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峙

挂断的电话，留下柳书芸和明淼二人凌乱。

        伴随着付朝房间里一声痛苦的嘤咛，柳书芸和明淼意识到某个醉鬼醒了。明淼轻轻扯了下柳书芸的衣袖，茫然问道：“怎么说？我只用身体伺候过男人，这样的伺候还是第一次遇到。”

        柳书芸长吁一口气：“没事，我来处理就行，你要不先回去？免得凌总着急。”

        明淼果断拒绝：“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男人什么时候都能有，什么时候都能陪，你不一样，你是比那些臭男人都重要的人。”

        明淼：“书芸，我希望你记住，你就是你，不是他们眼里林程的替身，柳书芸就是柳书芸，林家小姐这世上独一份，可柳书芸也是仅此一个、独一无二。”

        柳书芸感激涕零，让明淼就待在沙发上，自己走进了付朝的房间。

        付朝掀开了被子，手掌覆着半张脸，桃花眼半眯，在听到柳书芸脚步声那一刻，付朝抬起头，同柳书芸目光碰撞在一起，身子僵住，柳书芸将一杯热水递过去：“好些了吗？”

        付朝用手将银发捋了捋，不太敢正视柳书芸，喝完热水，露出尴尬：“好点了，那个，你怎么来了？”

        “你叫我来的。”柳书芸也不等付朝递过去空杯子，自己从付朝手里抢了过来，问：“还想喝一杯吗？”

        付朝格外乖巧点头，像个听话的小朋友：“还要一杯。”

        “喝酒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柳书芸没出去的动作，反而是端着空杯子问付朝。

        付朝先是沉默一阵，而后眼眶通红，又委屈又害怕：“我找不到你。”

        柳书芸愣住，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付朝弱弱开口：“你去哪里了？”

        “我”

        “书芸，纪茫他们来了。”明淼直接推开半敞的门，脸色着急。

        “纪茫？”付朝声音顿时冷了，看向柳书芸时多了几分质问和指责，柳书芸却是很淡漠嗯了一声。

        柳书芸先离开了房间，明淼紧跟其后，最后是付朝，他死死盯着那个刻着精致花纹的玻璃杯，那是柳书芸四年前送给他的，为他的生日而特意定制，花纹是付朝最爱的杜鹃。

        付朝捏紧杯子，步子声故意踩重，出了房间。

        门铃响了好几声，柳书芸开门，纪茫眸子瞬间安定了不少，语气仍是丝毫不关心柳书芸：“明淼呢？”

        “我他妈的，小水呢？”凌珏吼叫的声音充斥在付朝的房子里。

        “在呢！”明淼小跑着过来，凌珏狠狠抱住她，尽是放松：“吓死我了。”

        “哟，这多热闹啊？”付朝给自己倒了杯冰水，站在客厅里，对面是面无表情的纪茫、面露担忧的柳书芸，以及相拥的凌珏和明淼。

        付朝眸子时刻都是紧盯着柳书芸，不可置信道：“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跟了纪茫？”

        “怎么？”纪茫往前迈了两步，完美将柳书芸护在身后，隔绝了付朝和柳书芸的眼神交流与触碰。

        “柳书芸，任何人都可以不清楚我和纪茫的关系，可以不理解我，但你不可以。”付朝眼神仿佛要吃人：“有一个冷血的父亲，他纪茫又能好到哪里去？”

        纪茫语气顿时冷了，如同通知事实一般：“付朝，你想死吗？”

        “我早在五年前就和你说了，我的父亲只是提了一个最合理最合适的建议，签字的人是付叔叔，况且，阿姨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本来就是没得治，你为什么不理解？”

        付朝吼了起来：“我为什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理解？！是你的冷血的父亲提出来可以用科研的方法，我当时毫不知情，倘若不是你父亲的蛊惑，我的父亲怎么会狠下心签字？！我的母亲怎么会在短短时间里就离世？！”

        见付朝情绪越发激动，柳书芸有些担心付朝的状态，挣开明淼想劝走柳书芸的手，她同纪茫站在一起：“付朝，你先冷静点，有的事情确实是不好解释的。”

        “柳书芸，你现在又是站在哪边？”付朝轻飘飘一句，手指将玻璃杯捏得更紧，原本被冰水浇灌的杯子已经在付朝手指侧浮上雾气。

        “四年了，我保护了你四年，却不及纪茫这短暂的一个月？”付朝不知在嘲讽谁，笑容像是跟刺一样，扎进了柳书芸心里。

        “你当真保护了她四年？”纪茫吐露真相：“张税背后的人是你吧？和柳书芸舅妈李氏联合的人也是你吧？还妄图影响和破坏纪氏集团？付朝，你以为你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

        “纪茫，我比你父亲、比你都敢作敢当，张税背后的人是我，也是我故意让他和你合作。”付朝浑身冰冷，戾气百发，不知是说给柳书芸听还是纪茫听：“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懦弱，需要靠一个女人扳倒你。她柳书芸，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廉价的替身。”

        她柳书芸，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廉价的，替身。

        四年来，柳书芸和付朝相敬如宾，最多一个拥抱，她以为是付朝尊重她、保护她，直到听见那句林程，柳书芸才意识到，付朝爱的，只是属于仇敌纪茫的林程。她的四年舒适，全得亏于这张脸，可成也林程，败也林程。所幸柳书芸定性极好，深知自己身份低微，从未对付朝动过心，永远怀着一份同病相怜的惋惜。如今，从付朝嘴里吐出真心话，柳书芸竟感觉有几分解脱。

        一听见“替身”二字，明淼顿时也怒了：“付朝，你他妈说什么？你眼瞎一次就算了，四年了，你是做了四年的盲人吗？！”分明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大相径庭，为什么总要让柳书芸扮演着林程？

        “跟你有什么关系？”付朝倒也看清柳书芸的站位了，厌恶席卷：“柳书芸和你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靠着一张脸和身体赚钱？我现在真是后悔，柳书芸，我当初就不该对你心软，早就该把你上了。”

        明淼受不了付朝这咄咄逼人的模样，拽着柳书芸就出门。

        “柳书芸。”付朝似是挽留，目光透露绝望，声音颤抖：“你今天真要出这个门？”

        柳书芸心里很乱，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付朝就站在餐桌旁，一如当年等待柳书芸回家的那个付朝。付朝耐性十分好，静静立着，银发凌乱，整张脸因为怒气而染红，手掌里，是柳书芸用第一笔工资给付朝定制的玻璃杯。

        纪茫也等待着柳书芸的回答，虽然这半个月没有寻找到有关付朝行踪的蛛丝马迹，但也有很大的发现，跟纪氏竞争的好几个大公司，都跟付朝有关系，付朝是带着仇恨而来，是将柳书芸当做林程的替身而对待。

        对于付朝喜欢林程这件事，纪茫是思索了很久的，在纪茫和林程三年恋爱里，付朝都只是远远望着二人恩爱，每次表情是想说些什么，但都及时住嘴。当时纪茫沉溺爱河，根本没工夫去搭理作为纪茫普通朋友的付朝。直到后面付朝母亲过世，付朝咬定是纪茫父亲害死母亲，蛰伏四年，找了个低配版林程--柳书芸。或许，付朝早就在高中就暗恋了林程，起初是因为朋友妻不可欺，后来则是因为纪茫林程分手、付朝母亲过世，让付朝一是想圆自己一个暗恋，二是想抢夺走纪茫的一切。

        通过付朝的种种行为，纪茫也看得出来，付朝真的很恨他。

        这份原本因母亲过世而憎恶纪茫父亲的恨意因为心上人林程，彻底转嫁给纪氏执权人、林程初恋纪茫。

        而四年里看似和付朝最亲密的柳书芸，清清白白。

        纪茫彻底打消了对柳书芸的疑虑，眼下，便是等着柳书芸做出最后选择，事实上，柳书芸于纪茫而言，可有可无，反正也是付朝一颗完全无用的棋子，不过，柳书芸做的菜确实不错。刘姨一个星期前送过饭给纪茫，纪茫以为是刘姨做的，吃的第一口就意识到是别墅里的柳书芸所做，但比公司和刘姨做的都可口太多。

        “付朝，谢谢你。”柳书芸背对着四人，眼泪滑落，她现在觉得她就是个笑话，自以为自己真的能动摇、占据付朝的心，哪怕是一秒钟、一瞬间，甚至凭着脸，至少能为她换来暂时的安全和片刻的宁静。

        可付朝已经做出回答了，柳书芸是荒唐的笑话，是被定义的替身。

        “那就滚吧。”付朝垂头，眼神所有情绪隐匿银发之中，他吐出一抹嘲讽：“柳书芸，祝你成功。”祝你成功勾搭上纪茫，飞上枝头变凤凰，祝你成功在纪茫的屋檐下苟活，成功被纪茫玩弄。

        柳书芸迈出大门一步，身后发出刺耳的玻璃碎声，柳书芸呼吸停滞，认命般闭眼，给予自己一个安慰的深呼吸，在砰砰作响、颤抖不停的心跳声下，柳书芸离开了这间独属曾经的柳书芸与付朝的屋子，是最后的别离，这是他们的最终章。

        明淼小跑冲出房子，追赶柳书芸，凌珏迈着生气的步子紧跟着明淼。

        空旷的房子，寒意蔓延，只剩纪茫和付朝二人，付朝踢了一块碎玻璃，直直落在纪茫脚前，如同牢中的凶兽恶狠狠，付朝瞪红了眼睛，精神失常一般：“纪茫，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和柳书芸好过的。”

        纪茫毫不畏惧与付朝对视，至高无上，像一个审判者：“付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纪茫转身迈出门槛一步，侧头：“我现在是柳书芸的老板，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都是男人，何必拿女人开刀？”

        付朝不说话，蹲下，哼起了一首歌，在屋里飘荡，好似下蛊的咒语，付朝忽笑忽哭。

        纪茫觉得付朝是真的疯了，不知道柳书芸是怎么和他相处的。

        空无一人，只剩付朝一个幽怨的灵魂。

        付朝捡起一块玻璃碎片，银发森林之中，两道盯着猎物的目光望向大门，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冗长的语句，全由一个名字构成。

        柳书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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