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看你们长得也不象是奸细

看了几眼，她将挂佩放在一边，捧起信纸通读了一遍，结果却是越看越心惊。

        慕容子弘竟与莫拓之人暗中私通，还有信物为凭？

        若真是如此，那慕容子渊的底细岂不是被莫拓摸得一清二楚？

        她告诉自己不能乱，强迫自己平复下来，静静地想了一会之后问道：“如此机密之事，二姐怎会得知？这些东西又是从何得来？”

        洛书画淡淡道，“这是慕容子弘给莫拓的回信，那莫拓人离开之时不小心遗落，正好被我见到，我迅速看完之后又放回原处，因此并未被发现。这信是假的，不是原件，但这信物是真的。”

        “二姐可有怀疑过，这也许只是太子的一个计？否则，怎可能会有这般巧合之事，那莫拓之人偏偏在你经过之地遗落信件，又偏偏等你看完之后又回来捡去。”

        “你这是不信我，还是不信这件事？”洛书画冷眸一划。

        书颜执起茶盏，看着里面金黄色的茶水，顿了一下道：“不是我不信二姐，而是二姐身为太子妃，理应与太子夫妻同心，为何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

        洛书画轻瞥着她，唇边划过一抹讥笑，“你是在怀疑，这是我与太子合谋的计策，故意让你带假消息给慕容子渊？”

        “小妹不敢。”书颜抬起头，将她的讥讽尽收眼底，“只是二姐突然拿了这些东西给我看，又不对我讲清楚为何要这么做，我确实难以相信。”

        洛书画抬手拨了下额前的碎发，转眸望向窗外，嫣红的唇轻抿着，那神情自有一种骄傲，又似陷入一种久远的沉思。

        许久，她语气微冷道：“你有所怀疑也是正常，毕竟皇家的兄弟从来便不是兄弟，因此嫁入皇家的姐妹也便不再是姐妹。你若信，我所费的心思便没有白费，也不枉我费了这些周折约你出来。你若不信，便当今日你我不曾见面。”

        书颜垂眸不语，洛书画都未说清为何不惜背叛太子而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叫她如何能信？

        洛书画见此，一声冷笑，“我做这些并非是为了帮你，你只要记住，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不想慕容子渊死。”

        不想慕容子渊死。

        书颜眸色渐冷，不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是为了妹妹的丈夫，这样的理由，岂不是更为荒谬。

        “二姐的话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她淡淡一笑。

        视线中，红云与碧荷已拎着东西进了倾天居的大门，洛书画推开凳子站起身，冷声道：“你不必明白，有些事情你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明白。若不想慕容子渊死，你最好早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若不然，到时候他出了事，你别后悔。”

        “你就不怕太子知道了会对你不利？”书颜亦站了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洛书画对自己不喜，总以为是原来的洛书颜怯懦胆小，又不与她们亲近，所以才不讨洛书画的喜欢，现如今看来，这里面却似另有原因。

        洛书画一笑，神情既艳且冷，“我跟你说了，这件事情无人知晓，慕容子弘又如何会知。”

        映墨阁。

        “你说什么？”碧荷惊得跳了起来，“小姐，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去月城？”

        “没错，我要去月城。”书颜回答得平静而肯定。

        拿起桌上墨迹未干的信件放到烛火上，火苗瞬间将信纸点燃，她看着花费了半个时辰才写好的信在火中打卷，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洛书画，但是她不能冒险，万一洛书画给她看的都是真的，那么慕容子渊的境地该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东宸大军的所有部署犹如不设防的大门向莫拓敞开，单单想到这一点，她就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他的身边还有慕容子祺。

        幸好，她最后不顾他的反对，硬逼着他带走了林启与程然。

        有这几个可信的人在身边，她总还能放心些。

        “小姐，你不是将要说的话都写在信上了吗？找个得力的送去不就好了，为何要亲自去？”碧荷有些着急。

        去月城这一路上的艰辛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遇上个什么土匪强盗的，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不能。我要说的这件事是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书颜看着地上翻卷的纸灰，肃然道，“现如今，整个王府我能信的人只有你，其他的，不管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我不知道谁该信，谁不该信，如果所托非人，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只能我亲自去。”

        虽然知道慕容子渊留了影卫给她，但她现在谁也不敢轻易相信，谁能知道这影卫里头就没有慕容子弘的人呢。

        象他们这些善于谋算的人，做的事情有时候你根本就想不到。

        她曾想过去找慕容子修商量，但慕容子修的处境她是清楚的，如果她去了，慕容子修势必会卷入其中，到时候皇帝会怎么想。

        她不能给他惹麻烦。

        “碧荷，替我收拾东西，我今晚便要走。”书颜冷静地吩咐，自己也开始整理衣物。

        碧荷却是一愣：“小姐，你不带着我去？”

        “嗯，月城地处东宸最西北边的边境，偏僻寒冷，越往那边走，沿途就越凶险，我自己一个人无妨，但我不能让你跟着我涉险。更何况，映墨阁一个人都没有，别人也会起疑，你留在这里可以有个应付。”

        “不行。”碧荷一把摁住书颜忙碌的双手，焦急道，“小姐，如果你一定要去，碧荷二话不说立刻去收拾东西。但是如果你要将我一个人留下，那是不可能的。你也说了沿途凶险，多一个人便多份照应。”

        “我一个人可以应付的。”

        “那也不行。”碧荷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一双手抓得她生疼。

        书颜看着象小牛犊子一样倔强的碧荷，突然觉得她就跟那天强迫慕容子渊带走林启程然的自己一个模样，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好吧，带着你。”她推了推还发着愣的碧荷，“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碧荷一下子破涕为笑，跑到柜子旁边忙碌起来。

        待书颜整理好手中的东西，回头刚想对碧荷叮嘱一句，却见她象只勤劳的小蚂蚁一般不断地往外头搬着东西，而旁边的桌子上已然堆得象座小山包。

        书颜一阵头大，“碧荷，我们不是坐着马车去游玩，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你要知道，我们是要去赶路，而且是偷偷出府，东西只在精不在多，要是背着大包小包还能走得成么？”

        “可是，越往北走会越冷的，我们不多带点衣服还不得冻死啊。”碧荷自认有她的一番道理。

        “你不会多带点银子么？”书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是嫌银子重占地方，你不会多带点银票？”

        碧荷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是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行了，你把这些东西都放回去，只带贴身衣物和银票，稍后我们就从窗户出去，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今晚先找个客栈歇一下，天亮就出城。”

        半个月之后，风尘仆仆的书颜与碧荷终于抵达了东宸最西北端的边陲要塞――月城。

        来到这里，书颜才打听到，原来莫拓的主力军队早已渡过渭水，驻扎于月城二十里之外的山坡脚下，而月城的守军根本就有办法和实力去阻止那些精锐部队渡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没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而半月之前到达的东宸军队，如今也驻扎在月城外，只有统帅与部分部下暂时入住总兵府。

        在书颜与碧荷到此之前，东宸的先锋与莫拓的先锋部队已经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战事，结果竟是谁也没讨着好。

        月城如今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因此对于出入月城的过往人群皆仔细盘查，唯恐有莫拓的人混入。

        “这位大哥，您查好了没有？”

        在把守城门的守卫盘查了将近一刻钟之后，碧荷终于来了脾气。

        站在旁边的书颜脸上也开始显现出不耐。

        对于两个在已然入冬的天气却还只穿着单薄衣衫的人来说，能忍耐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毅力不错了。

        怪只怪两人江湖阅历不够，即使书颜明白钱财不可外露这个道理，然而碧荷那小丫头在付银子之时，没有注意避开别人的耳目便打开了包裹，结果那一叠银票理所当然地引起了贼人的注意。

        可想而知，当晚那个包裹里的银票与银子便不翼而飞。

        好在她没有将全部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自己随身带了些，两人总算不至于露宿街头，沿路乞讨，然而支撑到月城之时，身上银两已是寥寥无几，连买厚衣服的钱也没有了。

        所幸目的地也到了，好日子正向她们发出召唤，再坚持一会便可以见到慕容子渊。

        “算了算了，让他们过去吧。”其中一名脸上长着麻点的守卫看着后面堵了长长的队伍也有些烦了，“看他们长得斯斯文文的，又这么瘦弱，顶多也就是个书生，不会有什么事。”

        “麻子，话可不能这么说。”长得一张长方脸的守卫显然还不打算放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不可貌相，对对，人不可貌相，你别看他们长得象书生，说不定肚子里都是花花肠子，一肚子坏水……”

        “谁肚子里是花花肠子，谁肚子里是坏水了？”碧荷一听这个，早忘了身上穿的是男装，双手往腰上一叉，昂着头就吼了过去。

        “就说你了，怎么着？”那长方脸一听，心里就不舒坦了，“哪个过城门的看见军爷我不是点头哈腰的？你这风一吹就能倒的豆芽菜倒是跟军爷我叫起板来了。”

        “叫板怎么了？你不就是个守城门的吗？”碧荷气不过，早将书颜的叮嘱忘到脑后，“你进去把你们的大帅叫出来……啊……”

        书颜一听不对劲，猛地在她在腰上掐了把，她一声惨叫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忍住。

        “把我们大帅叫出来？”那长方脸斜着眼睛看她，“我们大帅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行了，这位军爷。”书颜不得不上前打圆场，“我们主仆俩来月城是投靠亲戚的，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些奸细，你见过长得象我们这样的奸细吗？没有吧？你就给我们放行了吧。”

        长方脸鼻子里哼哼出气，抬头望着天，对她的话当作没听见。

        书颜也无奈地望了一回天，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一点碎银子塞到长方脸手里，又给他赔了个笑脸，“军爷，我那家仆不懂事，冲撞了你，你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

        “公子，你干嘛跟他赔不是……”碧荷看不下去。

        书颜回头瞪了她一眼。

        “行了行了，快放他们走吧，后面的人都等着呢。”麻脸不耐地催促道。

        长方脸微微掂了掂手中银子，又瞥了眼碧荷，这才很是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看你俩长得也不象奸细，就让你们过吧。”

        “谢谢两位军爷。”书颜笑着朝他们作了个揖，拉着碧荷就快步往城内走。

        “小姐，你干什么要对他们低声下气的，若是六爷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看他们只是看城门的守卫，可这比芝麻还小的不是官的官，就是能成为你进不进得了城的关键，你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小姐呢……”

        “我哪有……”

        “还不承认……”

        城门外，有两双眼睛在看着书颜与碧荷渐渐消失之后，互望了一眼，点了个头，转身离去。

        “你们确定没有看错？”莫拓军营主帅大帐，一袭黑色滚金边大袍的苏合蓦然从座位上站起，定定地看着两名黑衣男子沉声问道。

        “回殿下，绝对没有看错，就算看错，也不可能我们两人同时看错。”其中一人回道。

        “没错，殿下，确实是瑾王那名侧妃。”另一人也肯定地说道，“那晚东宸皇宫的紫竹园中光线虽暗，但以我们的眼力要看清人的长相还是不成问题。今日她虽着了男装，还故意抹黑了肤色，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苏合刚毅的俊脸上神情未变，星眸中却有一抹喜色一闪而过。

        “好啊，这个女人不好好在帝都待着，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宝音冷冷一笑，“这次我要叫她有来无回。”

        “宝音，我先警告你，不管你能不能见到她，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苏合眸光顿时一沉，言语中含了一丝厉色。

        宝音轻嗤了一声，转而对旁边的诺敏说道：“姐姐放心，她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我一定替姐姐出气。”

        “得了，你别乱出气了。”诺敏已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站起来朝帐外走去。

        她当初气慕容子修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如今这女人就在离自己二十里地之外，若是被他们擒了来，她会如何？

        自东宸回来之后，他们的父王便向他们重提了对东宸发动战事的打算，本以为一向持反对意见的三人会反对，结果他们此次却前所未有的一致，都表示支持他们父王的决定。

        因此，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莫拓的大军便向东宸压进，首当其冲的便是月城。

        “姐姐，你是怎么回事，当初在东宸的时候，你就不是说过要让彦齐大哥后悔付出代价吗？不会现在又改变决定了吧？”宝音随她一道走出，不悦地说道。

        “当然不会。”诺敏坚决地说道，“我既同意了父王出兵东宸，便已打定主意，就算不能帮苏合一起攻下东宸的帝都，也要让东宸的皇帝提出退让，到时候不管彦齐答不答应，我都要让皇帝答应我们两国联姻。”

        就算不能幸福又如何，反正她现在已经不幸福了，不在乎多一个人跟着不幸福。

        “姐姐，我支持你。”宝音挽着她的胳膊，恨恨道，“都是那个女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彦齐大哥，放着姐姐这么好的姑娘不要而喜欢她，若让我抓到了她，我一定要把她那张脸给毁了，看她还拿什么勾引彦齐大哥。”

        诺敏睇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还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么，你想这么做，一半是为了我，一半是为了你自己吧？那瑾王气势不错，就是脸上那道疤难看了点，不过皇帝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他定也是有着过人之处，你若是嫁给他也不亏。”

        “姐姐……”宝音脸上竟是一红，露出丝羞涩，“说你呢，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

        大帐内，却有两人依旧心存疑问，问出了以前曾问过的一个问题。

        “殿下，那晚在紫竹园你出声示意我们不得杀那个女人，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与老三的对话若是让她听见了，那对殿下与莫拓可是极为不利的。”

        “有什么利不利的，如今不是都已经开始打仗了么。”苏合不以为然地回答。

        “现在是现在，可当初又不知道两国为打仗。”那老三用足够他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你们两人是不是很闲？”苏合在看了两人许久之后，突然问了一句。

        两人一听连忙否定，每回问这句时他们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殿下明鉴，我们两人还有很多事要做，先告退了。”

        未等苏合回应，两人便急急地退了出去。

        苏合勾想唇角望着月城的方向，她，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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