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相救

素挽在丫鬟的引领下，进到一间别院。另有人给她打来了热水，从里到外找了一些干净的换洗衣裳。衣裳都是七八成新，质地料子都不错，想来是梁宁平素里穿的。

        素挽待丫鬟们准备好，便辞谢了她们在旁边帮忙更衣的好意。她因为“呛了水”，又在水里挣扎了好一阵子，有些精疲力尽，一看就是一副不支的样子，于是等喝完丫鬟们递上的热汤后，她便顺理成章地表示要稍稍休息一下，再去和小姐们一起玩耍。到底不是自己的主子，丫鬟们完成梁宁的交待后，听素挽这样说，也乐得省事。把房门替她掩上后，找个人回禀了梁宁，就也各忙各的的去了。

        素挽待人一走，便收起了刚才恹恹的模样。麻利地换上了衣服，趁屋外没人，径直走了出去。

        她刚才落水的时候，在竹林里的罗青显然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他的目光似乎只是在自己这边稍微停留，便没了兴趣。看他的视线，似乎主要是在龙舟那边。

        不知道他在这里究竟是做什么？而他又是以什么身份进的梁府的？

        因为是端午节，梁府的下人们要么是在湖边或后花园伺候着，要么便几个人各自开小灶庆祝佳节。素挽这一路过来，并没有碰到几个下人。她见四下无人，轻易地就走进了那片竹林。

        原来竹林里另有一处庭院，只是因为竹叶的掩映，从外边看不太出来。

        她刚要靠近，便被人喝止，是梁家的两名护院，并不像一般家里的护院五大三粗，相反，这两人身材短小，但看步伐，下盘稳如钟，在京城想来也是排得上号的高手。

        素挽只作不懂，微笑道：“我是梁小姐的客人。你为何拦着我？”

        那护院道：“我们老爷正在会见贵客。任何人不得打扰。”

        原来罗青是来见都督府府主的。只是他如今是怎样的身份，竟然会与都督府府主密会？素挽笑道：“我不就是你家的贵客么？只是刚才落了水去换了衣裳，所以才独自一人的。你若不信，就进去通报一声。”

        那护院本来还挺明白的，被素挽这样一绕，倒是有些晕了。真的就跑进去通报去了。素挽顺理成章地站在了院子里，果不其然，里边立时传来了都督府府主梁有道的咆哮声，隔着好几丈都听得清清楚楚。

        “混账！你长没长脑子，这里的贵客能和外头那些人混为一谈吗？真是蠢钝！”梁有道气得大吼，便是换了种口气，音量一时间也下不去，“府里的奴才愚蠢，让大人见笑了。”

        “无妨。”里头传来一富有磁性的男声，仿佛是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水，颤人心房。

        这声音清清淡淡，可一听之下，绝对让人忘不掉。素挽将印象中的人物搜刮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上一号人物和此人的声音相匹配。看来罗青便是陪这位“大人”一起来的。只是这位令梁有道也十分尊敬的大人会是谁？

        素挽被护院“请”出去的时候，隐隐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却说梁公子的男宾客们本在龙舟上遥看着姑娘们喂鱼的风景，冷不丁，一个姑娘滑入了水中。这样的场景，令罔戈润差一点就拍手叫好。终于觉得今日无趣的游湖有了那么一点振奋人心的兴奋点。哪知道齐王李沧溟二话不说游去救人，待人救起来，大家互相一通气，他才知道落水的人是素挽。

        到这个时候，他却是懊恼的不行。早知道落水的是素挽，他就是拼了命也要跳下去的。如今倒好，白白被李沧溟占了先机。眼见得李沧溟对她又是拍背又是披衣服的，就好比自己到手的鸭子被人叼住了，直恨得罔戈润牙痒痒。尤其是看到李沧溟在一旁帮素挽顺气时，其他的公子哥们忍不住纷纷议论着，“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这样不小心？传出去该是笑话了。”

        “怎么是笑话？这明明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说不定齐王的好事近了！”

        罔戈润听得真是脸都绿了。他再也坐不住，眼见得李沧溟换好衣裳回来，他便瘸着腿上前相问，“素挽妹妹没事吧？”一副关心在意的模样。

        李沧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虽然见过几面，他对于这位罔家大少爷却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但还是礼貌地朝他点点头，回答道：“应该只是呛了几口水，没什么大碍。”

        罔戈润像是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回去，正正经经地朝李沧溟抱拳行礼，“多谢齐王出手相救。可惜我伤没好，只能在一旁干着急。齐王，您一再相救，真是我和素挽妹妹的大恩人，还请受戈润一拜。”

        他这样说话，便是傻子也听出了他一口一个“素挽妹妹”是什么意图。眼见他就要作揖下来，李沧溟轻笑一声，伸手托住了他的双臂，“举手之劳罢了。再者，在下救的是素挽姑娘，就算要谢本王，也应该是由素挽姑娘来道谢比较妥帖吧。”

        罔戈润心里一紧，李沧溟显然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但他却刻意要把素挽和自己分割开来。他这分明就是对素挽有了不小的企图……

        一旁围观的公子哥们也隐隐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岔开话来。正巧有人提议和小姐们一起游湖，一个扯着梁公子道：“要不索性让梁小姐也请各位小姐们上船来，万一要是再有人不小心落水了，这么多人，倒也不怕。”

        公子们听得这提议也都连连叫好，一个个撺掇着，趁天色尚早，倒是可以一起赏赏风景，行行酒令，显然要比现在有趣得多。

        梁公子只好跑去征求梁宁的意见，那些小姐们倒也乐意，于是龙舟靠岸，梁公子命下人重新布座，好教公子小姐们分坐在船两侧。在一旁等着的时候，罔晓情不禁走到罔戈润面前似无意地说道：“大哥是为了素挽来的吧？这么焦急是担心自己要空手而回了？”

        罔戈润嗤笑了一声，回敬道：“你还不是一样。就算打扮得再美，只怕别人也未必会眨一眨眼。”

        罔晓情面色发白，咬着唇按捺着自己的怒意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眼见罔戈润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罔晓情只好直说道：“哥哥既然是有备而来，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哥哥，素挽表妹落水了，你难道就不担心？不该去好好看看她吗？”

        她这一点拨，倒是让罔戈润回过神来。他原本就打算找准机会在人前展露和素挽“非比寻常”的关系，只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意外，反倒让齐王捷足先登，才让他乱了阵脚。如今，罔晓情一提醒，罔戈润便重新想起自己的盘算来。

        他找到梁宁，低声询问道：“可否劳烦梁小姐找人带我去寻素挽表妹。也不知道她现在可有好一些没有。”

        梁宁道：“我已经让人给她送了热汤去。她找人回话，说要好好休息一下。罔少爷要不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罔戈润道：“我放心不下她，倒不只是因为这个，实在是因为素挽初到中兴，并不曾做客他家，再加上出了这么个意外，我担心她会有些不大适应，若是能让我去陪她说说话，定会好许多的。”

        梁宁听罔戈润这样说，她不过是个外人，一时间倒不好拒绝，这便让人领罔戈润前去。一时，下人们已经将龙舟收拾好，梁公子正招呼着众人上船去。不期然，一抹身影靠近自己，罔晓情心里扑腾一跳，连忙露出和煦的笑容，对上来者……李沧溟的面庞。

        “罔小姐，怎么没瞧见你兄长？”

        罔晓情心里苦笑，他这问的只怕不是罔戈润吧。罔晓情顿了顿，索性说道：“哥哥他担心素挽表妹，去安慰她了。”

        抬起眼，果然瞧见李沧溟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素挽姑娘那样的性格，应该用不着人安慰吧。”

        罔晓情嫣然一笑，“可能哥哥和别人不同吧。”她轻语至此，便敛裙上船，只留下李沧溟一个人立在那里，回味着罔晓情口里的话。罔戈润和别人不同？

        她的话好像一下子提醒了自己。是了，他第一次见到她，她便拼了性命地护住罔戈润。便是亲妹妹也不曾这样，她却能够豁出性命。只是，那罔戈润品性实在不值一提，为什么她就会……她的审美未免也太随便了吧！

        李沧溟只觉得有些忿然，以至于梁公子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齐王，大家伙都等着你呢。你倒是上来啊！”

        李沧溟很想说自己不去了。可转念一想，便不由自嘲起来。既然在她眼里，那样的人才是香饽饽，他又凭什么在此嗟叹。他收拾了心情，便回复寻常的笑容，上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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