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又不是第一次

“毕相，话可不能这么说。神兽降临，那是瑞王亲身所历，瑾王与数百名官兵亲眼目睹，岂能作假。”另一人立即反驳，“这是天降祥瑞于我东宸，毕相所言岂非有违天意，莫不是毕相并非想我东宸获胜？”

        毕相大怒，正欲驳斥，皇帝开了口：“好了，你们也不必争了。太子，你来说说看法。”

        一直温润含笑未置一词的慕容子弘行了一礼，浅笑道：“父皇，若以儿臣之见，儿臣与六弟皆非最好人选。”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摸不准这太子是什么意思。

        慕容子渊淡淡看他一眼，勾起一丝薄笑。

        “说来听听。”皇帝神情未变，缓缓说道。

        “父皇，其实最合适的人选是五弟。”慕容子弘笑看着慕容子修，“五弟自幼在莫拓长大，在那里生活多年，对其兵力，军情，优劣势最为了解，若他带兵，定能事半功倍。”

        未等说完，已有人附声点头，若是这么说起，瑞王确实最为合适，之前都将注意力放在太子与瑾王身上，倒是把瑞王给忘了。

        慕容子祺有些着急，连连看向慕容子渊，后者却是一脸的淡然镇定，山水不显。

        慕容子修淡淡一笑，只是静立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

        其他人都有些紧张，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决定，这次与莫拓交战虽则凶险，却是次极好的竖立威信，争取人心的机会，储君虽立，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最终结果。

        皇帝靠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长久未语。

        曹允良默立在皇帝身后，多年伴与皇帝身侧，虽未能完全摸准皇帝的心思，却是知道，瑞王肯定不在皇帝考虑范围之内，即使曾想过，最终也不会让瑞王去。

        微微侧过脸看了眼旁边垂手而立的心兰，她低垂了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神色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自秋祭回来之后，他便察觉出她起了些微的变化，私底下问她可有什么事，她却什么都没说，只说他多虑了。

        是他多虑了么？他看人一向狠准，又岂会这点自信都没有。

        她绝对有事瞒着他。

        此时，皇帝蓦然张开冷目，声音低缓深沉，“朕决定，此次率兵出征莫拓的主帅……由老六担任，后日出发。”

        一锤定音。

        在场中人顿时神情各异，但无人再敢提出异议。

        此时，谁都明白这个决定并非皇帝一时一刻临时所下，在今日询问他们之前，恐怕早已经过深思熟虑确立了人选。

        “如果没别的事，你们都散了罢。”皇帝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众人整了神色正想告退，站在皇帝身后的心兰突然走下台阶，提起裙摆跪在皇帝面前。

        曹允良微微皱了眉。

        “皇上，心兰有一事相求。”心兰跪伏在于地，额头顶着地面高声说道。

        众皇子大臣一时惊诧，这大宫女他们都有所了解，平素做事极有分寸，即便有事相求，也应该在私底下向皇帝讨要，怎地在众多人面前就说了出来。

        皇帝亦有些微异，但仍然说道：“说罢，什么事。”

        心兰抬起头正面着皇帝说道：“月前皇上曾问心兰心中可有所属，意欲为心兰指婚。当时心兰舍不得皇上，想再服侍皇上几年，因此并未说实话，只是现在心兰改变了心意，想求皇上为心兰指婚了，恳请皇上成全。”

        底下响起一片轻微的讶异，对她的行为更是不解了，一名宫女求皇帝赐婚那也应该等他们都退下之后再说，怎地这般不顾场合。

        慕容子弘眸色阴鹜，意味不明地看着跪着的心兰。

        慕容子祺却是一惊，悄悄在慕容子渊身后说道：“六哥，她这是要……”后面的话被慕容子渊一记眼神给堵了回去。

        皇帝有片刻的不语，沉声问道：“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心兰未见丝毫胆怯，扬声道：“因为皇上指派六爷率军出征，心兰想在六爷出发之前请皇上作主为心兰指婚。”

        “老六？”皇帝稍抬高了嗓音看向慕容子渊，问的却是心兰，“你的意思是，你心有所属的人是老六？”

        “回皇上，心兰的意中人正是六爷。”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只不过碍于皇帝的威严，众人皆刻意压低了音量。

        “六哥，她真的提出来了。”慕容子祺心中忧虑，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却是书颜。

        慕容子渊眸黑如漆，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心兰所说的与他自己无甚关联，感觉到旁边一道目光斜射过来，他侧脸一看，却是慕容子修。

        慕容子修见他看去，眸含轻笑，朝他挑了下眉梢，那表情却分明是在看他好戏。

        他轻勾了唇，回以慕容子修一个极为从容优雅的微笑。

        想看他的笑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见皇帝尚在深思，心兰牙一咬，又道：“皇上曾说过，不管心兰中意谁，皇上都会为心兰作主，心兰恳请皇上现在就为心兰指婚。”

        “现在？”慕容子祺在慕容子渊身后小声惊讶道，“她未免也太过心急了罢。”

        “朕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皇帝沉声问道，“只是为休要现在？老六后日便要出征，就算你想让朕为你赐婚，你也应该等老六回来之后才可。”

        “不，皇上，正因为六爷后日便走，所以心兰才要皇上现在就赐婚。”心兰的态度很是坚决。

        她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况且情况有变，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皇帝深沉的眼睛看不出作何想法，只是缓缓说道：“现在赐婚也不是不可，但婚事则需等老六大捷之后方能办。”

        “皇上，心兰不讲究仪式，只求能早日嫁给六爷，能早日进得瑾王府伴随左右，即便六爷出征在外，心兰也可以以妻子的身份为六爷祝祷，望皇上成全心兰的心愿。”心兰蓦然将头磕在玉石地面上，触地有声。

        “如此仓促，一切只能从简，你不会觉得委屈了自己么。”皇帝话语松动，目光落在心兰的发顶。

        众臣暗中咋舌，皇帝果然对这大宫女不同，如此要求直接同意不说，竟然连问都未问瑾王一声。

        “六哥，父皇不会连你的意思都不问，直接就让心兰嫁给你了罢？”慕容子祺亦是同感，对这被当成了隐形人的六哥甚为同情。

        “又不是第一次。”慕容子渊的态度显然比他镇定了许多。

        不是第一次。

        话一出口，脑海中闪过那个娇俏的身影，慕容子渊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等他回去用膳了。

        “老六，你的意思如何？”皇帝到底还是问了他一句。

        慕容子渊敛起了笑，垂眸立于原地，眸光微冷。

        “六哥，父皇在问你话呢。”慕容子祺急得推了他一把。

        慕容子渊缓步出了列，抬眸望着皇帝，淡淡道：“父皇，请恕儿臣不能答应。”

        “嘶……”也不知道是谁抽了口冷气。

        谁都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皇帝之所以这么问一句，不过是给瑾王一个面子，瑾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能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承下这桩婚事。

        可是这瑾王却偏偏违了皇帝的意公然拒绝，这叫皇帝颜面何存。

        一时间，御书房内一片死寂，谁都不敢出声，连呼吸也变得缓慢沉重。

        心兰强撑着地面，心头因他的话而疼得绞在一起，他果然是拒绝了。

        本以为今天在众人面前将皇帝的允诺抬了出来，迫使皇帝不得不同意为她指婚，然而慕容子渊若是不答应，皇帝又能奈他何。

        他果然是忘了对她的情分了，那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算什么？

        利用？还是说，他一直以来只是将她作为一颗棋局上的棋子，作为为他获取消息的工具而已？

        想起那廖廖可数的几次相拥，似乎每一次都是她主动投入他的怀中，而她则将他的不推拒当成了爱意，坚持认为他是爱她的。

        “不能答应，为何？”在寂静声中，皇帝的声音犹如沉闷的滚雷压过每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父皇，儿臣已有妻子，且无再续之意，因此不能答应。”慕容子渊答得平静镇定，清雅的声音如汩汩流水淌过各人心田，顿时冲淡了之前的不适。

        皇帝紧绷的脸色喜怒难辨，“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你身为亲王，又怎能只有两名妃子，心兰聪慧端庄，又有哪一点比不得她们。”

        “心兰没有比不得她们，只是……”

        “既然没有比不得，就不必只是了。”皇帝终于拿出了强硬的态度，板下了脸，“今日朕便作主将心兰赐于你，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朕便命人将心兰送到你府里去。”

        “父皇……”

        “不要再说了，都退下罢。心兰，你也起来。”皇帝挥了挥手，语气中已有不耐之意。

        无人敢多说什么，众人应了便悄然退了出去，心兰谢了恩，慢慢站了起来。

        慕容子弘在离去前冷冷看了心兰一眼，心兰垂下眼帘，虽未与他对视，但那种阴冷的感觉却是想撇都撇不去。

        慕容子渊冷然一笑，心兰抬起头来，迟疑着向他走了两步，轻轻喊了一声“六爷。”

        “心兰大姑姑，本王明日在瑾王府恭候大驾。”

        说罢，与慕容子祺转身出了御书房。

        心兰脸色顿时一白，身子晃了一晃，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言语。

        “心兰，你确定要嫁给老六么？”身后，传来皇帝低沉又略显疲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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