋友。”我没有承诺和她的朋友关系，只握住她冰凉滑腻柔然的手，感觉像握住了一条蛇。

        我需要稳定住她，问出孟小楠的下落。

        松开手后，我说道：

        “薛小姐，其实我对傅先生，一点兴趣也没有。另外，你告诉林娜，让我来找傅九替她求情，否则后果和孟小楠一样。现在我按照你的要求来了，现在这里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朋友到底在哪？你说是你抓了她，可为什么？她根本没有得罪过你。”

        “唉……怪我，也是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样的事……”薛婉叹息，面有愧色。

        我无视她的表演。

        她说，对于这件事，她会把一切都详详细细解释给我听，既然我是她的朋友，那我的朋友，也就是她的朋友。

        我险些被她绕晕时，她从那个药箱里，拿出手机，“秦小姐，你看看这位，是不是你的那位朋友？”

        我探头一看，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住……

        ……

        手机画面里，确是孟小楠无疑，她衣衫完整，但满嘴是血……

        她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嘴中一直喃喃自语。

        薛婉将手机音量放大，我终于听到孟小楠一直在重复着说：“……匿名信……是我写的，求求你们……放过我的爸爸……妈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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