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个故事一个人

不知为何，这样一个沉默寡言，浑身上下，弥漫着悲伤气息的男人，第一次让于菲菲感到了心疼。是的，不是别的感情，而是心疼，好想好想把这个男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别难过。

        然而，现实是，她跨不出去，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回望，在心中默默祈祷，别难过，别难过。

        人生就好像是一局棋，棋局中了，这人生也就结束了。悲欢离合，只不过是棋局中的一瞬间罢了。执子之间，就可能重新话天地。就那么简单，那么简单。

        协议，还是有效，他和她之间，还是如此，合作伙伴，再也不能进一步了。

        “又或许，我们也许还能做朋友。因为，机遇太相似了，我感觉得到，所以，才在看见你的那一刻，那么想要征服你，为的也是，征服我自己。”

        他们是同一类人，被亲人利用，身陷漩涡，勾心斗角，层出不穷。但是，不管怎么跑，却永远也跑不出那个囹圄。从出生起，就注定好了一切，享受了，就要有相应的付出。

        “或许，言总，有没有兴趣，在百忙之中，听我讲个故事？”

        这个故事很漫长，从一个小女孩讲起。曾经，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她从小没有爸爸，小的时候总是被人嘲笑，孩子们总喜欢欺负她，可是她不敢哭，因为她害怕，眼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懦弱，因为她发现，只要她哭了，那些人会笑得更加开心，那些人会更加欺负她。所以，她不哭，从来都不在人前掉眼泪。

        她的妈妈，是个很柔弱的女人，经常生病，身体也不好，但是，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所以，不管她遭受了什么，哪怕这个妈妈根本不爱她，她也一样爱着她的妈妈。

        可是有一天，她被其他小孩子欺负完回家，发现她的妈妈郑重其事地跟她说，她要走了，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而她，留在这里，会有人来接她的。

        她哭着喊着，喊妈妈，不要抛下她，可是没有用，她的妈妈微笑着对她说：“你知道吗？你的存在，对我的人生只能是一种拖累，所以，拜托你，不要拖累我。”

        留下那么一句话，她离开了，她还是一个孩子，奔跑着摔倒，摔倒了再爬起来，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不管她是不是哭得喉咙沙哑，也没有人理会她。她的妈妈，坐上了一辆很好的车，离开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一个男人来接她了。

        他说：“我是你爸爸。”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因为她虽然没有了妈妈，可是有了爸爸，那些曾经欺负她的小孩子，都不会再嘲笑她了。她想告诉所有人，她有爸爸了，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妈妈离开的悲伤，忽然冲淡了不少。即使偶尔想起，也不再那么伤心了。

        爸爸是个很有钱的人。她知道，就算她还小，却也知道，这么大的房子，没钱的人是住不起的。她的房间，甚至比她和妈妈曾经租来的房子的总和还要大。

        可是，她很快发现不同了，这里，也是不同的。这里有五个小孩，她是第六个，最小的那个还在喝母乳。上面四个比她年长的，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可是，他们似乎不欢迎她。

        那么不欢迎和漠视，是如此强烈，无论她是怎么笑脸相迎，都没有用，他们只会用眼角轻轻地斜视她，仿佛，她根本不值得他们花力气去看。她，是如此的廉价，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差距！

        五岁的小孩，感受到和别人的差距，说起来似乎有些搞笑。但是当时，她真的敏锐地感受到了，而且，那么赤裸裸，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家，这么格格不入。唯一能够让她感觉温暖的，是爸爸。

        那个男人，总是对她笑着，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离开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让她这么多年都没有爸爸。就算她不喜欢这里的其他人，可一个爸爸，也足够让她留下来了。那时候，爸爸是她的天。

        可是，天，不会一直都是明朗的，总有一天，会乌云密布，会找不到星光，会变得阴暗！

        那一天的到来，是她十岁的那年。十岁，也还是一个孩子，那么稚嫩，如同娇嫩的花苞，饱含待放。

        可是，却有人等不及她绽放，就把她给摘了下来，那一瞬，玫瑰哭泣了。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那么变态。她从来不知道，她最尊敬，最爱戴的人，竟然会把她关在一个房间里，撕开她的衣服，对她做那种事情。她只是一个孩子，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觉得痛，然后，泪流满面，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

        她的爸爸，那么虔诚地吻着她的眼泪，告诉她，宝贝，这是爸爸爱你的方式。

        于是，她信以为真，以为，极致的爱，只含着痛的。忍着痛，看着她的爸爸，对她做一切一切，直到后来的呻吟，空气里满是暧昧的气息。那时候的她，不知道什么是暧昧，只是觉得自己脸红。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一次次被侵占的时候，她一遍遍告诉自己，爸爸是爱她的。

        可是，纸包不住火，小女孩总会长大的，十五岁，已经是一个迈向成熟的年纪，当她终于明白，什么是爸爸的爱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被痛苦扭曲了。因为那一天，她失去的不是一个女孩子的贞洁，更加是一个心目中的神，一个最爱的人。当她被人按在地上，用那恶心的眼神和手，触摸着她的身体的那一瞬，那一瞬，她的世界坍塌了。库拉摧朽，一切，如过眼云烟。消弭。

        真正的爱，让她用曾经最童真的年华，去守护，又用最花样的年华，去摧毁，她亲手。

        即使知道了一切，也不能摆脱，身体，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那一切。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于家的大小姐，她锦衣玉食，她拥有一切，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她手握一切，那是因为她知道，只有那样，才能够摆脱一切，才能够摆脱那个魔鬼一样的爸爸。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那次的事情而变了，可事实是，她知道了什么是爸爸的爱，对于爱，对于亲情，她已经绝望了，所以才会伪装自己。

        说起来，凌俊安会满意她，也要感谢那个爸爸啊！

        “故事讲完了。”她似乎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仿佛完全就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她说，“你觉得被利用了，可是我呢，被抛弃了，至少，你的爸爸妈妈是爱你的，而我，对妈妈，只是一个包袱，对爸爸，只是个女人。”

        她的眼神里，有着死一般的静寂。哀莫大于心死。的确是这样。

        言晟射第一次听说她说起这些，不知道她为何要说这么多，他们，其实也只是合作伙伴而已，比之那些大街上匆匆而过的人，只多了一点金钱的羁绊。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见言晟射欲言又止的神色，于菲菲反而坦然地笑了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最惨的，有人比你更惨，会不会更好些？啊，又或许，我是想找一个盟友，这样，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如果这个不算理由，那么，还有一个理由，我喜欢你。”

        她从来都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女子，敢爱敢恨是她的性格。这个世界，亏欠她的太多太多，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死了的话，真的太便宜这个世界了，而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

        言晟射却忽然不动了，他的眼神里分明有着什么，终于，化为了一声深深地叹息。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抛弃了你，没有人爱你？不，你错了，你的身后，至少有一个永远注视着你的人，而我的身后，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所以，他说，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因为我们太像了。就像两只频临死亡的北极熊，在极寒之地，忽然碰上了，在一起，却不能相互取暖一样，因为，我们都太冷了。没有一点温度的对方，只能让彼此更加寒冷而已。而我们最需要的，是温暖。

        于菲菲的身子一僵，她的身后，永远有那一个人，只是她从来不敢回头去看而已。她知道的，她都知道。

        “红心花园二十九栋十一楼。他在那里，我顺手救了他，算是我们这次交易的赠品吧。他伤得很重，好像是为了找你，接受了惩罚，能活下来，他就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守护你，反之，则一条命。快点的话，或许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于菲菲往后退了一步，满眼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不会的，不会的，他功夫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但是，她却知道，言晟射不会骗她，那一刻，大脑竟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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