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友谊小船

那个男人坐在我的斜对面，是中队长，我也单独敬过他酒，称他“翟队”。

        从进门打招呼到入席，翟队一直是我观察的目标。

        外表挺酷，胳膊和颈部肌肉发达，右手中指和虎口处有老茧，应是经常健身和练枪。

        藏蓝色的POLO衫肩部有些褪色，冒出几个线头，看来经济不太宽裕，单身且不注重形象。

        席间翟队注意到我在看他，凌厉目光盯我一眼，寒得我一个哆嗦，那眼神……就像所有算盘都被他看穿一般，无所遁形。

        避开目光只会说明我心虚，所以我硬着头皮对他点头，绽放一个友好的微笑。

        没想到，他竟然白了我一眼！

        我半张着嘴不可置信，我举止优雅巧笑嫣然的，……翻我白眼是几个意思？

        看不起情妇？

        但其实，我的心里是满意的，他越是不屑我，不屑这一切，我就越是高兴……

        -

        我一边看程启东声情并茂地感谢他们四人，一边焦急他怎么还不提我的事儿，已经酒过三巡了，他该不会忘记吧？

        因为一直留心听着，我终于明白那天程启东为什么脾气那么大，会对我吼出一个“滚”字。

        原来那几天他集团下属的施工公司出了严重的安全事故。

        那公司串通投标，承包了国家的一个重点工程，因为监管不力施工平台发生倒塌，死亡五十几个工人，国家高层震怒。

        他的“东成集团”股票也因这个事故跌得一塌糊涂，心情好才怪。

        其中五个最重要的嫌疑人逃窜到国外，若不是刑侦大队的几人迅速在国外展开抓捕，两天将人捉拿归案，这件事故就不会结束，集团股票会继续暴跌，资产缩水。

        等待程启东的也只有一种结果，宣布破产，辛苦打下的基业被便宜收购。

        所以程启东怎能不感激在座几人。

        待我有点昏昏欲睡之际，终于等到程启东再让我给那位大队长敬酒，大意是说我是他远房侄女，在大学教书，因为一个学生不小心得罪了社会上的人，请他们卖个人情照顾照顾云云。

        那个大队长应是认识傅九，迟疑了几秒，仍答应下来，他卖程启东这个面子。

        也是因为这个事故，加上程启东私下走动，刑侦大队因为抓捕及时被公安部授予集体二等功，这份荣誉称号对职务晋升有重要作用。

        至此，我的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傅九，薛婉，陈雨儿这些名字，也被我抛之脑后……

        几个男人推杯换盏，我余光里只有那个“翟队”。

        对我来说这次饭局的最第二大收获应该就是他了。

        为什么在意他呢？

        我只是一个屁民，他们是国家机器，时间精力有限，会罩我一段时间，不会罩我一辈子。

        唯有和这个系统里的人成为朋友，才算真正安全。

        权力最大的刑侦队长，年纪也大，过不久应该就退休了。

        另外两个一脸痞气，办事可能不会太牢。

        只有翟队，看上去简朴，正气，像个好人。

        如果可以，未来我更想和类似的好人合作。

        好人都有底限，坏人只能互相利用，背过身时，就看谁先回头出刀。

        饭局结束，我想跟翟队握手告别，但是，他鸟都不鸟我伸出的手，转身走了。

        好特么尴尬啊，看来交友之路，任重而道远……

        -

        这两天风和日丽，恰似我美丽的心情。

        原因是我账户又多了三十万。

        其中二十万自然是来自程启东。

        他得知我上一块萧邦表戴上街被人偷走了，亲自带我去专卖店，让我挑。

        我不好意思挑五十万以上的，因为那不符合我设定的形象，所以只好故作欢喜要了一块二十五万的表。

        回家之后我就翻出之前那位富婆的联系方式，当面二十万卖给了她。

        富婆看着二十五万的昨天日期的发票，又看看我，说我大方敞亮。

        我们相谈甚欢，她说等带我去她们的圈子玩，我欣然答应。

        另外十万是齐远的父母给我的“住院押金”，我“卖力”推辞未遂，只好“被迫”收下。

        这之后跟他们去做了证人笔录，打量的人证和物证充分，加上齐远父亲在市委的关系，齐远母亲说，这次上了法院，铁定会让那个伤了他们儿子的傅五申，牢底坐穿。

        当天，有两个人打我电话，威胁我让我不许去法庭做证，否则后果自负。

        我猜就是傅九的弟弟，傅五申找的人。

        果断挂掉电话之后，我心头惴惴，立刻给那位刑侦大队长打电话，他得知后让我安心工作，一切由他来解决。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再也没有接到任何威胁电话，我这才松一口气。

        小刺佬，还找人威胁我，活该他把牢底坐穿！

        -

        这天回到学校，我去了娜姐办公室，送给她一张精美的金属卡，是齐远母亲送我的。

        娜姐随意一看，眼睛登时溜圆，连忙抓过，“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卡？”

        “齐远母亲送的，奖励我见义勇为。”我简单回答。

        那是齐远母亲开的美容院的金卡，全国所有分店任意消费不用付钱，是超级VIP待遇。

        当然这张卡的价值不在于钱，在于拿着它迈入贵妇层的社交圈。

        当时我感激涕零收下，但以我目前的身价，那个圈子并不适合我，所以我把她送给了娜姐。

        娜姐最想融入的就是真正的贵妇圈，希望这张卡可以祝她一臂之力。

        此时，娜姐万年不屑的脸上笑容一直不减，“秦筝，你真是太仗义了，我记下了！晚上请你吃饭，想吃什么？太和殿的火锅怎么样！”

        我连忙点头，“好的呀，听说那里的肋眼肉和牛脸差不多大！”

        “去了你就知道了！”娜姐翻来覆去看那张金卡，爱不释手。

        我转身离去上课。

        其实我对火锅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脸开心地卖她这个面子。

        送她卡片也是为在学校她能继续帮我，我的晋升之路，没她不行。

        -

        下班时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到了六点半，娜姐预订了包间所以就提前过去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快到的时候给娜姐打了电话，问包间号，她只说了门牌名，就挂断了。

        我猜她一定是因为我迟到的关系，但是我都告诉她会晚半小时了，她还这样甩我脸子，也是够了。

        我来到二楼娜姐定的包间，刚一进门就闻到扑鼻的香味。

        等会……怎么还有一个男的坐在她旁边？

        她没说要请别人啊……

        他们两人都背对着门，娜姐低着头，那个男的竟已经开始涮肉吃了！

        搞什么，太不讲究了吧，我还没到就先开吃了！

        我走到娜姐对面坐下，看着翻腾的麻辣鸳鸯锅，肥牛，虾浆……咽咽口水，好饿。

        我看了低头吃肉的男人一眼，再看娜姐，正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酱汁，头发都沾到酱汁里了，她竟无动于衷。

        这是什么情况？

        “娜姐？这是你朋友吗，不给我介绍一下？”我无比尴尬，只好自打圆场。

        男人吃完抬头，拿过餐布擦了擦嘴，看着我。

        隔着朦胧的辛辣气雾，我看到一张英俊至极的脸，他眼尾很长，笑眯眯的，穿着黑色圆领T恤，这是娜姐的新相好？她这次的品味不错，但总觉得这男人气质让人不太舒服，像是滋滋往外冒邪气。

        “你好，怎么称呼？”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轻佻，他起身朝我伸手，手腕上戴了一串利齿，一串佛珠。

        我看娜姐一眼，她还在搞她那碗芝麻酱，我起身回握，“您好，我叫秦筝。”

        男人没有松开我的手，我皱眉。

        “我叫傅三令，你也可以叫我，傅九。”他咧嘴笑笑。

        傅……九？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火锅在沸腾，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秦小姐的手怎么突然冷了？”傅九捏了捏我的手指，松开，比划起桌上的东西，“先吃点暖和暖和？”

        我反应过来就逃向门口，却听到娜姐一声破了音的尖叫！

        我颤抖转身，傅九正用一把枪抵在娜姐的头上……

        我浑身都湿透了，眼珠转向娜姐，她满脸是泪，昂贵套装上是打翻的酱汁，那白瓷碗掉在紫色地毯上，打着转儿。

        “我数到三，你回来坐好，否则我就崩了她。”傅九缓慢的音调像魔鬼踩在地狱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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