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湘寒是座被寒江环绕的城市，湘寒大桥则沟通着市中心大片商业区与居民区。

        临近冬季，桥上四面来风，挡无可挡，苏祈甚至感觉有冷风钻进他的骨头缝，四处游荡之后，又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褚游给的那瓶酸梅汁被他以每五分钟一口的速度灌完了，可即使这样，桥对面依旧空空如也，他们四个人，气势汹汹的来，雄赳赳的上桥，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磋磨，又像叫花子一样蹲在桥边。

        苏祈有一种微妙的，被人驴了的感觉。

        他穿着单薄卫衣站在萧瑟的寒风里，鼻子被冻的通红，站在四面来风的桥边上，看着弥勒佛和李凡自来熟的想象着两个黑长直漂亮美女侃大山，牙齿打颤，双腿抖的打摆。

        苏祈一脸茫然：“打架呢？十个美女呢？”

        热闹呢？

        褚游倚在桥边上，无语的戴上了蓝牙，用相机对着底下湍流的河水连拍。

        苏祈在边上瞥了一眼，他手机里竟然在放大悲咒。

        真是个有理想有目标有追求脾气又好的佛系少年。

        苏祈鼓起勇气，顺着风吹的方向一起凑到褚游面前。

        褚游单手取下一边耳机，眼神询问：“？”

        “请问，你有收到我托运的行李吗？”

        苏祈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听上去礼貌一些，依然显露了几分急切：“蛇皮袋里的东西不重要，但是那几个泡沫箱子你有看到吗？”

        “你是说鼓？”

        “对，就是鼓。”

        苏祈眼睛亮起来：“你看到了啊？”

        “丢了。”

        褚游叹口气，带着遗憾通知他：“回家路上摔了一跤，鼓弄破了，被回收站老头拉走了。”

        苏祈快哭了：“都没了？”

        “嗯，卖了几十，刚才吃夜宵aa，我替你付了，就当抵了吧。”

        一道惊雷劈在了苏祈的身上。

        他直愣愣看着江面，不太灵活的大脑已经开始思考人生是否值得，以及再重新买个鼓他需要存多久钱。

        在他绝望的眼神里，褚游竟然还有心思笑。

        “这你也信啊？”

        褚游瞳色很深，笑起来很干净，有种破冰的美感，如果忽略掉他恶作剧成功的眼神的话：“给你放车库了。”

        张雪依买了车库但因为车库位置偏僻，离家又有点远，所以里面一直没放东西。

        褚游专心致志看着刚才拍下的照片，声音倦懒：“没拆你宝贝。”

        苏祈看着他的侧脸，拳头一硬，眼神凶狠。

        褚游：“嗯？”

        他飞快地移开视线，拳头软下来：“今天风景不错啊，哈哈。”

        褚游哼笑一声，没说话。

        不知道等了多久，苏祈脚都快冻没知觉了，桥对面才缓缓出来五个打着哈欠染着头发的青年。

        大半夜的街上空荡荡，连个野猫都没有。

        估计就是他们。

        对面走过来：“不好意思啊，这顿饭吃的有点久。要不今天就算了，我们……改天？”

        李凡活动一下脚腕：“改天可以，把钱还了。”

        “什么钱？”对面打头是个奶奶灰，他问后边人：“你们谁抢他钱了？”

        弥勒佛不耐烦：“李韩轩那一百的保护费，别他妈装糊涂。”

        “都说了是保护费，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哪儿有还的道理？”

        奶奶灰那根细牙签剔牙：“你早上吃下去的饭现在还能吐出来？”

        “有道理，”褚游直起身，手指掰的咔咔响：“那我们找你收个保护费，不过分吧？”

        李凡紧随其后：“爱上你女朋友，把人抢过来，也可以原谅咯？”

        弥勒佛：“手痒了想打你一顿，你将心比心，理解一下？”

        排比。

        这个苏祈熟。

        他趁胜追击：“把、把、把——”

        褚游捂住他的嘴，无奈道：“还不是认爹的时候。”

        苏祈拿下他的手：“太……太紧、紧张，结……结巴了。”

        对面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哼笑：“龟儿子。”

        李凡啧一声，直接打断：“磨磨唧唧，还打不打了？”

        “上赶着挨揍啊？”

        这话没人再接，因为说话间，弥勒佛已经抿着嘴一拳勾了上去。

        这如同开战的一个讯号，对面五个还没反应过来，打头已经倒了一个。

        “艹。”

        那人松开鼻子，蓄力右拳挥出去。

        两拨人下意识涌上来，混在一起，不分敌我的出拳。

        局势紧张，战火蔓延。

        苏祈赶紧往桥边粗壮的老树后头躲。

        跑的时候，他听见旁边褚游很短促的笑了一声。

        是在嘲笑吗？

        苏祈紧了紧拳头，一抬头对上对面放/荡不羁在风中自由飞翔的奶奶灰，又心虚的缩回大树背后。

        这树高大，有安全感。

        褚游最边上直接按倒一个，拽住另外一人胳膊反身，那人倒吸一口冷气，神还没缓回来，屁股被谁一蹬，疼的他眼冒金星龇牙咧嘴。

        弥勒佛看着乐呵呵，分量重，揍起人来没什么花样，直拳直腿，见人就锤。

        李凡和褚游配合比较默契，一个抓人一个踹倒。

        对面人数占优势，摁倒一个又起一个。李凡和褚游打配合还有几分余力去注意周边，弥勒佛没有分心的习惯，刚和一个搏斗完，无意一撇，顿时惊掉一身冷汗。

        一道凛冽的寒光打在地上，对面竟然还偷偷带了刀！

        那柄锋利的弧度直接朝弥勒佛砍来，他大脑一片空白，眼里只有对方猩红毫无理智的一双眼。

        “咔。”

        所有人惊惧的眼神中，苏祈一脚踹中那人的手腕，那人应激松腕，同时，一阵布料撕裂声。

        冷刀落地。

        弥勒佛往后一倒，四脚朝天坐在地上，心有余悸恍在梦中：“我靠？”

        原本缠斗的几人不约而同停了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傻了眼。

        被苏祈踹手那人也后知后觉，盯着自己的手，眼神呆滞。

        狂风吹皱了江面，桥上死一般的寂静。

        苏祈半边侧脸藏在暗处，半边又被光照着，鼻梁细挺，又丧又帅，面无表情的样子颇得褚游真传。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李凡打的兴奋，抓住奶奶灰，落下口袋拉链，是一早准备好的二维码：“劳烦扫码，一百。”

        奶奶灰啐了一声，抬眼扫视四个人，自认倒霉的扫了码，边跑边骂：“都他妈神经病。”

        “谁有病？”

        李凡抬腿要追，被苏祈一把拦住。

        他双腿并拢，笔直的站着，表情古怪：“先别打了，我裤衩好像开了。”

        李凡和弥勒佛：“？”

        褚游一怔。

        苏祈又恼又气，重复道：“我裤衩开了你们不给点反应的？”

        褚游脱下外套递给苏祈。

        苏祈将外套系在腰间，捂着裤子，这才从路灯正下方慢慢挪出来，脸一路从耳尖红到脖子。

        苏祈摊着一张厌世脸：“下次这种局别叫我了。”

        弥勒佛飞快摇头：“打今天起，你是我救命恩人，你是这场战斗中扭转局势的存在。”

        “扭转局势？”

        苏祈眼神动了一下，他要哭了：“靠裤子吗？”

        李凡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苏祈看着桥下滔滔不绝的江水，心如死灰。

        “我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打也打不过，骂又骂不赢，连连社死，还崩了裤子。

        人间已经不值得了。

        昨天忙活的太晚，一路上又消耗了太多精力，苏祈难得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手机早就没电罢工，他连忙找到充电器帮着续命。

        苏祈刷着牙从洗手间探出头来，发现褚游正在旁边浇花。

        昨天苏祈还没有注意到，阳台上，竟然整整摆了两排大大小小的多肉，最角落里，竟然还养了一盆仙人掌。

        苏祈好奇地蹲过去拿手指尖碰了碰，刺有些扎人。

        褚游用脚轻轻踢他一下：“出去。”

        “……哦。”

        苏祈乖乖站在阳台移动的玻璃门框外，刷的满嘴牙膏沫，说话还含含糊糊的：“游哥，他们冬天下雪了怎么办？还是养着外面吗？”

        褚游说：“不知道。”

        苏祈趿拉着拖鞋到洗手间漱口，又跑出来：“你也不知道？”

        褚游浇花的时候心情比较好，难得肯搭理苏祈：“死了就死了，不死也得送人。”

        送人？

        苏祈不太理解：“辛辛苦苦浇花就送人了啊？”

        褚游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只喜欢浇花。”

        言下之意是，除了浇花以外的一切东西，都与他无关。

        “那你可以不买花，每天光倒水啊。”

        褚游漫不经心：“我喜欢的是浇花，得有花才能浇花，懂了吗？”

        苏祈不太懂。

        怎么会有人养花是为了浇花，无所谓花死不死的，也不操心花的生活习性，不关心花长得好不好，就单纯为了浇花。

        但褚游在他心里本来就不是凡人，别说浇花，就算他爱挑粪，苏祈都能坦然接受，在一旁称好加油。

        苏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懂了，哥你真厉害。”

        褚游嗤笑一声，一眼看穿他：“你懂个屁。要说什么就直说，绕来绕去的烦不烦？”

        苏祈摸摸头，赶紧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去车库啊？”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鼓。

        褚游优哉游哉：“待会儿吧。”

        “待会儿是哪会儿？”

        褚游意味深长：“看心情。”

        “哦。”

        看了一会儿，苏祈又问：“我裤子呢？”

        “桌上，针线我搁旁边了。”

        褚游还会缝裤子吗？

        苏祈脑补了一下褚游捻着兰花指抿针线，狠狠打个哆嗦。

        褚游：“缝裤子还是做饭？”

        “啊？”苏祈一懵：“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褚游心平气和地倾倒浇水壶：“你想吃什么？”

        “你做吗？”

        苏祈感觉褚游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褚游：“你做。”

        ？？？

        苏祈连忙说：“我不会做饭。”

        褚游打断他：“那就学。”

        “……”

        苏祈说：“我是客人。”

        “所以？”褚游理直气壮：“这房子是张雪依的，我也是客人。我们两个现在身份平等，必须互帮互助，才能共度难关。”

        他说：“所以，可以请你帮我做个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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