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言蜚语

连着好几天绵绵阴雨不由得让人心烦意乱，空气潮湿的发霉，沉闷的透不过气来。

        祝一言这天工作时罕见的有点儿心不在焉。

        确切来说，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焦躁感，眼皮也跳个不停，刮胡子时三心二意还刮破了下巴，不得不贴上一个略显滑稽的创可贴。

        一来到公司就被几个实习生笑，大胆的问是不是祝哥有对象了，嫂子好凶猛，把部门的部草给攀折了。

        祝一言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刮胡子不小心，几个小女生笑嘻嘻的将手里的饼干和零食给他。

        “祝哥太可爱了吧！痛心，我为什么不能得到他的心！”

        “你要是看过他参赛的视频就不觉得可爱了，只觉得那是一朵冰山雪莲，尔等凡人不配与之交好！”

        “我知道的，祝哥是大佬嘛，是咱们部门的团宠……”

        旁边小声嘀咕的聊天并没有进入祝一言的耳朵，他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憋闷，心脏沉的厉害。

        这种情绪波动在祝一言身上是很少见的。

        祝一言捏了捏眉心，摘下眼镜，站起来打算去茶水间接一杯咖啡，刚走到茶水间的门口，就听到新来的几个实习生叽叽喳喳的在茶水间说着什么，神情颇为激动。

        “……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前天程临还晒了他们的照片，魏濬怎么可能死掉呢？？我不相信……呜呜呜——”

        “就是说啊，是不是被陷害的，怎么回事啊，魏濬可是我的男神之一啊！”

        咔嚓——玻璃杯摔碎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谁？你们说谁死了！”仓惶又颤抖的声音急促传来。

        祝一言的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目光凌厉，那一双平常淡漠疏离的眼睛在此刻似乎透出一点儿脆弱来。

        小姑娘们吓了一跳，“啊，就是魏濬，那个华菱设计院的魏濬。”

        似乎有点儿惊讶祝一言的反应，“祝哥你认识？”小姑娘说着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忿忿不平的说：“今天爆出来的消息，据说是警方找到了尸体……”

        祝一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加粗大字，浑身僵住一般，顿了两秒，急速跑到电脑面前，手臂颤抖个不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要溺亡了一般。

        旁边的同事注意到祝一言的动静，关切的问：“言儿啊，你今天不舒服吗？不舒服就回去吧，反正今天没什么大事，身体要紧啊……

        祝一言却什么也听不到，惊惧的直冒冷汗，脑子里嗡嗡响，心脏被拧着生疼。

        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

        一定是假的。

        电脑上弹出来一条条新闻，祝一言狠狠地将键盘砸在地上！

        突然浑身虚软跪倒在地上，额头的冷汗直冒，惊恐到胃都像是绞起来一样，头晕想吐，旁边的人吓得赶紧去扶他。

        祝一言却猛地推开他们，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拿着手机跑了出去。

        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死去，毕竟生老病死乃常事。可是除了自己的亲朋好友之外，一般人大多也不知道，不关心。

        一时间流言四起，八卦不断。

        程临，魏濬名义上的男友，末流十八线小艺人，圈名程晓澄，粉丝称为小橙子，出圈就是因为和魏濬在一起被拍到。

        而此时，程临发了一段小视频悼念魏濬，柔弱无助，红肿着眼睛，说一定要找到凶手，眼泪吧嗒吧嗒留下来，像是悲伤极了，赚足了眼泪和同情。

        本来事情到这里还好，曾经有名气的人不幸离世，大家也就哀伤一阵罢了。

        但是，网上却突然爆出华菱设计院魏濬负责的一个围墙项目坍塌事件，据说是图纸问题，死亡两人，且事后故意拖欠赔款。

        媒体走访，两个成为孤儿的小孩怯生生地望着镜头，瘦骨嶙峋，一副过度营养不良的样子，这上下文一联系，大众纷纷将矛头对准了魏濬，破口大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有人爆料魏濬和一众友人在会所亵玩小男孩，还附送了一段不到二十秒的视频。

        镜头中小男孩乖巧的蹲在魏濬的身边，头低下蹭着魏濬的膝盖，霎时间大家又开启了新一轮的混战，甚至有人开始同情程临，说他被骗了。

        一小部分人粗俗打趣道，就魏濬这种脸这种身材，怕是会所最高级的牛郎都自愧不如，还不知道谁睡谁，大家都跟着哈哈大笑凑热闹。

        流言层出不群，甚至越来越离谱。

        有人说他陷害同事致使其无缘无故丢了工作，就因为魏濬看那人不爽。

        有人说他挪用公款，有人说他大学时期被人抓到在楼梯间猥亵同学。

        网上开始流传处魏濬的各种不堪入目的照片，真真假假，乱七八糟。

        大家似乎并不关心消息的来源是否正确，只在乎八卦够不够劲爆。

        魏濬身前光辉灿烂的勋章和他层出不群的花边新闻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无数人唏嘘不已又啧啧称奇。

        网友们扒出来魏濬生前一个有一个优秀又传奇的奖项，从小到大的耀眼履历，这都让普通人艳羡不已。

        那一张张似真似假的暧昧擦边照片，那些无法被否认的优秀过往，都让这人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引起人们的强烈窥私欲。

        网络流言像是滚雪球，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像是一场暴风雪侵袭。

        那个优秀的校园男神，奖项大满贯得主，业界内的青年才俊，曾经被人们夸奖吹捧，如今又被人们肆意践踏。

        有人看笑话，有人踩一脚，有人嫉恶如仇，有人冷眼旁观。

        霎时间，网络上纷纷扬扬都是魏濬的消息。

        应江市市局这几天热闹的不行，每个人都愁眉苦脸压力很大，不仅有公众的压力，还有上面亲自给的压力。

        这案子要是没有个令人满意的说法，市局恐怕要被人耻笑的。

        可坏就坏在，找到尸体的时候已经是推算死亡后的第三天了，而这一星期都是阴雨连绵，要不是雨过后守林员出来查看，恐怕还要……

        小江来刑侦大队里有半年了，可他敢确定，最近的这副尸体是他这半年跟案子以来见过最惨的，让人触目惊心，不忍再看第二眼。

        魏家父母被警察叫来辨认尸体的时候，魏母当场崩溃了，从来都是端庄温柔的女人一时间失态的大哭。

        这对仪态温和的双亲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动作都不利索了，颤抖着望向尸体，眼泪滚落。

        周围的警员不忍，跟着红了眼眶。

        生前太过优秀的一个人了，而且还那么年轻，他本来该有着光明美好的未来，本来……

        把这样一副残破不堪的尸体放到这对父母面前，实在是太残忍了些，可是职责所在，又不得不为。

        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甚至连一句节哀都说不出口。

        祝一言是跟着魏家父母一起来的，在旁边看着这副面目模糊的尸体，眼睛一眨不眨，额头的青筋暴起，拳头攥得生紧，消瘦的身体细微的颤抖，死死咬着嘴唇。

        “警察同志，拜托你们了。”魏父临走前声音沙哑的说，似乎是已经耗干了最后一点儿力气。

        刑侦队长攥紧了拳头，坚定地说：“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调查，还你们一个真相，节哀。”

        砰地一声——

        祝一言双膝跪地，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再也控制不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警员，赶紧将他拉起，却发现他已经浑身瘫软，像是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

        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冒出，悲恸的神情让周围人震惊。

        警局的人这几天都做好了加班加点的准备，可是，雨天，荒郊野外，没有摄像头，没有目击证人，雨水可以完美地冲刷痕迹，绝佳的犯罪时间和完美的犯罪地点。

        这一切让调查变得困难。

        调查还在艰难进行的时候，网络上却逐渐流言四起，出其不意。

        扑朔迷离的死亡，不可思议的人物，三人成虎的谣言，无法佐证的流言，让人们的好奇心的八卦欲被极大的勾起。

        与此同时，景江别墅内。

        一个身穿浴袍的清瘦男子，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果汁一边敷着面膜，顺手划拉着架起来的ipad，衣服悠然闲适的模样。

        电话声响起，男子慢悠悠的接起。

        “满意吗？程老板。”

        男子喝了口果汁，“做的不错。”

        “还要继续吗？”

        男子随意的“唔”了声，轻笑着说，“你看着办，你办事我放心。”

        那段的人也跟着笑了，“想不到程老板也是狠心人呐，情人用完就丢掉。”

        男子眉头微微皱起，既而松开，调笑着说：“比不上林老板嘛，没有你的计划，哪儿来的一箭双雕，啊，不，一箭三雕呢。”

        “还是多亏了程老板的用心良苦啊。”

        “好说好说，”男子慢条斯理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无道理嘛。”

        “那以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男子嘴角露出轻蔑的笑，“还请林老板管好令妹，不要坏事。”说完便放下了手机，起身，撕下了面膜。

        那张脸，正是前两天在视频中悼念魏濬的程临，可现在哪儿还有半分的哀伤，反而透露出饕餮的满足和精明的锐利。

        夜色正浓，又是一场夜雨袭来。

        黑夜掩盖了所有的秘密，雨水冲刷了一切真相。

        惊惧内，刑侦队长眉头紧锁，烟灰落了满盒，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处那个瘦弱的青年。

        目光坚毅，看着他说：“我不相信，我不会放弃，求你，不要放弃，我会证明。”

        “求你。”

        那是让人拒绝不了的眼神，悲恸、倔强、绝望……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快要渴死的鱼咬住了最后一线生机。

        漆黑的夜，安静的房间里，祝一言跌落在地上，眼泪流了满脸，哭到哽咽；“濬哥！你不要死！”

        祝一言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尖尖的下巴上挂满了湿漉漉的痕迹，一双圆圆的杏核眼哭到红肿，清瘦的脊背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悲怆万分。

        “濬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半呢……”

        却看不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他身旁，此刻魏濬心神俱震。

        祝一言怎么会哭？祝一言可是曾经被同学联合欺负都不会喊痛不会喊哭的人，被人骂了打了也毫不在乎，像是一块木头，呆板直愣。

        这个小闷瓜明明总是沉默寡言，哪怕曾经的缄默症治好了，但是依然情绪和言语都少的可怜。

        他怎么会，怎么会哭呢？

        魏濬去摸祝一言脸颊的泪珠，摸不到。

        “濬哥。”祝一言望着桌子上的盒子。

        “嗯。”魏濬轻声回答，虽然他知道祝一言根本听不到。

        “我喜欢你，”祝一言轻声说，像是只在自言自语，“很喜欢很喜欢，很久很久。”

        魏濬猛地抬头，看向祝一言，不可置信，脑子嗡地一下子彷佛要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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