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人心难测

阿墩弟弟也走出门来，一看这两个孩子走到自家门口就不走了，定定地看着他们俩，他突然叫了起来：“这不是阿文阿武吗？你们怎么来了？爹娘呢？”

        屋里的阿墩妈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跟着出来了，一眼认出自己的孙子，惊喜交加，她小跑过来，一把将阿武抱起来，说：“是我的乖孙来了，啊呀呀，一身的泥巴，这是咋啦？”

        阿墩弟弟就走到阿文面前，蹲下问：“阿文啊，你们爹娘呢？”

        阿武在奶奶怀里，转头说：“爹娘睡在地里了。”

        奶奶奇怪了，就问：“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睡在地里了？”

        阿文低下头说：“爹娘死了。”

        “死了？你再说一遍。”

        阿文流下眼泪，说：“爹娘死了，家里来了坏人。”

        奶奶抬手就对阿文打了一下，说：“你个野种，胡说什么？这么诅咒人，看我不打死你。”

        阿墩弟弟拦住了娘，又问：“你说说清楚。”

        阿文不太愿意多说话，一向话很少，他很简短地说：家里来了坏人，坏人要吃的，爹娘准备杀猪，后来坏人用刀刺爹娘，村里人去抓，没抓到。

        爷爷也跟着出来了，他听到了几句，不敢相信，就问阿武：“你说说，爹娘到底怎么啦？”

        “爹这里被刀子刺了，娘这里”他比划了一下心口和脖子，“后来爹和娘躺在小床上，他们抬走了，埋在地里了。”

        阿武算是口齿伶俐的，虽然还不会说太多，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那，你们是谁送来的？”

        “哥哥，他带我来的。”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家里发生了惨剧，有坏人进了门，结果把阿墩和杜鹃都杀了，两个孩子命大，没遭了毒手，但是大人都死了，这个老大就带着弟弟来投奔爷爷奶奶了。

        爷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么远的路，这么小的娃，就走过来了？路上还有狼，有野猪，不是很太平的路，而且很不好走。

        爷爷又仔细端详着两个孩子，才发现阿文浑身都是伤，他回头对老太婆说：“你看看，这娃是一个人带着阿武过来的，那么远的路，他还能走到，真是——”

        老太婆只顾抱着自己的亲孙子，一个劲地流泪，说：“我的乖孙哪，你的爹妈都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阿墩弟弟和爹赶紧劝大家先进屋，不要再哭了，阿墩爹对儿子说：“你去一趟，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问问清楚。”

        老太婆抱着孙子，还跑过来专门说了一句：“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都带过来。”

        儿媳妇就拉着阿文说：“走，进屋去。”

        没料想，阿墩娘大喝一声：“做甚？不要让他进来，他是个野孩子，不能进我们家的门。”

        老头子就说：“作甚啦？这娃还是把我亲孙一路带过来的，你看他浑身是伤。”

        老太婆厉声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都是这娃惹来的祸，他就是个丧门星，不能让他进门，谁让他进门我就一头撞死算了。”

        众人都是一愣，实在没想到阿墩娘如此拒绝阿文。

        老头子无奈，看了阿文一眼，就进了屋，儿媳妇很内疚地看了阿文一眼，悄声对他说：“你先走吧，我们劝劝奶奶。”

        老太婆怕阿文跟进来，放下阿武，就冲过去把门关上了。

        阿文也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一个小毛孩子，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声不吭，这时，浑身的疼痛终于袭上身来，他呆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毕竟还是冬天，天气有点冷，本以为到了这里，就算有了个家，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可是——

        这时，从屋里传来大声哭喊：“哥哥，我要哥哥，哥哥你别走啊。”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老太婆在喝骂：“不许叫哥哥，你没有哥哥。不许哭！”

        阿文一个人孤独地往前走，他的腿瘸得厉害，虽然他早就无力前行了，但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懦弱，他来到隔壁原先沈拓临时住的屋前，往里看了几眼，屋里没人。

        沈拓已经被当地管理干部带到新的居住点去了，就在山坳那边，有一条小河流过山村，河边搭了个鸭棚，他的任务是负责给所谓的生产队放鸭子。

        这时，那条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见狗来了，才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那狗颇通人性，往地上一伏。阿文懂它的意思，就往狗的背上一趴，双手紧紧抱住了狗的身体，那狗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出了寨子。

        寨子里好些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众人都很惊奇，感到无法想象，也都在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狗。

        走着走着，一条大狗驮着一个小孩，消失在密林里。//

        阿贵终于放出来了。

        他看着天上的太阳，回头瞄了一眼关押他的地方，赶紧就往家里走。

        到了家里，他婆娘阿秀赶紧含着泪帮他收拾，换一身衣服，让他饱饱地吃了一顿，吃完一擦嘴，阿贵就说：“我马上就要赶去看我大侄子。”

        阿秀知道他的意思，就特别关照说：“小心路上有狼，还有，如果人家愿意的话，把娃接过来我们养吧。”

        阿贵很感动，自己家的婆娘就是善解人意，最是通情理。他一拍身上的猎枪说：“放心，狼都躲着我走哩。”

        他匆忙上了路，阿贵小时候在土匪窝里做过，有一双飞毛腿，走山路如履平地，到了天快黑了，他就到了阿墩所说的寨子里。随便找了一个人问：“这里有没有个人叫阿墩？”

        那人说：“有是有，人不在了。”

        阿贵好奇地问：“他不在家吗？”

        那人说：“你是哪个？”

        “我是他朋友，来看他的。”

        那人叹气说：“一家人都死了。”

        阿贵大吃一惊，“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那人说：“就是腊月里，夫妻俩都被人杀了，用刀杀的。”

        阿贵愣住没说出话来。

        事情为什么这么不巧，偏偏自己就准备出发了，被政府的那个干部抓起来关了一个月，谁曾想出来以后就赶过来，没想到人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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