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章 睚眦必报

电脑屏幕里，虽然语言不通，但周振声依旧跟对面的人聊得眉飞色舞。

        他神色这么自然，看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被拍摄了。

        我不解，“这录像有什么特别的？”

        一个壮汉忽然递给我口罩和鸭舌帽，傅九让我戴上，我只能照做，不知他想干嘛。

        这时候，我听到屏幕里，可能是那个翻译，说了一句，“抱歉周先生，打断您一下，有位傅先生想跟您打一个招呼。”

        屏幕里的周振声忽然愣住，看向另一个方向，“哪位傅先生？”

        接着他的面前被放下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我不知道周振声看到了什么，但是从他当前的神色看来，一定是极为令他震惊的东西。

        “老周，好久不见啊，在韩国怎么样，还吃得惯么？”身边，傅九忽然说话，声音带笑。

        “……傅……九？！”电脑里传出周振声迟疑的声音。

        我看一看傅九，又看了看周振声，瞬间愣住……这……

        ……这不是录像？

        这还是和周振声在直播？？？

        傅九他也太会玩了吧！

        等等……他竟然，就靠那晚窃听的我和梁京澈的对话，一天一夜就找到了周振声？！

        傅九这个怪物……

        周振声由惊转喜，身体前倾，两眼放光，“……老九！真的是你！前几天我刚收到消息说你被京城那几个纨绔阴了，担心得要命！想联系你吧，又怕被公安的人追踪到，唉……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滋味，我可算是体会到了……不过，如今看到你依旧生龙活虎，我就放心了！”

        我恍惚了半天才清醒过来。

        这周振声……简直太会做人了，这份从容的气魄，天然的虚伪，简直是教科书级别，令我拍案叫绝。

        傅九连忙摆手，“有劳周主任挂心，实不相瞒，我也是太担心你，费了好些天功夫才找着你，看到你能吃能喝，我这心终于也踏实了！”

        周振声叹息一声，“老九，咱们这场兄弟，真没白做！”

        我差点吐了……两个虚头巴脑的家伙，还要演多久，呕。

        这时，周振声好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眼睛一直看向傅九身后。

        “老九啊，你这是……在哪呀？”

        “你才出去几天，就连自个儿老家都不认识了？”傅九抱臂笑笑。

        傅九示意旁边戴眼镜的男人，“切镜头。”

        眼镜男点点头，在键盘上敲了一段代码，电脑屏幕变成周振声整张脸的画面，右下角多出一个小的画面——

        桃木大门开敞，四只红獒吠嚎，是正对老房的摄像机拍到的画面。

        周振声笑容满面的脸忽然僵了，皮笑肉不笑道：“老九，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看你这么久不回来，就想着帮你，收拾收拾房子呗。”傅九的笑的十分奸诈，插个尾巴就能当狐狸了。

        周振声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显然他意识到傅九不是来做什么好事，不再装下去。

        我忽然明白他之前在车里说的，要给周振声一个教训……

        这一切，兴师动众的，竟然只是为了报复周振声？

        我头皮发麻……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什么。

        -

        周振声瞪了眼珠，声音也急促起来，“傅九！你别对我父母的房子乱来！”

        傅九轻笑，“乱来？这明明算是‘礼尚往来’啊！”

        周振声瞪着眼珠说不出话，显然猜到傅九知道了那晚的幕后主使是他，这是纯粹的报复。

        傅九给了秃头男一个眼色，接着秃头男就和两个壮汉朝卡车走去。

        哐当一声，两米多高的集装箱门开了。

        我听到了奇怪的叫声……嗬哈哈，嗬哈哈……

        这声音让我不寒而栗，那到底是什么？

        -

        他们从集装箱里抬出一个铁笼，声音正是从那铁笼里发出的。

        当我看清那笼子里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傻了。

        ……斑鬣狗？！

        笼子里有四只，棕黄色，后背上有褐色斑块，它们粗壮的脖子上拴了铁链，有一只嘴上上罩着铁罩，另外三只发出像人笑声的吠叫，它们狠咬铁笼，利齿令人胆寒……

        我汗毛倒竖，非洲老二，能从狮口里夺食，能跟花豹抢食的野兽，它们也能被驯养？

        忍不住看那牵着链条的秃头男人一眼，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他管得住，它们吗……

        当那铁笼被放在老房子的门口，藏獒们疯狂起来，斑鬣狗在铁笼里反而安静，来回转着圈……

        我好像明白了傅九想做什么，四针麻醉枪的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为了刺激周振声吗？

        屏幕里周振声俨然看到一切，他的拳头死死握住，骨节泛白，“傅九！”

        回应他的，是秃头男抽出了铁笼的门——

        一时间，我只听到铁链甩出几串清脆的连响，院内传来巨吼和低啸……

        非洲唯一能对抗狮群的群体，善于奔跑，耐力也是狮子的三倍，咬合力四百五十公斤，超过成年雄狮一百公斤，怎么会将其他动物放在眼里？

        它们拖咬动物们曝露在外的器官，关节，这些弱点会令对手力竭败血，失去斗志。

        红毛藏獒桔色的长染毛成了真正的红……

        鬣狗们眦牙，腾空跳跃，弯刀般的犬齿咬向藏獒的喉咙——

        450公斤的咬合如千钧之坠，顷刻把口中的一切化为一团血碎。

        倒在地上的庞然大物们，成了食物，鬣狗们津津有味地，享受这一场劳动所得。

        现场唯一冷静的，恐怕就是那架摄像机。

        它悉数记录这场鲜血淋漓的兽性厮杀，呈现给异国彼岸的，狗的主人。

        秃头男喊了一句话，那些鬣狗停止进食，舔舐着嘴边的血，无声地跑向男人，钻进铁笼。

        两个壮汉将拿铁笼重新放在集装箱下。

        铁笼落地的声音，让那些围观的村民不仅后退一步，有人明显在害怕，可是他们却还是要看。

        我戴着口罩，仍旧能呼吸到随风而来的血腥。

        院内画面令我恶心，不足以让我恐惧……我想了想，可能因为死的那些，是狗。

        屏幕里，周振声恶狠狠地盯着傅九，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与曾经的老好人形象天壤之别。

        “傅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太残忍了！”

        周振声咬牙切齿的话，其实我也想问。

        傅九有点折腾，直接找到地下室入口进去，不是更会让周振声气死？

        这些藏獒虽然珍稀，但周振声真会在乎吗？

        傅九摸摸鼻子，“哟，老周你还动了真气啊？呵呵，别介啊，我主要是想让‘畜生’看看，什么叫……不自量力。”

        他盯着周振声，眯着眼笑，光透不到他眼里一丝一毫。

        周振声冷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在哪了，为什么不过来找我，反而跟几个畜生计较，真是有失你傅九爷的身份。”

        傅九啧了一声，“我真跟畜生计较，早就开枪崩了它们，但那不公平啊，佛家有云，众生平等，畜生也该有求生的机会。这不，我给它们找了几个同类，可惜它们又打不过，被咬死了，能怨我么。”

        我不知周振声此刻是什么心情，反正我是想吐血的。

        虽然他骂的不是我，但我还是被他的歪理邪说，指桑骂槐惊到了。

        这个人，真的好无耻啊！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周振声。

        他冷静了一会，竟然跟傅九道起歉来！

        周振声无奈叹息，承认了傅九生日那天出事，他有参与，但都是那些纨绔们抓了他的老婆，威胁他，逼迫他，他是没有办法。

        他一直后悔至今，苦于联系不上傅九，他希望傅九能去韩国，任凭傅九处置。

        我被周振声惊到，他好大的口气呀，任凭傅九处置是什么后果？他是想上天？

        傅九自始至终听着，直到周振声说到无话可说，还是不讲话。

        周振声皱眉，好像意识到了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纳闷，傅九为什么有耐性听周振声废话？

        直到看到他用手遮着嘴角，嘴凑近电脑的收音器，轻声道：“你啊，甭跟我再拖延时间。实话说吧，你的人昨儿个……都死了。还有咱大伯，知道你犯事儿了，气得骂你侮辱了咱们先烈的纯洁队伍！没看你家门口这么大动静，他老人家都不来了么。”

        “傅九！你到底想怎么样！”屏幕里的餐厅一派祥和，只有周振声的脸被傅九气得像煮熟的螃蟹，眼如铜铃瞪着傅九。

        我无比理解周振声的心情，当初我也是这样又气又恨，却动不了他，气得差点被内伤反噬，心跳快到差点嗝屁，调整了好几天心情才恢复过来。

        可是傅九如果能轻易停止使坏，那就不是他了。

        “早就说了啊，想给你……收拾家。”傅九声音里带着戏谑。

        他揪着我的胳膊把我带到房子的一侧，距离门口大约一百米远，三脚架和摄像机也被安放在我前面，依旧面对老房。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临时换场地，直觉他要搞大事情……

        这时，围观的村民们也自发地聚到我们这一边，继续翘首以盼，远远观看。

        我还来不及鄙视这些人，就听到奇怪的“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是……坦克倾轧过地面，发出的那种声音。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我看到集装箱车微微晃动，一条黄色的带着大铲斗的铁壁从里面伸出来，它撑地上……

        直到一辆黄色的挖掘机，从里面探出了头……

        车里面坐着的，正是那个胖乎乎的戴红色安全帽的男人。

        他正操纵着挖掘机的大铲斗和车头，履带滚动间，倾斜的挖掘机一点点挪出集装箱，缓缓落地……

        这一刻，村里的鸡鸭鹅狗，都不叫了……

        “傅九！你敢！”

        打破整个村子寂静的，是电脑屏幕里的周振声。

        挖掘机已经停在他家门口，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拍案而起，对着屏幕指着傅九大声叫骂，引得那间优雅餐厅里的客人频频回头，神情极为不满……

        那一刻，就是所谓的中国人又在国外丢人了吧……

        但错真的不在他……

        服务员过来劝阻周振声希望他relax，冷静，小声，周振声也不听，依然大声誓要傅九回他的话。

        傅九只是盯着屏幕微笑，静静欣赏了一会周振声的精彩表现，才满意抬眸，对挖掘机里的男人点一下头，仰声道：“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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