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南京

我在电话亭里，给仲之打电话，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不管我和他未来的命运如何，我要结婚了，我得告诉他。

        我打了不少电话，可拨过去都是空号，我就么与仲之失联了。

        我也想过不少办法，我拿了身份证和户口本，以仲之法律上哥哥的名义，让警察帮我找人。

        警察同志告诉我：“目前此人没有被申报死亡记录，所以，你是要报失踪吗？”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我组织好语言，“我不是让你告诉我他死了，我是要你帮我找他！”

        警察一愣，相对客气地跟我说，“这位男同志，你刚刚说和你弟弟失联将近半年，之前你干嘛去了？你现在一没照片，二没踪迹，哪怕你告诉我们他去哪了呢，哪个省，哪个市，南方或是北方，不然我们怎么帮你啊？”

        我控制好情绪，“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作为哥哥，该履行责任的时候，去哪了？”

        我无奈地坐在那，被警察同志深刻地教育了一顿。

        当我从派出所出来后，我在门口点燃一根烟，吸烟能让我稍微舒服点。

        我抽完第一根的时候，把烟屁股插在派出所门口边上的泥土地上。

        忽然间想起了一个人，兴许他能帮我，我去了他工作的地方，朝阳门附近。

        许家旸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我一脸狼狈的样子。

        他是典型的大院子弟，身上的风流和自由，是我这样的人没有的。

        “我说是谁大白天的来找我，原来是姐夫啊，干嘛不来我办公室等我？”许家旸说着就要拉我上去。

        我挣开他的手，“我不去。”

        “怎么了？”，许家旸手插裤兜里，略沉思片刻，骤然笑了，“也是，你现在是我们单位大红人啊，谁不认识你，你避嫌也是对的。”

        我没空和他打岔，“家旸，帮我找个人，成吗？”

        在我来之前，我就知道许家旸会帮我这个忙，但我没想道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甚至问都没有问。

        “没问题，你是我姐夫，只要你不让我杀人放火，别的我都能应你。”

        我冷冰冰地一笑，我怎么也算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你怎么也得帮我。

        “叫什么？”

        “廖仲之。”

        “和你什么关系啊？”

        “我弟。”

        “怎么丢了？”

        我苦笑，怎么丢了，我故意丢的。

        “不小心就找不到了。”

        许家旸爽快地答应我，我想着以他的人脉背景很快就能找到，便安心回家等消息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许家旸不负我望，果然给我找到了廖仲之的消息。

        “姐夫，你这弟弟可真让人好找，地方系统里几乎查无所人，后来找了部队的人，才知道他入伍了，是南方的一个军校。”

        我问清楚学校所在的地方，大约知道了，光靠仲之自己的能力是进不去的。

        半年前小华曾跟我说起过，可以推荐仲之去某所军校学习，我当时动摇过，但最终拒绝了。

        仲之是怎么去的？

        这事儿除了他自己，也就是小华才知道。

        我感到十分疲惫，许家简直神通广大，我找不到的仲之被许家旸几天内找到行踪，而仲之的离奇远走，又与我未来的妻子小华，有重大关联。

        我一气之下，步行走到小华单位门口，我仰头看见高悬的国旗，在我头顶上方飘动。

        廖仲实的确没用，我没进去找她，我勇气欠佳。

        次日部里办公例会，我参会撰写会议纪要。

        身体虽在那，但心思早已神游，我反复在会议记录本上写下两个字：南京。

        仲之如今所在的地方，南京，南京……

        “……此次华东和华南，需要各派北京一人过去，驻地4个月，这件事程岷你布置下去，动员全机关，直属单位年轻干部报名……”

        领导在台上说着，我其余的事情没听进去，单单就这件事听得一清二楚。

        会后，我向主任报名。

        主任当场拒绝我，“仲实，你马上要办婚礼的人，我哪能让你们小两口刚结婚就分开？”

        我知道小华若是知道，必定不会答应我。

        我神秘兮兮地把主任拉到楼道边上，我开始编故事，“主任，不瞒您说，小华马上要驻外几个月，您知道的，小华学的外语，从事宣传工作多少是大材小用了，他父亲也想女承父业。”

        主任恍然，原来是这样。

        “那你们的婚礼呢？岂不是要推迟很久，好吧，你们两个年轻人也是上进。”

        我一个劲点头，谢谢主任，谢谢主任。

        因此，我顺理成章的得到一个前往南京工作的机会。

        没多久，小华知道这件事，她气呼呼的，以为我是被动答应了这次工作安排。

        “我这就打电话，这不是欺负人吗？知道你要结婚了，还这样？我爸才退二线多久啊？”

        我心里觉得我挺不是人的，我顺应地叹了口气，“小华，你倒不用这样觉得，你想想看，如果我拒绝了，或者你帮我挡了这次的抽调，以后呢？我只想靠我自己。”

        “话虽这么说，但你们单位这么做，把我父亲放在哪里？”

        我哑口无言，原来小华担心的也不全是我，更多的是他们许家的门面。

        我嘲笑我的自以为是，我轻轻抱了抱她，“小华，一年，是非常快的。”

        “那你每天要给我打电话。”

        “好。”

        “小华，你在南京有朋友吗？”

        怀里的人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在南京哪有什么朋友？”

        “认识的人也没有？”

        小华推开我，仔细地凝视着我的脸，“怎么了？你很希望我认识南京的人？”

        “也不是，想着帮你去看望老友呢，也让你的朋友认识认识你丈夫。”我演得很自然，小华应该是没察觉什么异样。

        “你关心关心自己就好，把自己照顾好，知道吗？”

        我握住她的手，十分深情地望着她，“小华，还记得仲之吗？”

        “当然记得。”

        “我联系不上他了，你能帮帮我吗？”

        小华眼神里划过一丝犹豫，她迟缓地笑了笑，“没问题，仲之嘛，没问题。”

        我坐上绿皮火车离开了北京，我心里清楚，小华不愿意帮我找仲之。

        但我依然不明白，小华曾经那样喜欢仲之，把他当弟弟，为什么现在连提都不愿意提。

        我找到仲之后，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

        华东局的同事在南京站接我，欢迎，欢迎，北京的同志。

        我礼貌地回应，华东局的小胡和我差不多年纪大，是去年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廖主任，您来南京与我合居一室，以后我们就是室友。”

        小胡是当地人，也很热情，带我去吃了小笼包，鸭血粉丝汤，柴火馄饨，还有很多的当地特色小吃。

        “小胡，你人真好，我有个弟弟应该和你也差不多年纪大，看到你我就想起他。”

        小胡爽利地说，“廖主任，下次把您弟弟带来，我带他在南京城里转转，您千万别客气。”

        我随口一说，“他也在南京，不过在军校，估计是没法出来。”

        没想到，这个小胡却成了我见到仲之的钥匙。

        不会是……？

        我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

        哈哈，小胡笑了，真是巧啊，真是有缘啊。

        廖主任，您还别不信，我同学也在里面，是学国际关系？巧了啊！

        这个意外之喜让我得到的很仓促，也很迅速，原本还打算让许家旸帮我寻联系方式，现在有了小胡却是一步到位。

        “那我们，改天一起去看看他们，好吗？”

        小胡一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去中山陵玩。”

        “一定，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和小胡这样的年轻人相处，和北京的那群人相比，要简单很多，也轻松很多。

        我在南京几个星期没有，就胖了五斤。

        南京，明明是烟雨江南的地界，这里的人却拼了命爱吃面，小排面，皮肚面，肉丝面，香肠面……

        “小胡，我发现你们南京人很能吃面食。”

        “吃饱了，好苦钱嘛。”

        “这样，晚上我请大家下馆子，吃点好吃的，你来选定地方。”

        小胡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朝我笑笑，“行啊，晚上带你找个鸭子店吃吃。”

        我被辣油呛了一嗓子，我睁圆眼睛，以为是我自己听茬了。

        “哦，我把我同学和你弟弟都叫上，行吗？”

        我赶忙拒绝，“别别别，我弟弟还小，你怎么能带他去那，那……”

        小胡不解地看着我，挠挠头，“鸭子店不是很正常嘛？”

        “正常？”

        “我们南京满大街都是啊。”

        我无比感叹江浙地区人民的安居乐业，和经济社会发展的迅猛。让人们的思想进步得如此之快，放在北京这是要被抓起来的。

        小胡开车带我过去，我在车上不由再次感叹民风开放和江南地带的幅员辽阔。

        “廖主任，不是，您误会了，您说的那种鸭子，这放在咱们南京也是要被抓起来的。”

        我：啊？

        车子停在城南的一间烤鸭店门口，到了。

        小胡挺难为情的，“看看这事儿给闹的，廖主任，我说的是能吃的鸭子。”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开玩笑呢。”

        废话，我以为的也是能吃的鸭子。

        但没想到，是这么能吃的鸭子。

        大厅的服务员问我们。

        廖先生的朋友吗？

        他已经来了。

        在二楼香檀厅。

        我说：“好。”

        这间酒家的楼梯时螺旋式的，我跟着小胡的脚步，亦步亦趋地朝上走去。

        走得让我头晕目眩，我知道，仲之在楼上等我。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我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

        一会儿见到他我应该说什么？

        窗外的傍晚的夕阳，透过十字窗洒进来，照在我眼角的纹路上，我也不再是那样年轻。

        但仲之不同，他很年轻。

        这段日子，他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有没有人欺负你？

        到了香檀厅门口，我驻足半刻，小胡问我：“廖主任，怎么不进去？”

        他不等我回答，为我推开门。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侧脸，消瘦，棱角分明，高鼻浅目。

        还有就是，干脆，特别是他看我的眼神，不再优柔寡断，不再含情带水。

        换句话说，他看我，就如同看一个普通男人。

        没有什么眼神间的拉扯，也没有什么长久未见的思念种种，廖仲之看见我后，立马站了起来，快速地走到我身边，很哥们儿地拉过我的肩，向他的几位同学介绍。

        “这就是我哥，我叫仲实，他就是仲之……”

        廖仲之说完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嘴瓢，他笑了笑，又改正：“我是仲之，他是仲实，该死我怎么会说错！”

        他们皆一笑而过。

        几位同学也都是少年模样，都没有穿军装，所以我所见的他们，和他们的真是年纪所出无二。

        几个小伙子起身向我问好——

        廖哥好，我们是仲之的同学。

        对对，我们是室友。

        听仲之说起过，您在北京任职呢，清北出身，真厉害！

        “我没什么厉害的。”

        大家都笑了，这其中笑得最猖狂的当属仲之。

        “哥，你别谦虚啊，我哥不仅是考学厉害，追人也厉害，我嫂子的模样也不比现在那些银屏明星差，对了，哥，带嫂子照片没，给大家开开眼。”

        那些孩子也跟着起哄，我去了他们一声，他们起哄得便更是离谱了。

        我借机去旁边水池洗手，仲之不依不饶地跟过来，“哥，你现在怎么也会害臊了，这还是你吗？”

        这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不过是俩兄弟间的赖皮话，但只有我知道，这是廖仲之在骂我。

        他们在饭桌上聊天，我一边洗手，一边侧头对廖仲之说道：“你有完没完。”

        廖仲之本身就比我高，他站在我身边，对着镜子里的我，居高临下的说道：“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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