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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怎么办


腊月二十八,依旧是雪茫茫。

        刘赤亭与莫沉灀借了一艘飞舟,这才在几天之内到了摇山派,也就是这方圆三万里的北部边缘了。

        山门口迎接刘赤亭的,正是当时给楼玄几个一个耳刮子差点儿扇傻了的年轻人。

        许是因祸得福,这位姓乔名渊的年轻人,此刻已然是灵台境界了。

        当时看打架的,其实很多人都各有心得,破境之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家伙都在骂景灼,说狗日的满嘴扯谎,还说拿出三件重宝,宝呢?

        因为风泉镇乔老头儿的缘故,刘赤亭便与乔渊多聊了两句。

        这家伙当时自然是故意过来找事儿的,因为早在刘赤亭到了钟离城外,就一眼认出来卢潮就是当时那位卖瓜老人。只是没想到,激将了楼玄几句,这家伙居然真就上去打人了。

        卢潮伤势尚未好利索,所以刘赤亭先到了山中待客的客房中。白小豆一个人坐个大桌子,闷声干饭,此刻即便天塌了她也不管。

        一路走来,每逢吃饭,白小豆总会吃的很快,也从来不会管刘赤亭吃了没有。

        反正没什么礼貌的小孩子,挺讨人厌的。

        不多久,卢潮弓着身子缓步走来,手里提着个大西瓜。

        刘赤亭无奈道:“谁家腊月二十八吃西瓜啊?”

        卢潮笑了笑,轻声道:“伤势如何?”

        当时虽然身受重伤,可尚未昏迷,眼睁睁瞧着这家伙肚子破开一个大口子,再加上人身山河破碎,换作旁人没个几年压根儿缓不过来,这家伙现在就生龙活虎的?

        刘赤亭笑道:“我有无漏金身,外伤很容易好,内伤便只能打熬体魄,慢慢去缝补了。”

        卢潮传音道:“还有办法缝补?”

        刘赤亭倒是没有传音,而是开口道:“大概是没什么可能了。”

        听到这话,卢潮有些惋惜。

        如此年轻的天才人物,就这么断送了修道路径?

        刘赤亭取出一壶酒,微笑道:“没别的事儿,就是与你聊聊。”

        刘赤亭劈开西瓜,拿了一半儿给白小豆,剩下一半儿一分为二,两人各拿一份,缓缓走出了屋子。

        摇山派山中多松柏,这点倒是与扶舟县相似。

        不过此刻皆是覆盖一层白雪,倒也瞧不出个什么,独白茫茫而已。

        刘赤亭轻声道:“景昧肯定是更偏向于白水国的,你摇山派怎么打算?”

        卢潮忽然转头,瞪眼道:“你瞧不起我?”

        刘赤亭摇头道:“倒也没有,只是觉得,卢掌门不必太过拘束,该管的就要管一管,当然是不涉及朝政的那种。但是万一后世皇帝有个草包,颁布一些让老百姓活不下去的律例,我觉得是可以插手的。”

        顿了顿,刘赤亭又说道:“其实我登山之前,想到了一个画面。就是有朝一日我重返赡部洲再来到黑猿国,会有许许多多个背剑或挎刀的游侠儿,路见不平管上一管的那种,一问之下,游侠儿们皆是自豪说道,老子是摇山派的!”

        卢潮微笑道:“倒是让人心神往之。”

        说着,卢潮伸手变出来个布袋子,里边儿装着个骷髅头。

        “悬挂那些头颅的一直以来都是个老太监,每次他都会打听这人是谁,都会偷偷在头骨上刻下其名字,这颗头颅,姓白。”

        刘赤亭接过布袋子,轻声道:“多谢。”

        次日清晨,刘赤亭带着白小豆不辞而别。

        今年冬天冷得过分,厚厚的积雪没过了刘小亭脚腕儿,白小豆连小腿都瞧不见了。

        小丫头没喊过一句累,就是不断对着双手哈气。

        刘赤亭叹了一口气,干脆取出飞舟,直接飞去了等渡船的地方。

        结果山巅之上变得更冷了,刘赤亭又没法儿以灵气帮着小丫头暖和身子,便也只能生起一堆火,让她依偎在自个儿身旁。

        一夜过去,白小豆又打喷嚏又留鼻涕,额头烫的跟个烧红的铁块儿一般。

        好不容易等来渡船,刘赤亭赶忙抱起白小豆跃上去,让莫沉灀帮着驱赶风寒。原本刘赤亭是想让她病一场,熬些草药给她喝,小孩子,不论男女,吃些苦头总是好的。

        可毕竟是大年三十,让她病着也不好。

        哄睡下白小豆,刘赤亭走到甲板,莫沉灀凑过来,微笑道:“公子对这丫头可真好。”

        在外面,肯定是不能称呼为阁主的。

        刘赤亭轻声道:“她爹在她出生前就死了,她娘亲独自一人抚养着小丫头。刚开始还好,一日三餐管的上,衣服破旧一些,但也穿的干净。可后来,一场大灾过后,就五六户人家的小村庄,家家户户都断了粮。孤儿寡女的,饭都吃不上了,自然就是村里人欺负的对象。白小豆三岁的时候,她娘亲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出卖身体,与人家换一天的口粮。谁知道这些个恶邻得寸进尺,居然以此作为挣钱手段,把一座小山村硬生生变出来乌烟瘴气之处。几年时间,那几户人家都靠着胁迫白小豆的娘亲,在附近小镇置地置房,独独留下家中男丁,接着欺负人。终于等到白小豆快九岁了,她娘亲也活够了,用这些年省吃俭用的钱买了毒药,把那家人全部毒死,自个儿也自尽了。”

        莫沉灀沉默良久,还是没说什么。既然阁主已经为此盖棺定论,人是怎么死的便无所谓,反正也该死。就是她莫沉灀没早知道,要是早知道,毁掉他们棺材算什么?挫骨扬灰,以魂魄点天灯都不够解恨。

        刘赤亭补了一句:“我说的,从现在起就是事实,哪怕她长大了来问我或者说问你们,也是一样的答案。”

        莫沉灀点点头,轻声道:“是。”

        刘赤亭忽然问道:“最近往北边儿去的船,应该就这一艘吧?那棠溪朝云没在船上?”

        莫沉灀摇头道:“红岩老道直接把她送回了俱芦洲,估计现在已经到松针湖了。”

        这就是修士到达那羽化登仙的天门境界后所施展的大神通吗?

        似乎猜到了刘赤亭在想些什么,莫沉灀笑着说道:“登楼是高山之巅,天门则是只在天之下,破天门便能飞升了,这其中相差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合道三境,一重境界数重天。我三百岁不到,已经是登楼修士,可说不定老死前都没法儿踏足合道。”

        刘赤亭笑了笑,也不去想那么多,反正我此刻就是个无境之人。

        手扶栏杆俯视云海,此刻唯天海广阔,人间小矣。

        据莫沉灀说,这艘渡船明面上隶属于千泉山,可实际上是千泉山从乐木宫租借而来,所以说,这也算是上了贼船了。

        渡船大约载客三百人,也与寻常客栈一般,分个天地玄黄四个等阶。

        刘赤亭登船之时,天子一号便已经给他预备着了。

        好歹也是过年,船上管事给一众乘客分发饺子,数量一样,一人一盘儿,但居住的字号不同,饺子材料便也有差别。

        定下天子一号的刘赤亭,自然是头等大顾客。

        光是天字第一号的船票,都有吓死人的两枚泉儿,其余天字号则是一枚。

        南赡部洲到九洲,行船需要两月时间,天字号与地字号都是有单独船楼,天字号十间,地字号十二间。玄字号则是堪堪有个卧榻之处而已。渡船一众自家人一般将玄字号称作卧铺,将黄字号称为坐票。乘客大多称呼前者为棺材板儿,翻个身都难的那种。后者为硬坐,硬着头皮往下坐。

        得亏大半都是炼气士,不然谁遭得住?

        不过据说有些小渡船还会卖挂票,名副其实的那种,好像牛贺洲那边儿居多。

        所以说,天字号贵归贵,实在是舒服些。

        这渡船与飞舟不同,乃是靠着大阵汲取天地灵气以做动力,所以回本儿之后,除却维护渡船与阵法的花销,那就是稳赚不赔。

        如同这条船,一年跑一趟北俱芦洲一趟九洲,两个来回至多需要十枚泉儿维修渡船与大阵,就等于只走一趟单程便把本钱挣回来了,剩余的都是利润。

        不过建造渡船与布设大阵的本钱,没个十数年是回不了本儿的。

        莫沉灀不爱吃饺子,所以刘赤亭的屋子里,放着三盘饺子。

        白小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猛然鼻子一抽,使劲儿嗅了几下,接着便如同一只猴子一般掀开被子跳下床,也不晓得穿鞋,撒丫子就往饺子那边儿跑。

        刘赤亭没好气道:“你属狗的吗?穿鞋,洗手,然后再去吃。”

        小姑娘皱起眉头,却是没有像之前一般露出凶狠眼神,只是不情不愿的跑去穿鞋洗手。

        白小豆嘟囔道:“我本来就属狗。”

        洗过之后,小丫头端起盘子就开吃,到现在她还是会觉得,有好吃的就得赶紧吃,只有吃到肚子里才是自个儿的。

        刘赤亭面前放了一堆竹简,都是托莫沉灀找来的。此时手中所拿,乃是前朝一位皇族率其门客所著。

        此刻正读到一句:“所谓天者,纯粹朴素,质直皓白,未有使杂糅者。所谓人者,偶差智故,曲巧伪诈,所以俛仰于世人而与天交者也。”

        刘赤亭心说别说那位武帝了,拿这劝我我也不听啊!

        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刘赤亭忽然抬头看向白小豆。

        小姑娘两侧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嘴里塞了多少个饺子。

        只是,明明几滴金豆子缓缓滴落白玉盘。

        刘赤亭轻声道:“怎么?盐淡了?”

        白小豆背过脸去,提起手背擦了擦眼泪,将嘴里饺子囫囵咽下,然后轻声说道:“去年过年,我娘领着我去镇子上买面买肉,我知道那是她攒了好久的钱。可镇子里那些个人,看见我就骂杂种,看见我娘就骂贱货、淫妇。我跑去打他们,结果被人打破了头。娘亲一只手拿着买来的面粉猪肉,一只手拉着我,往家走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边哭边走。”

        刘赤亭又灌了一口酒,是实实在在喝了一口。

        白小豆忽然哽咽起来,钻到桌子底下蜷缩成一团。

        她抽泣着说道:“怎么办?我好像记不清我娘的样子了。”

        莫沉灀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不进去。反正莫沉灀知道,阁主好像不那么着急赶在正阳节前后回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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