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零三章 拨云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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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 殿阁内安寂得可闻呼吸声。
众人怔怔的眼光尽数集中在牵连的两双手上。
女郎体型高大,妆容精致,骨节分明的手还染了蔻丹。
钱总管的手虽藏于袍袖内, 但指尖带着瘆人的惨白,更因无缘无故被抓捏而战栗。
纪允殊与烛伊对望一眼,立即推断,若非云雁西得了失心疯, 钱总管极可能是……“八奇”中的香客,云门梅氏, 梅浅月。
毕竟, 云雁西长年累月伪装成女人四处寻妻, 而梅浅月假冒老太监躲藏深宫,似乎也挺合情理?
细看钱总管,个子不算高, 身板偏瘦,鬓角半白,瞳仁颜色偏淡……一旦先入为主,又觉像了三分。
但无论是与否,圣驾在前,绝非相认的好时机。
烛伊当机立断, 柔柔拽了拽云雁西的精绣缎袖:“姐姐!钱总管乃宫里的德高望重的尊者!岂会是你心心念念的父亲呢?”
纪允殊暗暗为妻子的机智而骄傲,轻咳两声,示意云雁西适可而止,隧对钱总管一揖。
“抱歉抱歉,敝属思父心切,认错人了,还请钱公公见谅。”
钱总管用力甩手, 却没能挣脱云雁西的抓握。
眸中精光锐利至极,几乎能把人戳死。
云雁西被冷眼一扫,满怀激荡登时散了大半。
既是御前,又穿女装,他心不甘情不愿撒手,哀怨之余,暗暗咬牙切齿。
“对不住,失礼了。”
钱总管淡然一瞥,嫌恶地拍打袖口,不予理会。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
非常尴尬。
纪允殊趁宋玄铮犹自茫然,连忙呈上从玉泉山庄搜来的密函,以及盛雪沉、慕莘各自的供词。
其中,许是宋玄铮早年羽翼尚未丰满,为表诚意,竟曾亲自给盛风长写过好几封信!
这类信件多半暗示对方阅后即焚,但盛风长自诩密室机关重重,或者想留个心眼,私自存攒,如今则成了双方狼狈为奸的铁证。
外加盛雪沉的文字供状,补全了宋玄铮历年委托盛家兄弟所做的各类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譬如,动用江湖势力,暗杀政见相异的朝廷命官。
譬如,以献酒为名前往诺玛族盗窃偷换国库中的琉璃璧。
譬如,威逼利诱各地商家,巧立名目掠夺财物。
前后罗列了十七条,年份、地点、人物,一清二楚。
冽帝御览后怒不可遏,颤颤将案头青白瓷碗碟全数扫落在地。
茶水、点心、坚果、蜜饯混着碎片,一片狼籍。
宋玄铮虽不知纪允殊所呈内容,见状慌忙分辩:“父皇息怒!这、这……统统是诬蔑!”
冽帝扬起儿子七年前的手书,怒火中烧,上气不接下气。
“你当朕……认不出你的字?纵然有名家能仿冒你字迹,这语气、这用词……也能伪造?”
宋玄铮容色煞白,如遭雷击。
纪允殊趁机传重要人证。
盛雪沉缓步入殿厅,一袭青袍朴素古雅。
瘦削面容沉静,如无波古井。
他这一生大起大落数次,从万人钦佩的文魁到牵涉舞弊的失德者,从富可敌国的名商大贾到今日断指病弱的阶下囚……
积攒多年的阴狠戾气,仿佛被这短短两个月磨平了。
当宋玄铮的咆哮被冽帝遏止,盛雪沉缓缓启齿,讲述为保玉泉山庄逍遥法外,太子暗地里买通西路十一州的哪些官员,尤其是蓟城周边的军政法三界。
对于兄弟二人所作所为,他直认不讳,阐明自己有私心,担心皇太子卸磨杀驴,误以为诺玛族琉璃璧涉及什么藏宝之处,因而伪造赝品交予太子,私藏了真品。
他论及“杀兄”之举,亦是太子授意。
而他本人不忍兄长被擒后生不如死,兼之确存旧怨,冒险为太子灭口,不料反遭暗算。
哪怕宋玄铮接二连三否定,盛雪沉亦泰然自若。
紧接着,纪允殊传唤了慕莘。
慕莘褪去往日刻意的柔婉姿态,玉簪螺髻,裙裳简洁,不卑不亢行礼,又对宋玄铮发问:“殿下可还认得属下?”
宋玄铮盯着她看了许久,终究毫无印象。
慕莘浅笑:“属下苏小茗,是京郊桐安县人士,父母遭歹人谋害,小茗辗转流连于众叔伯家,十一岁被卖去青楼为仆,蒙您出手相救,收为青藤密使,悉心栽培,五年后奉命以‘慕莘’之名赴蓟城,接近与周家有表亲关系的纪将军……”
她阐述身世,透露太子早在亲王时期,已将收养的孤儿暗中培植成密探杀手组织青藤卫。
这一大批受过训练的男男女女,按能力划分等级,分散于四国境内,化身姬妾、仆侍、清客、江湖人、闲汉、商贩等,大多混入京官和地方官的府邸,从事不同任务。
如截获不利于东宫的信息,剿灭太子的敌对势力,窃取机密文件等等。
每人臂上皆以青藤为记,等级越高,藤蔓越长。
当青藤卫身死凉透,印记会自然消失,较难留下凭证。
因慕莘为四叶藤卫,品级不高不低,所知有限,但她事无巨细,交代得十分清楚,令人信服。
桩桩件件摊开,宋玄铮面如死灰。
面对冽帝的怒声诘问,他仍垂死挣。
“父皇,儿臣所做一切,只为我大冽国强国富民!”
“党同伐异,铲除异己,视人命如草芥,如何强国,如何富民!”
冽帝没东西可砸,索性奋力把几案推到,以泄暴怒。
宋玄铮执意辩解:“儿臣治下不严,容恶滋长,但绝非有意伤及无辜!那些什么爆炸案,跟儿臣无关!全是盛家兄弟……自作主张!”
盛雪沉语气平和:“殿下,罪民因不满顺州百姓,确有报复之行。是盛家人做的事,绝不推卸责任,同样希望殿下能承担自身罪责,别把错处往旁人头上堆。”
宋玄铮恨得龇牙裂目,转而攻击纪允殊:“定是这姓纪的!是他教你们诋毁本宫!父皇请务必严查这群狼子野心的奸徒!”
纪允殊维持不矜不伐的态度:“臣之所以干预此案,只因蓟城周边官员已被太子掌控,臣不得不亲力亲为,逾矩处置。至于由此激发的周家毒杀案、顺州爆炸案、平州杀囚案、天牢毒囚事件……更和臣密切相关。
“臣为保住证人,以平州城的死囚替换下盛、苏二人,确有越权行事之罪,臣自会请求陛下发落。为政者理应恩信并行,德法相济,请太子殿下省身改过,不迁怒,不贰过,以止不善之端。”
烛伊静静听曾为一丘之貉的三人相互指责,听闻丈夫反驳,不由得记起他前晚那番话。
——阴诡之君,必重用阴诡之臣;阴诡之臣,会催生更多阴诡之民。
想来,待皇太子道貌岸然的真面目被揭开,乱党得以清剿,纪允殊期待的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终将实现。
在人证物证指控下,平素能言善道的宋玄铮已无从申辩,翻来覆去便是“遭奸人陷害”。
久病不临朝的冽帝,骤然获悉最信赖的儿子居然瞒着他,捣腾了诸多阴谋诡计。
时日之久远,手段之狠辣,与其一贯表现的温雅仁善大相径庭。
冽帝的心如被利刃切割成一瓣一瓣,连疼痛都四分五裂,让他久久缓不过来。
更教他痛心与无奈的是,伫立在旁多时的钱总管,忽而往厅中央一站。
苍白脸容漫溢悲怆,尖锐嗓音透出前所未闻的凝重。
“陛下,诸位方才所述,皆是近八年来皇太子的行径,但据老奴所悉,殿下时年二十八,却早于十三四岁已开始为铺设储君之路而密谋。”
冽帝惊悚震怒:“十三四!那会儿……他尚且为郡王之封!”
钱总管恭敬答道:“不错,当年的皇六子荣安郡王,不仅大肆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更收留京城内外上百名老无所养的年长者,一夜间获得无数赞誉。慈善仁和的美名,冠绝京华。
“如适才这位……苏姑娘所言,年轻孩童经过挑选后,为其所用。但那批老者何去何从呢?据老奴明查暗访,方知太子名义上治疗顽疾,实则长年累月逼迫他们试药。”
纪允殊眉峰一凛。
他几年前已查到此事,碍于身在镕州,且老人们病故或流落他乡,只有耳闻而无实据。
只见钱总管从贴身锦囊中取出一张布帛,展开后竟是血书!
“老奴前后花了十年,寻访多地,查出太子救助过的老人,无论被资助时体魄如何,没几年陆续离世,死前症状基本相类,诸如身躯日渐佝偻,咳嗽不止,面黄肌瘦,腹背时有麻痹感……”
话未道尽,却见冽帝神色微僵。
与此同时,宋玄铮怒目圆睁,陡然暴起,奋不顾身,直扑向叙述病症的钱总管!
钱总管看似瘦弱,反应却极迅捷,脚下如踏流云般轻轻巧巧错了半步。
宋玄铮一击不中,收势不及,跌了个狗吃屎,尤为狼狈。
钱总管淡声道:“殿下可要小心地滑呀!”
若在平时,内侍仆役定会一窝蜂涌上前搀扶。
可此际所有人视若无睹,漠然置之。
就连和宋玄铮最交好的宋含紫也纹丝不动,默然看兄长笨拙爬起,哆嗦着以手背擦拭嘴角渗出的血。
人心自有一杆秤。
即便太子矢口否认一波波控诉和一份份证据,但拂去幽暗年月的尘埃,真相必将袒露于阳光下。
钱总管呈上血书,续道:“陛下,老奴随身携带的,唯有永福镇教书先生刘长庆这封,其余另有七封藏于别处。太子用于试药的百余名老者,现今存活不足二十人,皆由老奴安置在洛州城。年前,还带了几位回京,可为人证。”
冽帝细阅血书,直面底层百姓的痛楚、无助、辛酸,顿时老泪纵横。
“太子,这些老人,不单单是朕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啊!善为国者,理当爱民……如父母之爱子、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你、你瞅瞅你做的好事!愧为人君!愧为人呐!”
宋含紫以丝帕为父亲拭泪,转头问钱总管:“公公刚才说,我母妃的死另有蹊跷,难道太子哥哥……也在她身上试药?”
钱总管哀叹一声:“太子找人试药,必定为不着痕迹害人性命。贤妃娘娘一没得罪那时的他,二与闵贵妃并无宿怨,三也无争宠之心。可娘娘突发的急病,像极了试药者的病况!若没猜错,她纯属误食,无意间替别的贵人挡了灾!”
宋含紫微惊:“你是说……纪皇后和皇长兄,抑或是那位淑妃娘娘?”
“没想到公主殿下还记得她们。先皇后与皇长子,无疑是太子夺嫡道上最大的障碍。二位出行归来,感染风寒,高烧咳嗽厌食,仙逝时面色蜡黄。
“而淑妃娘娘,正得盛宠,初怀龙子没多久便一直咳嗽……据太医署记载,腹背亦曾有过麻痹感。”
钱总管对冽帝深深作揖:“老奴自贤妃娘娘入宫时已侍奉在侧,深得娘娘恩典,自她过世的十一年来,始终耿耿于怀,心存疑虑。
“为免打草惊蛇,才擅自私查,近五年寻得相关大夫、制药者七人,病患二十五人,有六人已相继病故。
“虽不乏人证,但老奴势孤力弱,仅有‘以人试药’的罪名,无法让储君承受应得惩罚,故而隐瞒不表,恳请陛下恕罪!”
言下之意很明确,因大名鼎鼎的纪将军拿捏了太子的其他罪状,钱总管才敢于揭露实情。
当下,他又向冽帝絮絮叨叨说了些贤妃年轻时的旧事,容色充斥着无尽感伤。
说到动情处,宋含紫哀哀哭泣,怒问太子缘何要祸害后妃。
宋玄铮如坠梦中,已然懒得再辩。
皇贵妃则哭哭啼啼,苦苦相劝,遭冽帝痛斥她教子无方。
天子一家的怨怼声中,云雁西微移步伐,不断偷瞄钱总管。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巴不得绕着对方转圈。
纪允殊与烛伊互使眼色,均充满疑窦。
瞧这钱总管,对众嫔妃间的往事了若指掌,确确实实是宫里的老人。
可梅浅月离家才五年!
难不成……云雁西真认错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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