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家破人亡

就在阿墩往家赶的时候，孙小勇也正在往这个方向赶去。

        他下山后，碰巧搭上了一辆拖拉机，很快就接近了县城。以防万一，他稍微化妆了一下，绕道来到了自己家门口，就看到有人在修大门，他注意了四周，估计没有人在监视这一带，就走到门口，问正在干活的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干活的人抬头，见是个少数民族小伙儿，就说：“修大门啊。”

        “这里其他的房子都好好的，为什么要修这扇门啊？”

        旁边一个正从里面往外搬木框的人，正好听见，就说：“这家人被人家冲击了，大门都砸烂了，里屋全部被砸了，现在我们是把他修好，让革委会主任来住这里。你是哪儿的？”

        孙小勇说：“我是路过的，看这里热闹，就过来问问。”

        他见势不妙，赶紧就离开了。

        到哪里去打听自己家父母和弟弟的消息呢？

        离开县城，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县城里的消息一概不知，他漫无目的地在小街上瞎逛，试图找到一丝有关家里的消息。

        这天天气还好，走出巷子，就看到有人在小广场上演讲。他凑过去听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信息。县城里四处都是县革委会的张贴，显然这里的主管机构已经变成了县革委会了。

        他走到以前的县政府所在地附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几个熟人，打听一下。

        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块展板，以前没有，他走过去看看，立刻，有一张很久以前的、已经被撕坏的告示，印入了他的眼帘。

        如五雷轰顶一般，他顿时呆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里一片茫然，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上面写着：现行反革命分子、原国民党潜伏人员，混入党内位居县委副书记职务，指使手下残害革命老干部，等等，被人民政府处以极刑，立即执行！

        他的父亲，原县委副书记，已经在自己逃离后不久，被所谓的革命委员会枪毙了，同案被执行的还有他母亲。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那一枪走火，把他的父母都害了，现在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还有，他那个弟弟，现在都不知去了哪里。上面没有写到关于他弟弟的消息。

        他强忍着，但是浑身在抽搐着，这个地方不是哭的地方，他要马上离开。

        孙小勇低下头，慢慢地转身，缓步向外面走去，走到街角，他这才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天昏地暗的，周围走过的人都深感意外地看着这个侗族小伙儿，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才哭得稍微平静些，危险再次降临了，就听见后面一声大喝：“孙小勇，站住！”

        他回头一看，熟人，他的老领导，县公安局的指导员老赵，老赵几个大步向这里跑来，嘴里还在喊着：“孙小勇，别走。”

        孙小勇大惊失色，撒腿就跑。

        这大半年在山里，尽管营养不良，但是奔跑的本事，早就不是当年的孙小勇了，他已经能在树林里追逐野兔了，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过一只，但是县城里的干部，却休想再追的上他了。他飞快地向外跑去，后面的老赵大声呼喊着，不知他在喊些什么，不能再去管了，他一个劲地飞奔着。

        老赵实在追不上了，气喘吁吁地站住了，他刚才想告诉孙小勇，他的父母都葬在那里，还有他弟弟的消息，他弟弟已经正式宣布和父母亲脱离关系，改姓王，现在叫王红卫，去云南楚雄参加热火朝天的革命大垦荒了。

        可是，孙小勇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追得上？

        孙小勇再次亡命天涯，他迅速地窜入山中，再次消失在黎山里面。

        部队在县城里留守了一个班，平时每过一个月轮换一次，这次，留在县城里的部队，听说孙小勇出现，都很惊喜，立即组织了8名战士，迅速按照老百姓指认的方向，前去追击。

        孙小勇再次进山，他下意识地沿着来时的道路走，一天以后，就翻过了山到了山下，他记得前次来时的路，就直接往那处走，直往阿墩家所在的寨子就过来了。

        寨子里已经不做农活了，大家都忙乎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整个寨子里热闹得很。

        孙小勇上了坡，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去阿墩家，看看阿墩能不能给点吃的东西，他带上后就直接进山，回到自己原来住的那个山洞去。

        那里安静，谅部队也找不到那里，如果真的找到那里去了，那也是自己的天命。

        天渐渐黑了，他走到阿墩家门口，见门开着，就在门口问了两句：“有莫有人在？”

        杜鹃在屋里答应了一句，“是哪个？”

        阿墩走出来，看是他，就说：“哎，这个哥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孙小勇尴尬地涨红了脸，说：“我没得找到亲戚，现在只能回去了，不过还是没得吃的东西，我想到大哥你好心，就专门找过来，想请你给点吃的东西，我再上山去。”

        阿墩先拉了他进屋，让他坐在外屋的凳子上，对杜鹃喊了声：“还是上次那个哥子，他要回山去，问我们借点吃的。”

        杜鹃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说：“吃的东西，哪有借的？”

        孙小勇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突然，阿文拉着阿武走了出来，他一眼看到孙小勇坐着，猛然抱住杜鹃，大声嚷嚷：“叫他走，叫他走。”

        杜鹃和阿墩都很惊讶，平时阿文很少说话，即使说，也是一两个字，没想到这个时候回如此激烈要求赶孙小勇出去。杜鹃原本不高兴，但被他这么一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山里人就是纯朴，没想那么多，她对孙小勇硬挤出一笑，说：“你坐下，我去给你倒点水，小孩子说话你不要见怪。”

        孙小勇也不知该怎么说，反正总觉得这个小孩似乎对自己充满着敌意。

        阿墩和杜鹃走到屋后面，杜鹃说：“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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