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诱惑

大乾历226年阳春三月，赵氏四十万大军陈兵灵州，奈何灵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灵州多山林，地形复杂，四十万大军不能展开，致使赵军与灵州刘宕二十万大军对峙一年有余，双方虽互有损伤，但是赵军久攻不下，赵辉无奈之下，便传令，让张诚即刻赶赴灵州。而此时的张诚，正在镇雄关外的新城城主府中，与赵靖宇交谈着。

        赵靖宇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田海涛的不是，这让张诚心里更认为自己心中所猜想的缘由非常贴合此时的情景。

        想了想，张诚问道：“尚书令大人，难道您与田海涛有仇？”

        “我乃是朝廷的尚书令，掌管百官，执天下政治，所思所虑的，都是我赵氏的天下大事。又何来与田海涛产生什么仇恨？我所担心的是，田海涛不足以胜任阻拦蛮兵南下的重任！故此，我想让你担当这镇雄关守城之任！你敢吗？”赵靖宇走上案前，指着下边的张诚，沉声问道。

        “不敢！下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守，哪里堪当如此大任。大人说笑了！”赵靖宇每每抛下诱饵，可是张诚就是不上钩，反倒有种被张诚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赵靖宇颇为恼火。

        一来二往的，赵靖宇有些不耐烦了，他直截了当的说：“张诚，我也不跟你再废话了，我就直说了。如今，二弟已经夺下了颍州和青州，正与刘宕在灵州对峙。大乾天下十三州，如今我赵氏已得其七，大半个天下都已尽归我赵氏。相信不出几年，大乾天下将改朝换代了。我赵氏从冀州起兵，到现在，二弟在这些年是屡立战功，手握几十万重兵，在朝廷中他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包括我这个大哥在内！一旦天下一统，赵辉手握百万重兵，到那时他将更加不可一世，我这个大哥，他只怕连正眼都不会瞧我一眼。”说到这里，赵靖宇没有再说下去。

        张诚低着头，思虑了半天，他知道历朝历代，皇室争斗都不可幸免，尤其是在这种即将一统天下之际，皇子之间的争斗更加厉害，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牵扯在其中才能明哲保身。

        “那，大人你当如何？”张诚顺势问道。

        “我知道这种兄弟之间的争斗是不可避免的，要想夺得胜利，只有手掌兵权，在朝廷中才有话语权！所以，我打算在这个时候，培植自己的实力。而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赵靖宇铿锵有力的说道。

        “不不不，我张诚何德何能，得到大人您的青睐啊！不可，不可。张诚还想多活几年呢！赵大人，我看，您还是另选贤德才是啊！”张诚连忙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拱手说道。

        赵靖宇听到张诚这么说，他心里也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张诚身前，紧握着他的手说道：“不，张诚，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你这些年靠着赵辉给你撑腰，经营商道几年，可以说富甲天下。同时，你又有新城和北地郡。况且，我得知景天是你的人，他在颍州大败润州五万大军，如今手握精兵两万五千之众。而你更是天下良将，只要你重回军营，不出几年，你就可以掌握数十万精兵。到那时，再与赵辉对抗，我再也不惧怕于他。”

        “赵大人，下官已经好几年没有参与战事，早就生疏了。别说打仗，你就是让我杀鸡，我都怕拿不起刀来！再说景天，我也只是和他有几个月的袍泽之谊而已，算不得亲近。就算真如将军所言，我也没有再进军营的机会。我张诚不过是山野小民，如今做到了五品郡守，还白白得到一座新城，我已经知足了！我更不愿意再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所以，赵大人，你还是另请贤德吧！”张诚叩首，淡淡地说道。

        赵靖宇闻言，笑道：“哼，张诚，你少跟我来这套。你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而且是如雷贯耳！且不说你拿不拿得起战刀，你说说，哪次打仗你冲到前面了？再说你于景天，有救命之恩。你要是让他改旗易帜，他岂肯不听？”顿了顿，赵靖宇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再进军营，想过平凡日子。但是你认为，一旦天下一统，赵辉会放了你？你的太平日子还过得下去？”

        “赵大将军对我有提拔之恩，而且我为他立有大功，他断然不会对我不利的！如果他真有对我不利的心思，这三年他断然不会给我这么多权限的！他如此恩遇于我，我又岂可负他？”张诚断然说道。

        “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而且，我可以给你更多，甚至十倍于他！我甚至可以封你为侯，把北地郡赐封于你，世袭罔替！准许你拥兵十万，如何？”赵靖宇诱惑道。

        赵靖宇这么做，的确可以说是天赐厚恩了。封侯拜将，是所有人的梦想。张诚也不例外，但是他更知道，如果一旦他帮了赵靖宇，就等于背叛了赵辉，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这是他如何都不愿意做的。

        “尚书令大人，张诚感谢您对我的赏识，张诚感激于心。但，张诚不能这么做，我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背信弃义这四个字，我还是知道的。我张诚就是再混蛋，也有为人处世的底线。恳求您，不要为难在下好吗？”张诚言辞恳切，赵靖宇看得出来，他也是长叹一声，黯然道：“二弟好福气啊，竟然有你这样的人死心塌地的追随他。哎……”

        “对不起……大人……”张诚见赵靖宇颓然的样子，心有不忍。

        “不怪你，只怪我赵靖宇没福气啊。赵辉，我好生羡慕你啊！”赵靖宇确实心有不甘，这样的人才，又有如此才华与实力，让赵辉得到，是多么的可惜啊。他心中的不甘，不可为外人道也。

        张诚叩首百拜，将头颅扣在地上，没有说话。

        “你起来吧。”张诚闻言起身，躬身站立。

        “不过，张诚，我告诉你。你的太平日子，即将不久矣。赵辉四十万大军在灵州一年之久，他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依我看，他定然会叫你前去助他一臂之力的！而且，一旦他平定天下，到那时你的性命也将不久矣。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我的帐下随时为你留着位置。对你许下的承诺，在我有生之年随时都可以兑现！”赵靖宇对他承诺道。

        “多谢大人！下官不胜感激！下官最是惜命，自古皇权至尊之位的争斗都是极为可怕的，下官心中有数。下官不愿意参与任何皇子之间的争斗，这一点，请赵大人放心。下官只愿意做我赵氏王朝的一个忠直之臣罢了！”张诚直言道。

        赵靖宇闻言为之一惊愣，心中却是大震。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诚，点点头。

        赵靖宇走后，杨文昭不无担忧地说：“大人，赵靖宇所说之言，不无道理啊！我们不得不防！”

        “防？怎么防？我们无法防啊！我只愿做一个赵王朝的忠臣，一个顺民而已！”张诚摇摇头，叹息道。

        “可是如今的赵辉已经开始对大人心有隔阂，你立下的军功越大，兵威越盛，赵辉对你的忌惮就越大啊！如今赵靖宇不远万里，前来会见大人，这件事情肯定会被有心人传到赵辉耳中。你就是没有背叛他的意思，他赵辉未尝不会怀疑你的诚心啊！以下官看，还是……”杨文昭担忧地说。

        “不要说了，我心里清楚。背信弃义之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宁可天下人负我，我绝不负天下人！”张诚呵斥道。

        杨文昭闻言，犹如惊雷贯耳，心中大震。良久，他才抱拳说道：“下官仅受教。”

        “哎，赵靖宇所言不错啊，恐怕太平日子不久了。杨先生，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经营新城，那是我们的根基，绝不容有失。我不背弃赵辉，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走之后，你要慢慢的把北地郡的金银财物都陆续搬到新城去。另外，田海涛这个人不得不防，我此次走，把北地师团留下，让他们都驻扎在新城，防御新城安全。”

        不待杨文昭说话，张诚又说道：“还有，我走之后，你要从北地郡各县之中选拔一些没有家庭拖累，而且忠于我们的精壮之士，加入北地师团，好生训练，以备不测！”

        “这……这倒是不难，三年来，咱们履行承诺，三年没有收百姓一粒儿粮食，而且让五十万百姓有房住，有衣穿，有粮吃，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而且您这三年常与百姓一起农耕，一起吃饭，百姓对您可以说感激涕霖呢。这三年的建设，北地郡可以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对大人您感激不尽呢。不过敢问大人，要招募多少勇士？”杨文昭被张诚这么一说，心中的担忧更甚，但随即他反倒是安心了。如果张诚真的被信义羁绊，愚忠于赵辉的话，只怕最后只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惨剧，可张诚这么说，他反倒觉得张诚不是迂腐之人，随势应变。

        “这个……你看着办吧。反正越多越好！”张诚说道。

        杨文昭领命而去。张诚为了不让赵辉起疑心，也回到了北地郡。

        果然，三天之后，北地郡就来人了，让张诚火速南下，前往灵州相助赵大都督！不过，其实，自赵辉打退蛮兵之后，主公赵牧就封赵辉为大都督，统御三军了。

        张诚再次嘱咐杨文昭之后，便带着铁柱、张老大和齐天离开了北地郡，快马南下灵州。

        冀州临阳郡安化县是张诚南下的必经之地，在安化县休息了一夜，张诚带着铁柱三人出了安华城南门，迎面走来一个奴婢走到大路中间，拦住了张诚的去路。

        这个女子张诚认得，在陵县解救方凝雨时见过一面，张诚勒住战马，对那女子说道：“我见过你，你是方姑娘的丫鬟吧。”

        “正是奴婢小月，将军好记心。将军，我家小姐正在此地等待您多时了。”那小月指着大道边一辆轿子说道。

        张诚闻言，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从那座轿子之中，一个身穿粉红褶裙的绝美女子款款走出来，莲步婀娜，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张诚心中一喜，连忙下马，走过去，蹑手蹑脚的说道：“方姑娘，怎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见张诚傻头傻脑的样子，方凝雨嫣然一笑，她俏脸语笑嫣然地说道：“张大人，上次陵县搭救之恩，只因家父为小女子的安全计，将我禁足家中，一直未能有机会相谢。此次听说张大人要前去灵州前线作战，途径安化县，便特意前来送送你。”

        张诚闻言，心中那叫一个高兴，大喜道：“真的。呵呵，在下也是逼不得已，赵大都督亲命，不得不从。行事匆忙，也没有到府上看望你。”

        方凝雨低头颔首，她说道：“张大人大事为重，不必为此挂怀。不过，大人此去灵州，诸事艰难，你要多加小心啊！况且，如今天下有变，你身在两位世子当中，更是凶险叵测，要小心啊！”

        “哦？看不出来，方姑娘不但美貌如花，还秀外慧中呢。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张诚闻言，先是为之一愣，随即他笑了，夸赞道。

        方凝雨被张诚一夸，脸色有些微红，但随即却恢复了正常，认真地说道：“张大人也不用夸我，小女子也只是瞎猜，说错了，可不要笑我。我听说主公的长公子赵靖宇去过北地郡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赵靖宇不是秘密来的吗？这事儿谁都不知道的。”张诚为之大惊，情急之下说道。

        “家父无意中得知此事。小女子从家父口中得知的。我猜想他定然是去找你了。”方凝雨说道。

        “呵呵，方姑娘当真是兰心慧智啊。”张诚笑道。

        “以小女子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赵靖宇不远万里，前去找你。这件事我们都知道，只怕也瞒不住赵大都督。这两年朝廷中，赵大人与大都督二人多有嫌隙，彼此不能相容。而以如今形势看，大都督手握雄兵，他日必定成为太子。而历朝历代，又有立长不立幼的惯例。储位之争，必定会在未来演变成为宫廷政变。到那时，作为一股强大势力的你，必定成为两人的拉拢对象。而今，你身为赵大都督的人，却私自和赵大人见面，这件事情必定会引起大都督怀疑，甚至是杀掉你。”

        方凝雨看了一眼张诚，又说道：“你势力越大，就越让大都督忌惮。所以，你此行灵州，切不可表现太过，立下太多军功，以招致生命危险啊！”说到这里，方凝雨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听到方凝雨如此情真意切的为自己，张诚心中一暖，他见方凝雨紧锁门楣，一脸忧色的俏脸，他更是觉得心中暖融融的。情不自禁的，张诚伸向方凝雨。方凝雨眼见着张诚的大手伸向自己，她有些害羞的缩了缩头，闪躲开去。

        张诚眼见着方凝雨害羞，躲开自己，也是尴尬，他收回手，尴尬的说道：“不，不好意思。在下轻浮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张诚也慢慢地恢复了自然，他说道：“方姑娘，在下多谢你的关心。不瞒你说，这些事，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但情势所逼，我也是骑虎难下了。我张诚虽然算不得好人，但也知道背信弃义乃小人之举，在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我还是那句话，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也绝不负天下人！你放心，就算是如此，我张诚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的。我张诚贪生怕死，也胆小如鼠，这命我还想留着多活两年呢。”

        方凝雨听到张诚说自己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不由得噗嗤一笑，那一笑之间，竟然是就像是冰山雪莲绽放，空谷幽兰开花一般，让人心动不已。

        “说别人胆小如鼠，我或许还相信，但要说一个打败过五万蛮兵，孤身犯险，从雪山上直插甘南城，大破庆州军的张大人胆小如鼠，小女子可不敢相信。”方凝雨巧笑嫣然。

        “嘿嘿，反正不管怎么，我也会保住这条小命的。还有大把大把的姑娘等待着我呢。我怎么能轻易就死了！”张诚被方凝雨这么一夸，也口无遮拦的说道。

        “你！轻浮！”方凝雨为之气结，有些愠怒的说道。

        眼见着方凝雨似乎有些生气，他连忙上去陪笑道：“方姑娘别生气，别生气。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保住自己的性命的，绝不会任人宰割。”听到张诚这么说，方凝雨才佯怒道：“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姑娘，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我也是闲操一份心，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小月。”

        一边的丫鬟小月见小姐叫唤自己，她连忙从轿子中拿出一件外袍，递到方凝雨手中，方凝雨将外袍一把扔在张诚怀里，娇哼一声，说道：“哼，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着就坐回轿子中，喊道：“咱们回去。”

        眼见着方凝雨的轿子已经越来越远，张诚心中却是暖暖的，他抚摸着那件白色外袍，珍而重之的包裹起来，背在背后上马，向灵州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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