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挡下的一巴掌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染缸，没有谁会比谁更加干净，因为这个原因，收到了就是幸事，没有收到，就是祸害，不管怎么说，只要身处这个社会，就无法置身事外。

        于菲菲和言晟射之间的协议，这么定下了，她的出现，的确让老太太转移了注意力，但同时，对自己这个孙子却越发不满，言晟射，是在引火烧身呢！

        老太太本就是个性格暴躁的人，有关言晟射，她暗中派人监视着一举一动，她一接到消息，就冲着管家吼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可理喻了？他难道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吗？竟然还在这里给我添乱，那个狐狸精，该早些解决。管家，备车！”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管家只听从老太太的命令，命令一下，立马就从那边过来了，心知不好，却也不敢大有动作，只怕一旦过火，会适得其反。但，见一面还是有必要的。

        而这厢，言晟射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他确定，今日之内必有消息。

        于菲菲和言晟射确定了协议之后，本来就利用在公司上班这个优先条件，索性在公司办公室，明目张胆起来了。毕竟，她的存在价值，就是让人知道，现在，她才是言晟射的女人，而言晟射，目前和她在交往。既然彼此本身就是一个交易，何不利用的彻底？于菲菲的确是这么做的，至少目前，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原本在设计部门的那些人，目前都对她毕恭毕敬。尤其是人事部的那些人，看见她，都有一种要逃跑的感觉，战战兢兢。

        于菲菲嘲笑道：“没想到，你的恋人的身份，还真不错。至少现在，没有人敢对我不恭敬了。没错啊，我们这些人，没有了身后的这个背景，就什么都没了。不，你比我好多了，至少，这家公司被你改造了，现在是你的东西，可是我，却没有那样的本事，只怕就算是把公司抢了回来，也不一定会是一个好结果。”

        言晟射如同一个倾听者，安静地听他讲述着，又仿佛根本没有听她讲话，因他手上的笔从头至尾没有停下来过，文件，一份份接着处理，脑子和耳朵还有手，根本是分开行动着。

        桌面上的文件，从左边如山一般的高度，移到了右边而已，视觉上只有这个变化，而实际上，这些文件，已经通过他的眼睛，完全记录到了他的脑子里，根本不需要再过滤一遍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整个人坐在那儿，仿佛一件雕塑，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距离他三步之遥，即使不是故意的，也能自然流露一种巨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嘴角抿着，双眉微皱，一直都是如此，仿佛什么郁结于心，无法化解。一丝丝寒意，顺着风的流动，附着于皮肤表面，毛孔微缩。

        如果说，一定要想想他什么地方变得不同了，那只能说是，他身上多了一种名为“悲伤”的东西吧。浓重的，透不过气来的，厚实的，仿佛把他整个人都紧紧地包裹起来，不让他呼吸似的。作茧自缚的人，却是他自己，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把他放出来。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戚戚然看着那个举笔挥洒的男子，一身的黑色，莫名笼罩着的绝望的气息，让她的心也随之一缩。他，依然在她的心中啊！

        听到这句话，他才放下了手中的笔，顿了顿，站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个工作，本可以交给秘书或者秘书助理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说他不忙吧，从头到尾他根本没有休息过一次，一次也没有，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半分，但是说他忙吧，可是他却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连一杯水，都是自己去端的。

        言晟射不语，喝了水，润了喉，轻轻蠕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可是看着她的那张脸，却什么都没有说。目光沉沉如水，看着她的时候，于菲菲的心狂跳着。

        一时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办公室外，一阵喧闹，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才没多久，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老太太。老太太二话没说，直接冲到于菲菲面前，完全不顾自己的礼仪，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可是，于菲菲也不是什么善渣，她当然不会白白接受这一巴掌，本就是冤枉的，本可以躲开的，又何必等着那一巴掌落下来。

        可是，很多事情，似乎不是按照剧本来的，有时候，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就如，于菲菲怎么也想不到，挡在她前面的，竟然是言晟射。他的手很宽厚，和他弱不禁风的模样，完全不一样，轻轻松松挡住了一巴掌下来，目光里，闪烁着沉痛。很多次，这只手，这只充满老茧的手，是不是也曾经这么毫无理由地打过她，好多次，看见她红了眼眶，他却从未上前关怀一句，只为了，那是他的亲人。所以无理取闹也好，肆意妄为也好，冤枉也好，他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相信他的亲人，也深深伤害了她。

        但是，事到如今，似乎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今天，不过也是一场闹剧罢了。

        “奶奶。”他喊出口，手松了，可是那一巴掌，却毫无征兆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偏了过去，立马浮现了红色的掌印，可见，此次力道之重。

        “混小子！你还知道我是奶奶？既然我是你的奶奶，你就该把这个人给处理掉，不要让我再看见她，可是，一次次又和她扯在一起，不止是她，狐狸精一个有又一个！男人，怎么能被女人迷惑呢？”

        “奶奶，我也被你迷惑了。”而你，也是女儿。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女人，我这个男人被迷惑了，不然也不会听你的话，现在，我被其他的女人迷惑了，也是理所当然的。果真，这句话一出，老太太更加生气了，刚才如果是愤怒的话，现在已经是脸色铁青，一脸心脏病要发的样子，呼吸急促。

        可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虽然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想伤害，可是他同样也不想伤害那些无辜的人。比如，林夕然。她是无辜的，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代，不管怎么说，她的妹妹堕落，她的父母双亡，都是他造成的结果，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错。何况，在成为他妻子的那些年，她从未做错过一次，每一次都是勤勤恳恳的，每一次都是面带微笑的。哪怕是受了委屈，也能够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他那个时候明白的，他都看在眼里，却因为心里的仇恨蒙蔽双眼，所以他想办法抹去那个孱弱的背影，而把她当成了发泄的目标。他错了，他错就错在，不该在他有爱的时候，用恨的双眼，却对待，此刻，想要找回那纯净的爱，已经没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人往往不懂得珍惜，珍惜生命，珍惜爱情，珍惜一切的一切。只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一天，总是那么浪费，当没有浪费的资本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和珍惜，可那个时候，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他现在也不会，不会去挽回，因为他明白，自己早就没有了挽回的资格。在离婚协议书下来的那天，他就已经没有了资格。现在，更是连拥抱她的资格都没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觉得最亏欠谁，那么这个人，毫无疑问，是林夕然。

        “你这个孽障！我怎么会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你说说，被狐狸精迷了眼睛，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是不是？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老太太眯起了双眼，一脸怒气看向言晟射，“我的好孙子！”

        狠狠地瞪了一眼在言晟射身后的于菲菲，她怒火冲天地走了出去，来和去，都是一样的，风风火火。

        她的离开，办公室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言晟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于菲菲站在他的身后，忽然感觉到了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悲哀，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道：“不追上去？那是你唯一的亲人，不是么？”

        言晟射调整了一下，收敛了情绪，只觉得刚才的悲凉，只是一时之间的恍惚和错觉，但是，看着他的背影，于菲菲可以确定，刚刚的，不是错觉，是真实的。

        他的背影，始终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只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哑然道：“我早就，只是一枚棋子了。”很早很早以前，在他知道一切的时候，他或许就是一枚棋子了，不，也许更早以前，他的父母死的那一瞬间，他或许，就成了奶奶，那个唯一的亲人心中的一枚棋子。对了，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所谓的亲人身份，只是他安装上去，为了安慰自己的慰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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