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大厅内，尹老夫人端坐着，身侧站着尹竹南还有……丫鬟打扮的尹兰姝。

        尹兰姝到底还是跟了来，唯一的亲妹出嫁，她哪里安得下心待在家里，哭着闹着求尹老夫人带她一起来。

        尹老夫人心软同意了，但要求她扮成丫鬟的模样，不许闹事。

        三人被接到燕王府的时候，陆云阙亲自出来迎接，一眼就看到了尹兰姝，倒也没说什么，只当没瞧见，嘱咐罗总管好生接待便去忙其他事了。

        一见燕王都没说什么，原本心虚忐忑的尹兰姝胆子瞬间大了起来，悄悄拉了几个王府的丫鬟小厮打听尹莲曦的情况。

        倒是能感觉下人们对莲儿还算尊重，再多的却也打听不出来了。

        “别东张西望，站好。”尹老夫人对这过于活泼好动的大孙女头疼得紧，转过头，轻斥一句。

        “哦，哦哦哦！”

        一旁的尹竹南听着大妹妹明显敷衍的回答，忍俊不禁。

        吉时将至，随着一声“新郎新娘到”，尹兰姝精神一振，连忙盯紧了门口。

        在丫鬟们的簇拥下，一身喜服的新郎新娘走进了大厅。

        看到新人牵在一起的手，尹老夫人和尹竹南心中稍稍一定。

        盖着盖头的尹莲曦低垂着头，任由陆云阙牵着往前走，视线被阻挡，她只能看到在场宾客穿的鞋。

        穷极无聊，她便通过他们穿的鞋，猜测他们的性别、年龄、身份。看起来，都是些身份了不得的人呢。

        突然，她的视线顿住了。

        祖母，哥哥，姐姐！

        她一眼就看出了那几个她至亲的人，心头雀跃，差点便要冲过去，直到牵住她的那只手施了点力气将她拽住，她才失落地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老老实实站住。

        站定后，陆云阙放开了尹莲曦的手。

        吉时到，周遭安静下来，婚礼司仪朗声说着祝词，慷慨激昂。

        尹莲曦听得无趣，目光始终看着家人的方向，看到姐姐的衣摆在轻晃。

        好想跟着姐姐一起回家哦。

        贺词冗长，婚礼司仪说了许久还没结束，尹莲曦一字未听，悄悄从衣袖下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对着尹兰姝的方向比划。

        一会儿写个“一”字，一会儿写个“人”字，玩得不亦乐乎。

        “莲儿。”

        突然，一声极轻的唤传入她的耳中。

        姐姐！她一激动，一下忘记所有，双手捏住红盖头的两个角，掀开了些许，正好看到了观礼的亲人。

        尹家三人：“……”

        看到熟悉的面孔，尹莲曦开心极了，甜甜一笑，仿若细雨春回，娇美绝尘。

        受她感染，尹家三人脸上也浮现笑容。

        尹老夫人心中倍感宽慰，如此看来，莲儿在王府应是过得还好的。

        可这孩子，行着礼呢，怎么就把盖头掀起来了？这么不知礼数，如何在王府立足？真是愁人。

        司仪看到新娘子把盖头掀了起来，饶是他再怎么见多识广也不由顿了下，这才状似什么都没看见地移开视线，继续。

        陆云阙察觉状况，余光一瞥，从容抬手，将她不规矩的小手握到手中，惩罚性地捏了一下。

        尹莲曦这下才真的乖了，虽然心中有些担心他会生气，却是不后悔的。婚礼的时候看到最亲的家人，她心满意足。

        拜完天地，送入洞房后，亭遥体贴地把丫鬟喜娘们都打发走，房间里只剩下尹莲曦和丹苹主仆二人。

        房门一关上，丹苹一口气顺下，说话都夹着颤音：“小姐，大喜的日子你都非要吓奴婢一吓吗？”

        看到小姐拜堂的时候掀开红盖头，她吓出一身冷汗，腿都软了。

        尹莲曦掀掉盖头，笑得开心：“丹苹，我看到姐姐他们了。”

        “是是，奴婢也看到了，老夫人、大公子，大小姐亲眼看着小姐拜堂的，老夫人还抹泪了呢。”

        “啊，我没看到。”尹莲曦有那么一点点心疼，喃喃道，“祖母肯定是舍不得我。”

        “老夫人当然舍不得小姐了，小姐可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儿。”

        “祖母更喜欢姐姐的……”她轻轻说了一句，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这才关心起另一件事，“不可以掀盖头吗？他……会生气吗？”

        对上小姐晶亮又无辜的眼眸，丹苹哪里还舍得说她，只好劝慰：“虽说不怎么合适，但殿下大人大量，不会在意的。等殿下回房，小姐同他说几句软话，这事也便过去了。”

        丹苹的意思，他还是会生气吧？尹莲曦思索了会，四下看了看，说道：“丹苹，帮我找一些绣线过来。”

        “小姐要绣线做什么？”

        “今日是他生辰，我编一条手环给他当生辰礼，再给他赔个罪，你说他会不会就不生气啦？”

        这……若是一般男人，小姐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谁还忍心生她的气？苛责她？可殿下……她不敢说。

        不过，小姐的这份心定是要鼓励的，眼看时间尚早，她赶紧找了绣线出来，放到床上。

        尹莲曦往边上挪了挪，让她把装着绣线的篮子放到床上。

        “哎呀！”屁股底下碰到什么东西，她一声惊呼，掀开被褥看了下，只见被褥下放着不少大红枣、花生、桂圆，硌得她屁股疼。她不解地问丹苹，“为什么放这些东西呀？”明明昨天晚上都没有的呀，定是之前丫鬟们布置房间时偷偷放的。

        丹苹笑了：“这个奴婢知道，取的是‘早生贵子’的寓意，是要小姐和殿下早点生小娃娃呢。”

        尹莲曦好奇了：“小娃娃要怎么生呀？”

        “啊，这奴婢也不清楚呢。”丹苹红了脸，她也只比小姐大了一岁，哪里懂得这些，“奴婢只偷偷听人说过，好像是夫妻睡一块，这样那样，把他的变成你的……老夫人没同小姐说过吗？”

        尹莲曦茫然地摇了摇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没太在意，从篮子里拿出绣线挑颜色。

        他会喜欢什么颜色呢？

        主仆二人摸索许久，讨论手环的颜色、样式，直到天色暗下，才终于编出一条满意的。

        “很好看呢，是不是？”七彩的手环，用金刚结编法编成，约莫婴儿小指般粗细，可以调节长短，躺在她的掌心，就像炫目的彩虹一般。

        “好看好看，殿下定会喜欢的！”

        丹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两人一下紧张起来。丹苹赶紧收好绣线，帮尹莲曦把盖头盖上。

        “六皇叔，闹洞房闹洞房，我们还没见过六皇嫂呢，听说六皇嫂美若天仙，可得让我们开开眼！”

        “就是，云阙老弟，你不会这么小气，连看都不让我们看一眼吧？”

        “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兄弟们一起热闹热闹！”

        ……

        一群男人在门外起哄，尹莲曦听得心里害怕极了，他们都会进来吗？她会被这么多人当成猴子看吗？不要不要！

        “苏漠，”陆云阙含笑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醉意，“哪个想闹洞房的，让他先打赢你，输的直接丢出府去。”

        “喂喂喂，云阙，你这就过分了吧？这大喜的日子，让我们看一看新娘子怎么了？你就这么小气？”

        虽说宾客中不乏武将，但要打败苏漠这个战场上武力值仅次于陆云阙的悍将，那可实在有些困难。

        “对，我的莲儿只能我看，你们……想都别想……”

        听到他的话，尹莲曦心中一松，一暖，红盖头下美丽的脸庞有了笑意。

        他是护着她的呢。

        过了一会，门口的声音散去，房门被推开，是陆云阙在苏漠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他的模样，已经有了七分醉意。

        丹苹慌忙迎了出去，面向他行礼：“殿下。”

        “出去。”陆云阙推开苏漠，没再理会他二人，跌跌撞撞往寝室走去。

        “殿下……”丹苹有些担心，往寝室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走吧。”苏漠催了她一下，盯着她出了门，将房门关上，两人就在门口守着。

        寝室内，坐在床上的尹莲曦察觉到怀里的团团动了一下，她一紧张，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声说道：“乖乖别动哦，他回来啦，等他睡着了我再陪你玩啊。”

        可小团团却有些不安分，在她怀里扑了扑翅膀，急得她又用力拍了拍它，威胁：“再动就不带你出去玩啦！”

        “呵！”

        一声轻笑惊得尹莲曦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他他……进来啦！当下她一动不敢动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双黑靴渐近，她屏住呼吸，双手覆在腿上，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婚服。

        盖头被粗鲁地掀开，她慌乱抬头，小鹿似的眼睛撞上一双炙热的黑眸。

        此刻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不似平日里的清冷高贵，一身红衣的他俊逸轩昂，面庞微红，唇线向上勾起，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像盯着弱小的猎物。

        好可怕哦，醉鬼好可怕！尹莲曦被他这么居高临下看着，感觉就像有一座大山压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

        手里的手环被她握得死紧，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把手环送给他。

        偏偏团团那个不懂事的小家伙还在她怀里闹腾，她只觉它扑腾了下翅膀，她的胸口一鼓，一阵波浪起伏——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完了，完了，要暴露了！

        她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看到他笑意渐深，像极了一只马上就要把她残忍扑杀的得意洋洋的大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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