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原来是她

沉默良久，李平志眼中的狠厉又渐渐转浓，一直看着他的书颜暗自心惊，正待再说些什么，李平志已似下定了决心，笑得很是阴沉。

        “瑾王妃，你说这些都没有实权来得实在，瑾王没有储君之位，今后也不会成为皇帝，就算婉儿现在成了王妃又怎样，到头来未必能逃得过一个死字。什么都别说了，今日你们谁也逃不过。”

        言罢，一手抓住书颜，大喝一声“拿下瑾王”，所有黑衣人瞬间又朝慕容子渊攻了过去。

        “子渊，小心……”站在慕容子渊对面的书颜惊得心胆俱裂，她看得真切，他四周寒光烁闪，背后几点星芒划过，已无法顾及。

        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大脑轰地一声，书颜瞬间象是被人抽走了呼吸，心跳也跟着停止。

        慕容子渊眸光如利刃，手中剑花狂挽击退身前的围攻，而黑衣人也在此时往后一跃，持剑看着倒下的那人，一时住了手。

        “婉儿……”慕容子渊扶起李婉儿，让她倒在自己怀中，眸中有着深深的动容。

        月光映着李婉儿的脸，苍白而无血色，嘴角一抹浓郁的红蜿蜒而下，而她的背上，几道血流如注，须臾间已打湿了地面。

        “子渊大哥，能……为你死，我……”一口腥腻上喉，李婉儿已说不出任何话，只是一双眼睛始终那般眷恋地看着他。

        “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

        李婉儿微微摇了摇头，眼泪慢慢从眼睛里渗出，顺着眼角滑落。

        她很想给他一个微笑，只是再也笑不出。

        她很想告诉他，能够为他死，她此生无憾，只是再也说不出。

        虽然成不了他的妻子，但能够这样在他怀里死去，算不算幸福？

        也许，为他而死，是她这一生最值得去做的事情。

        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已看不真切他的容颜，眼前却浮现出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场美丽的相遇……

        书颜闭起眼睛不忍去看这一幕，这个为爱而向慕容子渊勇敢表白的痴情女子，竟已到了甘愿为他而死的地步。

        “谁让你们停下的，给我上！”短暂的死寂之后，李平志大吼一声，双目猩红，李婉儿的死深深地刺激了他，他对着书颜狞笑道，“我女儿死了，就让你们统统来为她陪葬，就让你来做这第一个。”

        “不许动她！”慕容子渊蓦然转过身来，将李婉儿放到地上提剑就要过来，黑衣人却将他瞬间围住。

        书颜的手紧攥着焚情，深深地望着慕容子渊的方向，她，要比他先走一步了。

        正想拔出匕身，只闻一声清咤：“休得伤我六嫂嫂！”

        书颜一震，几条人影已向她这边跃来。

        李平志一惊，高举在半空正待击向书颜的手掌堪堪扭转，正与慕容子祺一掌对上。

        两人砰然相击又快速分开，静玉已趁这功夫将书颜从李平志手中夺过，护她在身后。

        书颜顾不得心慌，飞快说道：“快去救你六哥，他中了毒，不能用武。”

        “六嫂嫂，我护着你，六哥那边林启他们还有影卫都已经过去了。”静玉愤愤地盯着与慕容子祺缠斗在一起的李平志，只恨不能将他就地正法。

        书颜忙看过去，只见原先围攻慕容子渊的黑衣人果然被林启程然以及另一拨黑衣人分解。

        慕容子渊见她脱险，神情一缓，不留神斜刺过来的长剑正中他的手臂，他返身格开，压不住胸间气血翻涌，腥甜涌上喉间，一口鲜血蓦然喷涌而出。

        “子渊……”书颜心中大痛，再了顾不得其他，奋力朝他奔了过去。

        “六嫂嫂，危险！”静玉一惊，想要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嘭然一声，书颜被裙摆所绊，猛地扑倒在地上，手臂顿时被磨破了皮。

        慕容子渊听到静玉的惊呼，倏地抬起头来，沉声对身边的程然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顾不得拭去嘴角血迹，他大步走来，书颜抬着头，看着他一步步走近，鼻子一酸，慢慢站起身。

        定定地看着一步之远站定的男人，即使身受多处剑伤，依旧身姿挺拔，坚毅如山，但那紧抿的唇角上的血丝，还有紧拧的眉宇却可见他受伤之重。

        无声的情绪在两人之中流淌，书颜突然有抱着他大哭一场的冲动。

        “笨女人！”慕容子渊蓦地长臂一揽，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书颜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伸出双臂轻轻地怀着他的腰，慢慢收紧，再收紧……

        静玉停下紧跟的步子，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也好想痛哭一场，为在这一片残酷的厮杀中静静相拥的两人。

        “爷，这是钟叔新制的寒玉丹，幸好临行前让我带来，你赶紧服下。”身后，是林启的声音。

        书颜听得分明，忙将他推开，“快服药。”

        “嗯。”慕容子渊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又摸了摸她的头，才接过林启手中的药丸服下，随后盘膝坐于地上调息去毒。

        书颜心知这通体莹白的药丸定是能祛除这噬骨粉之毒，心下顿时一宽，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神经跟着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虚脱一般，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六嫂嫂，你怎么样？”静玉忙将她扶住。

        “我没事。”她摇头，手中依旧紧握着焚情，眼睛停留在慕容子渊身上，如果再晚一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林启，这些黑衣人到底什么来路，竟然与六哥的影卫旗鼓相当，我们也被耽搁了这许久才得以来到花园，若是晚一步，我六哥与六嫂嫂可就生死难卜了。”静玉紧盯着园中尚在拼死打斗的双方问道。

        “公主，依我看，这些人绝非普通侍卫。”林启亦是一脸凝重，“你看他们训练有素，能抵挡住我等这么长时间，以我的猜测，这些人恐怕并非只是李平志的下属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静玉神情一疑。

        “林启的猜测不无道理。”书颜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从慕容子渊身上收回视线，道，“李平志称他是为了他的主子才要杀子渊，但并未说明是谁，如今这么一说，我想，这些人很有可能与李平志的主子有关。”

        “果然如此。”林启了然地点头，“若是一般的侍卫，即使人数比现在多出一倍，也早已被影卫解决，哪会象现在这般才死伤过半，局面持久不下。”

        说话间，李平志遽然中了慕容子祺一掌，跌出去数丈之远，慕容子祺飞身过去就要取他性命，李平志突然喊道：“恪王住手，我有话要说。”

        慕容子祺冷冷一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时，慕容子渊猛地一口黑血吐出，睁开双眸朝慕容子祺说道：“七弟，先留他一条贱命，听听他要说什么。”

        “六哥，你把毒给逼出来了？”静玉大喜。

        书颜见他口吐黑血本是担心，听静玉这么一说才稍稍放下心来，伸手去扶他。

        “你没事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嗯，没事了。”慕容子渊搂住她，冷厉的目光射向李平志，“说罢，你想说什么。”

        李平志朝地上啐了口血，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阴侧侧地说道：“瑾王，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什么人？”静玉厉声喝道，“你最好老实一点，若是想跟我们耍花招，我让你死无全尸。”

        “公主何必这么大的火气，什么人，你们看了不就知道了。”李平志如野狼般的眼睛从众人身上扫过，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往上一抛。

        只听得啪啪两声，片刻之后，从花园入口方向，又有十数名黑衣人手持火把涌了进来，中间似乎押着什么人，被围在中间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出是个女子。

        书颜正凝神辨识之间，只觉得慕容子渊身子一僵，抬头看去，竟见他脸色一变。

        她心中一沉，是什么人，竟能让刚才身陷如此险境依旧镇静如昔的他神情大变。

        “看来瑾王定是认识的了。”李平志早已将慕容子渊的神情尽收眼底，脸上尽是自得狂佞，一把拽过那人推到前面，扯去她口中布巾。

        “子渊！”那女子脸色发白，轻呼了一声。

        “心兰？！”慕容子祺与静玉却是同时一惊。

        书颜轻合了双眸。

        现在，她终于知道，他一心维护的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即便书颜认不出那个窈窕身姿，即便她绝想不到拥有这个容貌的女子便是他一心要维护的那个人，但那一声“子渊”，却是在梦中不知萦回过多少次的。

        是的，她可以告诉自己不在意芳华殿所发生的事，甚至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可那两声“子渊”却一直在心底极深的地方不曾淡去，哪怕自己以为早已忘却，可到底，她还是在乎的。

        正因为在乎身边这个人，所以在乎他所在乎的一切，尤其是感情。

        心兰。

        原来她的名字叫心兰。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心兰，却从未仔细看过她的容貌，几次都是匆匆一瞥，只知道皇帝身边的这位大宫女面容姣好，清丽脱俗，举止稳当，是个得体能办事的人。

        然而现在细细看来，她果然当得起心兰这个名字，蛾眉淡扫，身姿婉约，火光中那一身的蓝，映得她犹如一朵出谷幽兰让人心生怜惜。

        紧揽着她肩头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放开，她轻轻抬头看去，慕容子渊已往前走了一步，双眸沉郁，全部心神早已放在心兰身上，似乎都忘了她的存在。

        再看其他人，除了静玉有些茫然之外，林启，抽出身来的程然以及慕容子祺的神情皆与慕容子渊如出一辙。

        是了，林启与程然本来就知道，而慕容子祺身为他最好的兄弟，又怎能不知情。

        “六哥，这是怎么回事，心兰怎么会在这里……”静玉低低询问的声音里尽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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