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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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不知不觉间春日宴这天便到了。
清早,于善跟在温时珏身后出了豫竹阁,他需要先去拜见他的外祖母伯府老夫人。
温时珏与老夫人的感情极好,上辈子宣平伯府沉寂下来后,温时珏还时不时送些贵物上门,聊表孝心,甚至处处为伯府打点,所以即便最后宣平伯府在京城的地位一再被人刻意边缘化,旁人也会看在温家的颜面上不会去落井下石。
到后来京中动荡,无数家族一朝升一朝落,宣平伯府也因此算是因祸得福保下了平安。
进了宝华堂,里面不算热闹但别有一股娴静,人来人往间,又增添了升腾着的朝气。
于善遇见了辛嬷嬷,辛嬷嬷向温时珏行了一礼:“老奴见过表公子,老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温时珏的到来,宝华堂的人早有预料,因此此时不慌不忙,派了个小丫鬟进去通报了一声。
温时珏轻轻颔首,便带着于善跨步入了屋内。
于善连忙趁着间隙向辛嬷嬷咧嘴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如果不是此刻不允许她都要挥手了。
辛嬷嬷轻轻小觑了一眼,目送着于善进去,自己则留在外面当值。
一进去,打眼便看到老夫人坐在上首,一头银发被抿得一丝不落,头上戴的宝蓝色头面衬得她端厚异常,面上纵使不笑也没有凌厉感。
此时她正垂首细细地听着坐在下首的人闲聊,听到动静便直望了过来。
看到来人,老夫人面上一下便流露出了高兴,眼睛也带上了光彩,她语带慈祥道:“温家的来了,快过来,快让外祖母看看是不是瘦了。”
温时珏提着衣摆上前,压下身子道:“外祖家待孙儿极好,孙儿又怎会瘦呢?”他一如普通人一般,在亲人面前讨着欢心。
老夫人受用极了小辈的亲切,当下更是高兴极了。
老夫人垂首仔细地瞧了几眼,搭了手在温时珏胳膊上让他起来:“住的可得心啊要有什么事就速速去吩咐这府里的下人,得用的还是有许多。”
温时珏直起身称是:“孙儿没有什么不舒心,劳烦外祖母时时挂怀。”
老夫人握着温时珏的手拍了几下,继而从容地为温时珏介绍坐在她下首的人:“这是你的三舅舅,成日在外,今日难得回来一趟。”
被老夫人介绍的人是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他穿着简单洒脱,举止间亦是不羁,但长了一张风流相,眼波流转间就能轻易将众人的眼神抓住。
他是伯府里的三老爷,但于善却极少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因为这位是早逝老伯爷的庶出子,名唤姜疏琅。
老夫人与老伯爷一共有三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伯爷、二老爷与嫁到温家的幺女。老伯爷没有妾,而姜疏琅是老伯爷从外面抱回来的。他是所以主子中最小的一个,承了男辈的排名,排行第三,因此府里下人多称呼他为三老爷。
没有人知道姜疏琅的母亲是谁,而姜疏琅自幼也外出求学,在伯府居住的时日很少,等闲是见不到人的。
于善并不奇怪姜疏琅的俊俏模样,因为上辈子温时珏与姜疏琅私交甚密,所以她也见过姜疏琅几次,不过都是点头之交。
老夫人对着姜疏琅的态度客套中带着疏离,倒像是对着一位客人。
温时珏转过身向这位小舅舅行了礼:“见过三舅舅。”
姜疏琅闻言连忙站了起来,抱拳行了平礼,寡言了片刻,像是很不习惯眼前的场合一般,之后便寻机会告退了。
温时珏则留下来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关心了下老人的身体康泰等等这才带着于善告退了。
出了老夫人的宝华堂,温时珏顿住了一下便又继续往前走,于善察觉到抬眼看去,只见刚刚在屋内的姜疏琅此时正坐在小花园的凉亭内。
温时珏走上前,淡淡地朝于善吩咐了一句:“你先守在一旁。”说完便孤身进了凉亭。
于善点头嗯了一声,姜疏琅的视线飘在了她身上。
原来温时珏与姜疏琅现在便应该是故交了,可前世这个时候春日宴时姜疏琅并未回京。但就于善所知,姜疏琅做的是游学之事,但是没有考取功名,又无心官场,这春日宴对姜疏琅来说用处确实不大。
于善眼神飘在了小花园内的风景上,清晨的露珠滚在花瓣上,硬生生将嫩的娇艳的花添了一抹动人的姿色。
凉亭内。
温时珏坐在姜疏琅对面的石墩上:“许久不见。”
姜疏琅本来拿了把扇子,见温时珏坐下,这才收了在胸前扇的飞快的山水扇面的扇子:“温师弟这次要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与温时珏乃是同门师兄弟,自然是有感情,乍然收到温时珏的书信,他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温时珏见姜疏琅坐下,也不客套,将胳膊放在石桌上露出手腕:“我想让师兄帮我把把脉。”
姜疏琅皱眉,他这师弟的底子是师父亲自调出来的,身体怎么会出问题?除非……是蓄意针对。
姜疏琅医术不低,这么些年行走在外也是以行医为主,而且多会疑难杂症,于是便熟练的将指尖搭了上去。
片刻,姜疏琅面上显出犹疑,然后道了声稍待,便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帕子,仔细将刚刚手上生出的细密汗珠擦去,这才重新将手搭了上去。
这次的时间短,姜疏琅将手放了回来,温时珏也顺势收了胳膊。
姜疏琅缄默了一瞬道:“温师弟,近日可接触过苗疆人?”
“苗疆?没有。”听到这话,温时珏心中升起烦躁,单单是对心中怀疑的烦躁,但还是按捺住了,只不过语气还是带上了不悦。
姜疏琅没听出来温时珏话里的不对劲:“怪了,可师弟近来可有什么不适?”
温时珏闻言回答道:“几月前出了头疾,但遇到一个人头却也不疼了,甚至夜里多梦,梦里总也围绕着一个人。”
还有熟悉的住宅,混乱的时间线,与……自己潜意识总也熟悉的一个人。
在梦里于善是他最为亲密的人,常干些床榻之间的事,但只有一次他们是进了一步。
温时珏将右手的大拇指压在食指上,并未多言。
姜疏琅斟酌道:“我不敢多说,但师弟的症状与把脉出来的大致与苗族有些关系,约莫是蛊,但近来苗族内乱,倒也不好说了。”世间疑难杂症千千万,他虽见得多,但也保证不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杂症之间形似也有很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师弟的身体确实出问题了。
姜疏琅追问道:“你告诉师父没有?”温时珏作为小师弟,资质又好,所以非常得师父的看中。
“师兄的话我了解了,只是师父那边不知道,还望师兄替我保密。”
姜疏琅望着温时珏处变不惊的态度反倒摸不准了,纠结了片刻索性点了头:“好。”
他这师弟素来有主意,操心师弟的决断不如多看几本医书。
温时珏站了起来,拱手道:“师弟告退了。”
出来凉亭后,温时珏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每每遇到于善时脑袋才不会钝钝的疼,与于善相处的这十几二十天更是时常让他忘记了还有头疾这回事。
不过,想起于善,他又不得不联想起了那一夜,只是一个梦罢了,他竟动情的那么厉害。
温时珏停在明显走神的于善面前,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善:“跟上。”
于善脑袋懵了一瞬,愣愣的哦了一声便跟上了。温时珏这是生气了?
她可从没见过温时珏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于是便有些摸不准。
温时珏自顾自的往人少的地方走,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于善有些刹不住脚,刚刚温时珏的脚速很快,她不得不提起来速度,这不,就差点撞了上去。
温时珏停下的时候便转过了身,于善变了神色急急停下,鼻尖与他的胸膛不过毫厘之间,额前的碎发顺风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温时珏低头失神了一瞬,与于善仰面抬起的脸撞上了视线。
在温时珏还不知道怎么反应,于善便立刻后退了几步,急迫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于善察言观色疑惑道:“公子?”她得时时提醒自己要与温时珏保持距离,以免越界。
温时珏本来把于善带到这没什么人的地就是想要单独问于善,问她什么目的,要做什么?可他现在犹豫了。
不管于善背后是什么人,但总的来说不妨事不是吗,留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也不是不可以。
于善只听温时珏问:“你喜欢什么首饰?”
“啊?”于善听着莫名其妙的询问,纵使心中疑惑,但还是接了话:“漂亮的就喜欢!”
这个答案当真是意料之外,温时珏原以为于善会羞怯,但没想到这么爽朗,不过也对,于善在梦里也敢的很。
温时珏甩开脑力的杂思,梦是梦,眼前却是真人。
温时珏点头表示知道,于善反倒自己不自在起来,说不清道不明,但今日春日宴一过她应该不会再留在豫竹阁,至少不应该与温时珏距离太近了。
今日宣平伯府做宴,大门外马车挨了一辆又一辆,皆是缓缓而行,春日宴的热闹从内慢慢扩散到了外。
婢子小厮们穿着新衣脚步轻快,脸上皆是带笑,伯夫人也带着人来来往往,唯恐出了差错,慢待了谁。
三姑娘从冬日起便期待着春日宴,今日更是早早起来梳妆打扮,不敢失了妥帖,她拿着碧绿的钗子问素环:“素环,我戴这个可好看?”
素环仔细端详了片刻,笑着道:“漂亮漂亮,三姑娘的模样不管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姜初宁开心了,羞涩轻轻推了一下:“就你会说。”
她今日代表的是伯府的脸面,也是要帮母亲分一分担子,交际些同龄的贵女,不能让人家不开心,交了恶。
姜初宁决定了这钗子,然后让素环帮忙看看是否得仪。
素环瞧着时间道:“姑娘,我们得走了。”
姜初宁点头,这才带着素环素舞两个丫鬟出了她的院子。
宣平伯府门外,只见原本拥挤的道路纷纷为后面马车让出了一条路,只见那马车华丽异常,瑞兽的金玉做伴,连拉车的马身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
一旁原本抱怨的人闭口不言,只乖乖的停下来等着这辆尊贵异常的马车走道。
宣平伯府的人迎了出来,正是穿着褐色衣袍的伯爷,他带着小厮笑着上前:“我只听喜鹊叫,原来是萧大人家的,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这正是萧家的马车,马车停了下来,里面下来了一个少年,轻蔑地瞧了眼前低着头的主家,伸手拉开马车帘子:“二姐,我们到了。”
伯爷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萧家的幺子萧肆,脸上仍是笑眯眯,一点都不觉得屈尊。
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妙龄少女,她拿了把扇子挡面,目光轻飘飘的,然后点头对着萧肆道:“阿弟。”
萧家不止一辆马车,身后比这马车稍微逊色一辆也下来了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不过他脚步虚浮,脸色极白,但瞧着精神头却是极好,隐隐有些亢奋。
他身边的小厮虽然五官端正,但总有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眼神经常飘忽。
“公子,我们进去吧。”他身边的小厮轻言道,他们前面的两位萧家的都已经进去,此时跟在身后也不会夺了谁的名头。
男子名叫萧石,看着离自己有些远的两个人,眼睛流露出半是不甘半是攀附的情绪,他打开了手里拿着的扇子,扇动了几下,故作出了几分风流态。
“走。”萧石甩下一言便急急跟上了前面两位萧家嫡系。
萧家虽然作为京城一顶一的权势,但内部也有嫡系与分支之说,而他便是作为其中一个分支,不被重视。
萧石成日在外能借着萧家的名头横行霸道,但在嫡系的人面前只能矮辈装孙子。
想到这,萧石浑浊的眼睛里就升起了不满,死死盯着离自己远些的萧肆,不就是一个嫡系的名头罢了,成日压他一头,谁知道哪天什么时候就死了呢。
“哎!”跟在萧石身边的小厮应声跟上,他今天身边可带了不少好东西,每每他家公子遇到嫡系的人都不会痛快,就会寻身边人的乐子,而他便是首当其冲的受折磨,起先是苦不堪言,但渐渐的,他为了讨他家公子萧石的开心便想到了别的法子,使药给旁人。
他家公子萧石爱美色,而他又学的精到,只会挑些不起眼的人送过去,毕竟最终也会碍于萧家追究不上来。
现在的他,俨然已经是萧石身边最得干的人了,今天看着状况,怕不是又要和往常一样,小厮内心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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