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处可逃

回到公寓门口，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夕然。”

        那么熟悉的声音，除了他还有谁？林夕然没有停下来，翻包找钥匙一点也不含糊。

        “夕然，为什么？”泪不停地落下来，找到了钥匙却插不进去，眼睛已经模糊了，换了一个钥匙又一个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

        一双大手将她拿钥匙的手握住，“夕然，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放手，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泪滴在他的手上，也滴在他的心里，心被灼伤了。

        “我会等你，一直等你回答我为止。”

        门已经关上了，林夕然背靠着门，身子缓缓地落下，直到屁股着地，双手抱膝，这个动作是在妈妈子宫里时的姿势，最安全的姿势，可是现在却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一个落泪一个心伤。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清早打开门的时候，他睡在门口，双眼紧闭，像个孩子。他们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年龄上的差距是差距，她结过婚，而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他们注定今生无缘。

        想多贪恋一会儿她的温暖，她的气息，不舍得睁开眼，直到她起身，才突然睁开眼呼叫她的名字。“夕然。”

        她没有回头，他追上去从后面抱住她，“夕然，别走。”

        “忘记了好不好，忘记那些我说过的话，我不说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不娶你了，好不好，这样你能不能和我回去？”

        他果真还是个孩子，林夕然几乎要笑出来，喜欢哪里能那么就不喜欢了，如果有那么容易的话，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为情所伤的人呢？

        过去的还在，没有办法将已经发生过的痕迹抹掉，两个人中间的裂痕还是存在了，打碎的花瓶即使粘回去了，依然会有破碎的痕迹。

        “徐谦磊，你不要胡闹好不好，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像是个小少爷一样任性吗？我不高兴了，我不高兴伺候你了，你不要来缠着我了。”

        “没有伺候，我也不是小少爷。”徐谦磊听见她的话，心不由自主抽紧了，难以自主地心伤起来。他慌忙说着，她冷冰冰的态度，令他难以接受。

        “我是个大你三岁的结过婚的女人，不光结过婚，我还有过孩子，你懂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林夕然声嘶力竭地吼着，她必须要把他推开，因为这个孩子太过单纯，现在或许还来得及，回头是岸，等到感情深了，恐怕要割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你就只是你而已，而我喜欢的人也是你，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无关。”徐谦磊想要解释，他想说明白，他不在乎，可每次都感觉他的解释好无力，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可是我在乎，我不能忍受世人的眼光，我不能忍受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我更不能忍受你的父母对我的冷嘲热讽，我是个女人，我在乎这些，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不可以这么自私，让我变得痛苦。”

        “夕然……”徐谦磊的语气里已经略带祈求。

        “既然不会改变，现在又为何要苦苦相缠？放手吧。”

        林夕然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可是不管怎么伤人，她都要说下去，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如果不说清楚，会让他一辈子痛苦。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却不能让他下半辈子痛苦。

        “夕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的你已经重生了，我根本不在乎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简简单单，好不好？”

        林夕然想要让他不要说下去了，她害怕他再说下去，自己就要心软了，他怎么能够这样，在她下定了决心之后，还能够来动摇她的决心呢？他难道不知道，是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够阻止自己硬下心肠吗？和他在一起的那段生活，她真的很幸福，幸福到忘记了伤痛，忘记了往昔，忘记了那个男人。她忍住眼泪，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假装镇定地说着：

        “我喜欢你，徐谦磊，但是只是对亲人的喜欢，像弟弟一样的喜欢，我不可能对你有其他想法，所以你离我越远越好。”

        “我收回我收回，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也会像弟弟一样喜欢你，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放手。”

        徐谦磊缓缓地松开手，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失去她了。高跟鞋的声音走远了，一声声印在他的心上。

        脖子上挂着的石头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戴在身上，很多人都说俗气，可以摘了，可是他都笑笑，摘不下了，打了死结，要等以后把它剪断吧，现在想来全都是借口，只是因为这是她送的第一份礼物所以无比珍惜，舍不得摘下来，可是现在，她已经要淡出自己的生命了，看着它，只是睹物思人，作茧自缚罢了。当初明明想好的，只要她幸福，怎么样都无所谓。明明当初摘了很久都摘不下来，如今却这么容易就摘下了，难道真的是缘分尽了吗？

        …………

        林夕然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司，今天是有一个重要的会议的，可是从头到尾林夕然的心都不在这上面，手边放着的文件一动没动，连同那些客户经理，策划设计总监讲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凌厉岩看着林夕然，见她一直在走神，而这时候，正好有人提问：“林小姐对王总监的话有什么见解呢？”

        林夕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到，才恍然一惊，貌似整个会议都不知道在讲什么，抬起头看到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再一转头，凌厉岩那双锐利的眼睛好像要把人看出个骷髅，甚至有一种无处逃的感觉，忙把脸撇向另一处，在这么多炽热的目光中，好像要把自己融化似的，没有一双是善意的，即使凌厉岩，也不是，他的目光里掺杂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看不懂，这个男人也复杂。

        为什么？一阵眩晕袭来，人摇摇欲坠，晃了晃。而此时，上启的市场部负责经理，一个将近四十岁的老女人，不知怎么，似乎对她很不满，面无表情地说道：“谈不出自己的见解，就用这种假装身体不舒服的方法来逃避吗？李总监看人的眼光也未免太差了吧。这种半吊子也适合这次企划案负责吗？我可是很不放心啊。”

        听了她的话，周围的人似乎受到了鼓动般，纷纷用指责的目光看着林夕然。痛苦之色爬上眉梢，林夕然差点就挡不住了，可是她不能倒下，如果倒下会连累总监，不能这么做。强装镇定，她淡然开口：“如果贵公司对我不放心，大可以向公司要求换个人，我没有任何怨言，但是请不要用一些流言蜚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这不是有损上启的形象吗？”

        市场部经理直直地盯着林夕然，一语不发，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下降到冰点，良久她才忽然笑道：“怎么会呢？我和李总监认识那么久了，她的眼光我还是认可的，既然是她推荐的人我又怎么好拂了她的面子，我想我有义务好好锻炼一下你的能力。你说呢？林小姐。”

        话都这样说出口了，林夕然又有什么办法拒绝，她分明是要将自己逼上绝路。

        “您肯指导我，是我的荣幸不是吗？”她还不知道这位叫什么，只知道，她是负责市场营销这一部分的，似乎在公司的地位也很高。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小姐果然是会审时度势的人，会议结束后林小姐来一下吧。”

        “等等，既然是要指导，我看就由我来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上启的总裁，这点小事，本就是我的职责之内，何况，我跟林小姐还有些缘分。”凌厉岩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看似漫不经心，但不经意间抬头，与生俱来的凌厉，周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气场，让人无法拒绝。

        “可是总裁您那么忙，不合适吧？”黄经理干笑着，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情，忽然又有了变数，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脸上也是皮笑肉不笑。

        老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要针对林夕然，或许是在针对李总监，还是两个人有什么纠纷？这中间的情况，没有人知道，所以，她千方百计，想要把人放在自己部门，谁都知道，她是铁面无私的“女包公”，进入她的部门调教出来的，恐怕都是些“女汉子”，“大龄剩女”，“不婚主义者”。

        “说忙的话，谁能和黄经理比呢？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散会！”

        当所有人散去，林夕然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心也空荡荡的。冷不防一个女秘书走进来，个子高高的，皮肤白净，眼睛大大的。

        “凌总让你过去。”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可是林夕然分明从她的嘴角看到一丝讥讽。联想到那些秘书是总裁的秘密情人之类的传闻，一切就变得那么顺理成章，林夕然站起身，迎上那讥讽的目光回她一个微笑，抬头走了出去。

        那秘书似乎没料到林夕然竟然会这么做，似乎也不介意，只是在林夕然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声地说：“凡事总裁看上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出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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