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游诗人

高高的山顶上，整个花园像月亮，金色的月亮。黑暗中你的一吻，比什么都更温馨。———博尔赫斯

        高一的学习生活结束在流火七月，炙热的夏日，隽筱从不在烈日下游走，她仿佛化身成为一个夜游的诗人，夏天对她过于残酷，她已经渐渐找到和它和谐相处的方式，她只在夜里接受它的狂热……

        和父母为期两周的旅行，既快乐又疲惫，隽筱除了定期看望方橙，像往年一样她没有任何计划，她挺享受这种闲散的时光，这偶尔的怠惰感让她无比舒适。这就是旅行和假期的意义。谁也别想喊醒她，她暂时不想离开舒适圈。然而当容昱的微信来敲门，隽筱便迫不及待地看门回复！

        容昱：【我带你去个地方。】

        隽筱：【好。】

        -

        光影交错斑驳，成群结队的银光飞鱼在深蓝色的大海里宛如一束白银月光，容昱和隽筱看着这束白银月光疾驰而过，幻影重重叠叠，夜里的海游馆像黑夜里的蓝宝石，宝石里缀着五彩斑斓的鱼群，神秘又悠远。

        隽筱和容昱随着蔚蓝色的弧形长廊走走停停，隽筱小时候也来过海游馆，只是记忆尚浅，眼前缠绵的水母在水中灵动地浅浮，像一朵朵盛开的海底花簇。它们上上下下地扭动着身躯，又像一枚枚随风而起的风筝自由自在。

        隽筱看得投入，容昱就跟在她身后，隽筱今天穿着淡黄色吊带短裙，她肌肤冷白，骨架小巧身体纤细，白皙纤细的脚踝上缀着细细的郁金香踝链。容昱动情地望着隽筱，她宛如月夜精灵，从她身边缓缓滑过的巨型白鲨都只剩温柔，容昱心动万分，眼里满是情意绵绵。

        “这里好漂亮…”隽筱回头看着容昱惊叹道，她指着白鲨消失的方向，“刚白鲨从我身边游过…”

        容昱专注地看着她，温柔地说着：“嗯，好漂亮…”

        你不仅仅只是漂亮……

        容昱欲上前和她并行，却被突如其来的人群冲散，稍许片刻人群散尽，就见两人站在原地，四目相望，容昱心有余悸快步上前握着她的手，自然的十指相扣，手心紧贴着像是担心走散像是担心分开，隽筱看看被牵着的手，偷偷牵起了嘴角。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片蔚蓝深邃的水幕映入眼帘，他们牵着手看着深沉魅惑的水波，那宽广无垠的蓝让人沉静。两只美丽的海豚由远及近，律动着身躯在水里自在的畅游，它们紧紧地追随着彼此像在相拥。

        容昱将隽筱温柔地圈进怀里，他们的手不曾放开，他弯腰靠近，英俊的脸庞若即若离，慢慢贴近隽筱的耳畔，那熟悉又迷人的气息将隽筱包围着，不再是无形的拥抱，这一刻，静谧的世界里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那美妙的悸动让人心神荡漾魂牵梦绕。他们带着爱意的沉默，那爱意在这深海碧波的上空缱绻纠缠，无穷无尽。

        他们心神相近，默契的说出了同一句告白：“我喜欢你！”

        当他们听到彼此重叠的声音，他们在双向奔赴，容昱心里被无尽的柔情填满，他的脸亲密地贴着隽筱的脸颊温柔摩挲着，如获至宝。

        容昱现在只想做一件事，他嘴角上扬微微偏头，隽筱看着容昱的脸慢慢靠近，她紧张地头脑发懵，容昱看着眼前那娇柔的红唇，他低头轻轻地吻住了她，两片柔软的双唇紧紧贴合，和他们牵着的手一样，他们不愿分离。

        而此刻空中划过海豚翻腾欢快的倩影，隽筱和容昱的背影相叠和这碧海蓝波融为一体，他们心中的欢愉，如这蔚蓝大海里源源不断升腾的气泡，而海豚正是他们爱意的守护神。

        -

        两人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隽筱家门口。容昱不禁感慨这路太短，下次要再放慢点脚步。两人依依不舍，还是容昱先开了口，“上去吧，晚安…”

        隽筱有点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晚安…”说完就开始三步一回头，再一回头她忍不住问道：“我们在一起了对吗？…”

        容昱真没想到隽筱还有这种怀疑，“亲都亲了，你还想不认账了…”

        隽筱的脸一下绯红，转身就要跑，容昱学聪明了上前就把人捞了回来，视如珍宝一般捧着她的小脸，就着嘴唇香了一口又一口，边亲还边教育道：“还敢不敢不认账了……”就这样歪腻了好一会。

        容昱满眼的眷念，最后温柔地说道：“晚安女朋友…”终于放人走了…

        隽筱一回到家，鞋子一踢，飞速冲进卧室，开门关门动作行云流水，她背倚着门，双手放在胸口，她感觉她要缺氧了！她一个纵身跃入床里，双腿在空中兴奋地乱蹬，恋爱快让她疯狂了，疯狂快乐！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容昱，好可怕的情毒！救命啊！

        -

        丰源医院内。

        方橙坐在轮椅上，手指轻抚着她的画册，眼睛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医生说她身体恢复的很好，但她知道除了身体，她其实还是无法抹掉心里的魔障，或许随着时间一切都会治愈，再或许就像蒙上了灰永远不见天日。

        方橙对于自己轻生的原因只字不提，她的父母感到自责和痛心，从互相责备互相埋怨，再到现在为了女儿坐到一起，方橙觉的她出事或许还是有几分意义的，能让多年不和的父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交谈，她真觉得是这几年为数不多的高兴事了，父亲方飞靖想要等方橙状况再稳定一些，就带她去法国。方橙没有拒绝，似乎也不容她拒绝，方橙心里纠缠着怒火和不甘，而更多的还是不愿去面对那些长久追逐的梦化作泡影。

        隽筱此刻站在病房外，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方橙头发剪短很多，及肩的长发，天生淡栗的发色，像是柔和的秋日，她气色好了很多，看到隽筱，她嘴角带笑，眼下被带动的卧蚕有丝病娇柔情。

        隽筱把向日葵插到花瓶，她今天给方橙带了香甜可口的水蜜桃，还有几本容昱挑的漫画，她把东西放在桌上，拿着一张纸巾放在方橙手间，她拿出小刀把洗好的水蜜桃切成一小块，拿牙签插好递给方橙，温柔道：“你可以吃一点了，可甜了。”

        方橙把水蜜桃放到嘴里，那香甜的味道唤醒了她的味觉，其实这段时间她吃东西都没有味道，完全失去了味觉，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笑道：“好吃！”擦擦嘴又调皮道：“还要，你喂我吗？…”

        隽筱听完就拿起一片水蜜桃送到方橙嘴边，方橙看着嘴边的水蜜桃，突然道：“我要走了。”

        隽筱一下愣住，手里的水蜜桃被方橙接住，方橙轻描淡写地说：“去法国。”

        隽筱握着她的手，久久没有开口，她心里五味杂陈，她有很多话想说，但这时却说不出口，问不出口，隽筱一直想着找个好的契机，她不想去逼迫方橙舔/舐伤口，太残忍了，一切都得以方橙主动交流为前提，那时她们才可以聊聊少艾，那是她的作品，隽筱尚且无法忍受乔佩森这样无耻的剽窃行为，更何况是方橙，而隽筱今天得到的答案是离开。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

        隽筱的沉默，让方橙有点惶恐不安。隽筱即使舍不得自己离开，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欲言又止，隽筱似乎不能想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和自己交谈，方橙忍不住敏感失落，是不是现在的自己脆弱地如同易碎的玻璃，所以大家都如此小心翼翼，她面上不显，心里却翻江倒海。

        隽筱眼眶微红，仿佛说完这一切，方橙现在就要走了一样，她心里不好受，夹杂着对方橙的心疼，以及无力为她做选择的落寞感。隽筱希望施以恶行的人受到该有的惩罚，而此刻方橙只想让自己陷入冬眠，远远地逃离现实世界。

        隽筱思考良久，起身拿起一把木梳，捧着方橙的头发，轻轻梳着，她说道：“那就出去散散心，但不能去太久…我和管悦会想你。”隽筱的意思很明白，你可以放你心去流浪，但是如果你想重新开始，只是单纯地离开那是远远不够的，时间有时可以治愈心伤，却无法治疗旧疾，那些旧疾像阴毒的烂疮，总会时时复发，只能生生地将烂肉割掉才能痊愈。

        方橙突然抬手抓住隽筱的手，她将隽筱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她不断攥紧，仿佛那是救命稻草，方橙不知道如果她远走，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双手，愿意握着她不放。

        “你俩牵够没有，牵够了，能不能转头看看我！”管悦俏皮地靠在门口，她银色的圈形大耳环闪闪发光，像她的人一样明媚，隽筱和方橙回头看到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管悦手里提着一个水袋，里面装着一条金鱼蝶尾，她把金鱼提到方橙眼前，摸摸方橙的头，调皮地说道：“学学金鱼吧，3秒记忆，该忘的忘了得了，哈哈哈哈！”

        方橙看着手里的金鱼，她自由自在地舒展着尾巴，那尾巴像一只迷人的蝴蝶，随着水波翩翩起舞。

        或许有天她可以像这金鱼一样，找回自己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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