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冰取于水

她复又练剑，姜海晏原是无比兴奋的，可见她练的，却还是之前那一路剑招，一成不变，兴奋之情登时消散不少。

倒也不是全无益处。

姜海晏趁机暗自比较，确信自己琢磨出来的招式确实可以应付这一路剑招，不由得沾沾自喜。

待到第三日再去，女孩却已换了一套剑招。

虽然舞剑的路数，与第一路剑招有诸多雷同之处，不过在姜海晏看来，其难度，已是明显要高于第一路剑招的。

公孙谷作为那女孩的师父，自然会不断教授她武艺。

姜海晏欣喜之余，更是断定只要不被发觉，他便能长期偷学。

不过，这第二路剑招虽然明显要难于第一路，姜海晏却发现那女孩练剑，似已十分熟一样，剑招不快，却分明行云流水，使起来并无任何不顺畅的地方。

既然她第二路剑招都已如此熟练，为何此前这么长的时间，她都在练第一路剑招？

莫非，是想将第一路剑招练到极致？

姜海晏自有一番道理——真正吃透一路剑招，并不是周而复始去练，而须加以思索，明白剑招的长处与短处；长处如何去发挥、短处又该如何去弥补。

譬如他揣摩破解之法，也算是琢磨那路剑招的短板。

当下见女孩练起第二路剑招，姜海晏抛开自鸣得意的想法，也不去猜测女孩的心思，只顾着将这第二路剑招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他仿照偷学第一路剑招时的种种，不出几日，已经掌握了第二路剑招共计四十八招。

一面是偷学，一面是揣摩，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月有余。

这一日，姜海晏正对着练剑的女孩思索破解的招数，却见那女孩突然停了下来。

一名道士顺着小道下了坡，在水池边对着女孩朗声道：“芷儿，练得怎么样啊？”

姜海晏大吃一惊，那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公孙谷。

听公孙谷的话语，姜海晏才得知公孙谷一直不在山上，怪不得他时常来此偷学，都不见公孙谷的身影。

女孩似也有吃惊之色，只是很快平复，连忙向道士行礼，道：“芷儿见过师父！怎么师父此次回山，竟提前了一个多月？”

公孙谷身后背负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头戴一顶斗笠，手里单握着一柄剑。

他向女孩笑道：“路过唐城，顺道回来一趟，只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来，让为师好好瞧瞧，这几个月来，你进步如何。”

说着，公孙谷不摘斗笠、不解包袱，径自拔出自己的佩剑，倏然一剑，朝女孩刺去。

女孩尚无防备，见公孙谷一剑刺来，身子斜斜避开，已经拿稳自己的剑，还击一剑。

公孙谷轻松将剑架开，动作虽然流畅自然，却并不见得比女孩所练的剑招高明多少。

师徒二人，你来我往，斗了约有七八十招，并无优劣之分。

姜海晏沉醉其中，只觉其中很大一部分的招数，都在那两路剑招里。

但那女孩每被公孙谷逼近，便偶尔使出两路剑招之外的招式。

显而易见，女孩会的招数，并不囿于那两路剑招。

姜海晏正为此困惑，二人都已收剑停手。

只听公孙谷赞扬道：“不错不错，看来这四个月，你没有落下手头的功夫。”

说着，却又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公孙谷说得轻，姜海晏又隔得远，听不见，只见女孩听后点了点头，转过身，已与公孙谷一同进了茅屋。

许久不见动静，姜海晏这才敢起身。

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小娃儿既然到此，若是连水都不喝上一口的话，只怕传出去，别人会笑话我这道士太过抠门吧。”

姜海晏只觉汗毛竖起，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进屋的公孙谷。

原来公孙谷自小道走过时，便已察觉飞泉石壁上有人潜伏，默不作声地走过水池，又装模作样与女孩过了几招，待得姜海晏放松警惕后，便从茅屋后绕行，等姜海晏欲要离去之时，已经抵达了姜海晏身后，再突然出声，好将姜海晏吓一大跳。

姜海晏着实被吓得不轻，心中惶恐，尚未思索出对策，又听公孙谷声音转冷，说道：“不知道那慧圆和尚知你跑来偷学武功，会怎样处置你呢？”

山上除了公孙谷与那女孩二人外，便只有慧圆与姜海晏居住。

所以，即便姜海晏未与公孙谷正面相对，其身份已不言而喻。

姜海晏倒也不再藏掖，当即转身面向公孙谷，傲然道：“你那剑术并不见得有多高明，我又何须偷学你的？”

公孙谷此时已经摘下斗笠、解开包袱，但手中的剑，却未搁下。

听得姜海晏的话，他不由得大怒，冷笑道：“既然如此，那道爷我倒是要向阁下领教几招，不知阁下可敢赐教一二？”

姜海晏登时后悔不迭，嘴上却仍然硬气：“我手无寸铁，自然打你不过。”

公孙谷不以为虑，道：“芷儿，将你的剑给他！”

“是！”那女孩已趁二人对峙之际，自小道上坡，绕了过来。

得了公孙谷的话，她当即将剑朝姜海晏抛去。

姜海晏接下宝剑，只觉这剑在女孩手里轻飘飘的，自己握着却是沉甸甸的，远非木剑能比。

他内心虽然惶恐不已，但此时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便只好抽出宝剑，看了一下光滑白净如镜面一般的剑身，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请赐教。”

公孙谷瞥见姜海晏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发笑，手上倒是毫不客气，以一招“穿云破雾”，朝姜海晏疾刺而去。

姜海晏认得出，这招是第一路剑法里的招式。

虽是第一次与人比试，心中仍是因此安稳了不少，当即按照自己摸索出的破解招式应对，一剑斜斜刺出，对上了公孙谷的破绽。

这一招破解的招式，自然不在第一路剑法里。公孙谷见姜海晏的剑招别开生面，竟然破开了自己一剑，虽未出全力，仍是忍不住“咦”了一声，接着从侧面使出一招“狗尾续貂”。

按照姜海晏的破解之法，这一招须得先行躲开，再趁对方变招或收招的间隙，刺出一剑。

但此时周边灌木繁盛，有碍他的行动。姜海晏又使不惯这柄沉甸甸的剑，勉强躲开公孙谷的剑，刺出去的一剑，却已经威力大减，几无作用。

公孙谷看得出，姜海晏那一招若是能够正常使出，定然不凡，不禁收了剑，问道：“你这两招叫什么，是谁教你的？”

姜海晏得意道：“这两招是我自创的，名叫……”

招数原本并无名字，公孙谷问及，姜海晏停下略微一想，又笑着说道：“冰取于水。”

“冰取于水？”公孙谷一想，顿时冷笑连连：“好一个‘冰取之于水而寒于水’！道爷我还是头一次遇着敢如此小觑我的人。今日不给你使点真本事瞧瞧，只怕你都要骑到道爷的脑袋上来屙屎撒尿啦！”

话音刚落，公孙谷又已刺出一招，使的依旧是第一路剑招里的“啼痕万点”。

姜海晏正要依法破招，猛然见得那一招恍若化成万道剑影，暴雨一般，向他袭来。

这一招分明就是“啼痕万点”，可此时看来，姜海晏只觉它势如破竹，此前摸索出来的破绽，竟已无处寻觅，他哪里还能接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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