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说翻就翻

“一。”

        我与门外的喧嚷，仅隔着一个门把手……

        “二。”

        可是我最终松开了门把手，走了回去……

        呯！

        巨响。

        我呆望娜姐满脸的鲜红，看她眼睛一眨不眨，从椅子上滑下……

        林娜……

        我脚下一软，浑身失了力气，跪倒在地……

        我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她脸上可怖的鲜红。

        指甲死死地抠进地毯……呼吸间，氧气怎么都绕不到肺里，我是在难过吗？可为什么我没有一滴眼泪……

        她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我已经回来了啊，他为什么还要开枪！

        是我害死了她么……

        我又害死人了吗……

        为什么我没有眼泪……

        空气里忽然传来噗的一声轻笑，接着是不可抑制的狂妄笑声。

        我抬头，看那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傅九，一丝异样闪过心头。

        “秦筝……”气若游丝的女生，低低地冒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

        “娜姐……？”

        她……她没死？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娜姐从地上缓缓地坐起来，带着一脸的鲜红呆呆望着我，忽然大声哭着喊着爬向我，死死搂住了我，喊着我的名字。

        抱紧她的时候，我知道她真的是吓坏了，整个人筛糠一般地发抖，像是通了电，怎么都安抚不了。

        从傅九开始笑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被耍了。

        傅九坐着，一手拿着那个恶作剧的手枪，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们。

        血液应是在飞速地聚回到我的脸上，因为我感到脸涨得生疼。

        可是就算我快气死，我也不敢朝那个人大吼大叫。

        从门外走进两个穿着黑T恤，黑色军工裤的男人，把我和一脸红液的娜姐揪到椅子上坐好，又把我们把手机放到傅九面前，或许是怕我们报警。

        他们做完这一切，背手站到傅九身后。

        傅九没事人一般地开始涮肉，喊身后的两个男人坐下一起吃，他们就坐下，一言不发开吃。

        气氛宁静的诡异，似乎又一触即炸。

        “害二位美女受惊了，这顿饭算我的！”傅九笑眯眯招呼我和娜姐。

        见我们不动筷子，他皱眉，“我不想说第二遍。”

        于是我和娜姐不约而同拿起筷子，娜姐咬住了嘴唇，下巴仍旧抖个不停。

        傅九啧了一声，“恕我直言啊，我真觉得二位智商有问题，国内根本不能持枪！现在又是法治社会，这大庭广众的，我能开枪杀人吗？”

        他说完手指一拨，那左轮在他手上绕了一圈，“这是我手下从香港带回来的小玩意，高仿纳甘M1895，带喷溅效果，有意思吧！”

        我不知娜姐什么心情，只知道我现在想掀桌，烫死他。

        “二位都是老师吧？我这个人，打小就爱跟老师开玩笑，现在都改不了这怪毛病，呵呵。”

        傅九拿过公用筷子，一只胳膊支在椅背上，眯眼涮了两块肋眼肉，起身放到我和娜姐的碗里。

        “吃啊，上一天班，这点儿早该饿了，快吃吧。”

        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拿起筷子将肉放进嘴里，越嚼越恶心，却又咽不下去……

        娜姐见我吃了，也连忙将肉放到嘴里。

        热气腾腾间，一桌人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吃起火锅……

        我扎好的辫子松松垮垮地垂在肩头，娜姐脸上还沾着红液，我们就这么坐在傅九对面，听他叨叨，被逼着吃他涮好的肉，喝他倒的饮料……

        服务员进进出出上各种肉，目露疑惑看着我们，看一桌人吃的卖力，挠挠脸出了门。

        毕竟，当下这副情形，谁都不会想到这是被黑社会要挟的场面！

        “秦老师，你刚才看见我跑什么？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啊。”傅九说完将肉嚼在嘴里，疑惑看我。

        “是。”我僵着脖子，不确定自己还能忍这个话唠神经病多久，但是，能忍则忍，毕竟娜姐也在忍。

        “那你跑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黑社会的吧？”傅九吞咽后，蹙眉不解。

        我不做声看向桌沿……这副德行，你不是黑社会才是见了鬼！

        “我知道了，肯定是刑侦大队的老李头，污蔑我！我正经商人，从不偷税漏税，最多给人搞搞代购什么的……”

        我冷笑，把走私军火和汽车说成代购，也不怕闪了舌头。

        饭局上，我确实听李队提起他。

        傅九表面开什么文化传媒公司，实际上走私军火汽车，经营桃色场所，开设地下钱庄，黑市拳击……总之除了贩毒他什么都做，连我学生都知道他是黑社会的，这边还说自己只是商人，真是有毒！

        等等……他为什么突然就提起李队长？难道……他特意过来是跟李队有关？

        傅九点一根烟，“李队快退休了吧？都老糊涂了，他的话不能信。”

        他说完把火机扔到桌上，“当”地一声脆响，给娜姐吓了一跳，嘴里东西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还连忙哭着说对不起。

        傅九的脸被烟雾遮住，“林老师吃饱的话，就先走吧，我还要和这位老师单独聊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无声看着娜姐，也不知她能不能帮我报警。

        目送娜姐连滚带爬地离开，我皱眉，感觉到自己有可能失去了这一份友谊……

        傅九吐烟笑笑，“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能让刑侦大队的老李头，指名带姓让我别惹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傅九斜我一眼。

        我继续沉默，等待他的下一句。

        傅九一只胳膊支着桌子，跟我极熟的样子，“巧了，原来是你！烫伤我弟，还要当庭指正我弟的人，这一面我可得亲自见见。”

        我咬牙，果然是因为这个。

        “不过，老师你有所不知，今天开始，其他人都忙得没时间去做证，我也想劝劝你，让法官和陪审员们多休息休息，好不好？”

        傅九呼出烟，似笑非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从不是我会做的事。

        于是我点头，“好，我不会出庭。”

        “嗯……不愧是老师，读书多，道理懂得就多，哈哈，法治社会，干啥都得从个‘理’字，是吧！”

        “是。”跟他这种人绝不能搭话，喜怒无常，说多错多。

        我垂下眼，“那个，我也吃饱了，就……不打扰傅先生晚餐了。”

        半晌无声，我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也正勾着唇角，朝我微笑。

        他身后，墨夜华灯，喧嚣无际，却点不亮他一分一毫。

        最终，傅九吞吐白雾，缓缓道一声，“慢走。”

        声音如穿堂风过耳，残存着堕落的味道。

        我无法把这个声音和之前那个话唠联系在一起。

        不由重新看他，不得不说，这个人确实帅得离谱，只是笑容让人寒到骨子里，以至于完全忽略掉他的容貌。

        我忽地想起了薛婉的眼神和笑容，……感慨，真是什么样的主，养什么样的仆，这鬼笑容，不逞多让。

        幸好，他还不知道我对他的薛婉做了什么，否则我估计走不出这门。

        我转身，毫不迟疑走向门口……

        一串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我和娜姐之前被拿手的手机，我犹豫着要不要去拿，最后决定离开。

        “慢着。”极冷的音调，裹着冰霜。

        我转身，看到他两指捏着我的手机，缓缓向我走来。

        我的心脏打了一个寒颤，那模样，让我想起荒凉冰原上的极地狼，一步步靠近猎物。

        冰河时期的幸存者，但是岁月依旧泯灭不了它们的天性，野戾，残暴。

        我不妄想他是亲自还我手机，那他这是想干嘛……不是已经要放过我了么？

        “梁京澈的电话，你接了再走。”他已经站在我的身边，声音很轻，像怕吓到我一般。

        我的额头，蓦地滑下一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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