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话

这次的火翎箭并没有像先前的那些一样横冲直撞，钉在背后的墙上入木三分。反而好似有思想的一般，知道自己错过了目标，在后头的围观群众面前堪堪刹住，折了个弯又绕了回来。

        当然是会回头拐弯，所以叫做回头翎啊！

        小尾往边上一侧身，火翎擦过她的身侧，有几缕发丝轻轻飘落。

        “当心啊！”

        看小尾被来回的火翎追着到处跑，阿捡有些着急，正起身要去帮小尾，却被人拉住了。

        江不为拽着他不让他上前，懒洋洋地说话：“姑娘们打架，你这上去添什么乱啊，来来

        来，吃点瓜子压压惊。”

        “可、可是……”

        “可什么，等你结巴完，人家都打完了。你看……”

        这面，蓝色的火翎追着小尾左弯右绕地拐了一路，小尾被追得有些烦了，突然向着底上

        的墙壁直冲过去，箭要贴着背了才踩着墙壁一个回翻。火翎箭挨了墙，化为灰烬消失了。

        小尾轻巧落了地，看都没看身后一眼，只是又对阿捡招手说：“还有那红皮黄瓤的，我也要吃。”

        阿捡简直拿她没办法：“那叫地瓜。”

        “地瓜？那这儿有天瓜呢？我也想吃。”小尾向着阿捡蹦过去。

        她引以为傲的回头翎也轻易就败了，小尾又这幅轻敌的模样，着实让鱼长歌气急，她

        一跺脚：“你少瞧不起人。回头翎！”

        一声令下，又一排蓝火翎从背后向着小尾直钉了过来。

        阿捡一眼便瞧见了，顿觉大事不好：“小、小心！”

        江不为只觉得手臂被人用力甩脱了，随即身侧刮过一道风，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再抬眼，阿捡已经冲到了小尾的身边，他想也没想，将人护在了怀里。

        下一秒，一连排的长箭呼哨而来，用力地打在了阿捡的背脊上。

        小尾茫然地看着他：茫然地看着他突然靠近的脸，茫然看着那脸上一点点露出的痛苦的表情，茫然地看着他挨着自己重重倒下……

        鱼长歌有些不满：“我打得正过瘾呢，你这小子怎么又冒出来添乱呢？”

        她转头，正想叫边上的谁将他清出去。

        突的，一道影子一闪，瞬间移动到了她的跟前。

        随即，手腕被人一把捏住了。鱼长歌吃痛，正要骂人，一抬眼，却对上一双淬火的金色瞳目！

        失去了笑意的杏眼微抬，勾起凌厉的尾梢，瞳目里的金光泫然，好似捶打铜铁的锅炉里的熔火，随时都可能淌下来，将人吞没。

        面前的小乞丐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握着她手腕的手滚烫如烙铁，而周身散发着的气息却是阴冷可怕，似乎能将人冻成碎末。鱼长歌完全没有招架能力，地上好像伸出了无数双手，拖着她的身子一点点地沉下去，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突然，一阵嘹亮的叫声破空，别馆中庭突然爆开一阵热浪，火光吓得周围的人们都抬手护住了脸。

        本来缓缓煽动着翅膀悬在梁顶的火毕方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危险，鱼长歌还没有下令，它自己就预备着向小尾发起了进攻。

        紫色的玄光萦绕在火毕方的身侧，瞬间爆开了紫色的幽焰。

        江不为磕瓜子的手停了下来，众人屏吸看着燃着紫色火焰的毕方鸟。

        鱼长歌的拳脚工夫在女儿家当中当属不错，但是女本柔弱，天生必然在体能力量之上与男子相比处于弱势。鱼长歌在武斗之中能胜过大部分的男子，倒不是她以柔克刚的本事学得有多妙，而多亏了这羽火翎。

        外头人不知道，不是行内的当真以为火毕方是鱼长歌养的神兽，而实际上它不过是一武器，江家为鱼家特制的武器。

        鱼家先祖靠着傀儡术和这特制的神器，帮着夏太宗打赢了鬼王城之战。也正是因为这样，向来不喜与外姓人往来（其实本姓也不喜欢）的鱼家长支一脉，历代会尝试与江家结亲。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前话是，闻说青州有山市，开在子夜时。飞楼拔地起，商铺次第明。

        人们都说那是山中蜃景，但却真有人在其中买过东西。其中就包括江家先祖，他在山市中买了一块传说中的神树椿树的木头，为鱼家先祖做了一只毕方鸟。而后，又上毕方山的衔火庙里求了三昧火，特制了这火翎箭簇。

        三昧火来源不详，但人们都知道，其威力非凡，有涤荡万物成灰烬的本事，所以需要神木大椿作为盛火的容器。这特制的火翎分为五色，一是作用不同，二是警戒程度不同。而紫色是最高戒备，已经好些年没有出现了……

        一支紫色的火翎箭射出，在半空中突然一闪，化作了无数道箭影，从四面八方向着小尾袭去。

        江不为的神色一敛，手里瓜子掉了一地：“不好！”

        紫火翎出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了。这时谁敢出现在它的攻击范围内都是送死。

        几十道长羽破空向着小尾袭来，她却纹丝不动地紧紧握着鱼长歌的手，面上神色肃然犹如神坻，仿若丝毫不在意将会来自蝼蚁的啃食。

        见她并不防备，众人皆屏吸而望，有胆小者先捂住了眼。然而，数道箭影刚挨了人身就消失了。

        什么情况？

        江不为最先恍悟过来：“我就说火翎鸟造得再精妙也不能违反基本吧，那么多箭那么小的鸟肚子里也装不下啊。原来第五重没什么人见识过的紫火翎是幻影箭，真正伤人的只有一支！”

        正说着，小尾一伸手，就准确抓住了将要刺向自己太阳穴的箭头。

        箭上的火焰顺着她袍子的长袖往下燃去，披在外头的素衫一路燃下湮灭成了灰烬，身上那身火红的纱裙顺着窗口灌进来的长风飘摇。

        “红、红衣女！”

        有人失声叫了起来。

        近来早市街张阿六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现下小尾这一番做派，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那传说中的“红衣妖魅”。不会这个来路不明的脏兮兮的小丫头，就是这些天全城在传的煮了张阿六的吃人妖女吧？！

        众人往后退去几步，议论纷纷，小尾却仍旧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鱼长歌。

        火翎鸟急切的叫唤叫鱼长歌回过神来冷汗顺着额间、背脊一趟趟流下：“你做什么，你是疯了吗？！快放开我，不然有你好看……”

        “阿捡不喜欢挨打。”

        回应她的是这样冷冷的一句话，还有手肘上“咔”的错骨声和剧烈的疼痛。

        鱼长歌的手立刻就失了力道垂了下去，她本想强忍着但还是没能够地闷哼出了声，没有反抗能力地被拽着压在了门栏边上。

        小尾转了火羽翎的箭头，毫不犹豫地狠厉地向着鱼长歌的眼睛扎了下去。幸尔长箭还未碰到人，就变成了一堆灰烬落了下来。

        鱼长歌被迷了眼，又吸进了粉尘，正咳得够呛，只觉得喉咙一紧，又是被人生生给扼着喉咙提了起来。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过来，这人好像真的想要杀了她！

        “咳咳咳，哇，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阿捡？

        燃烧着熊熊怒火的金瞳突地熄灭了。

        传说三昧火威力不凡，能够涤荡万物化为灰烬，在这次小尾与鱼长歌的打斗中，金缕别馆没有整座楼化为灰烬，照理应说这传闻名不副实。但实际上，此刻在层楼里能够磕着瓜子毫发无损看热闹的人都应感谢鱼家和江家的先人们。

        据说三昧火本无色，鬼王城之战大发神威，不过也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百年来，鱼家由前线战场厮杀转为后线切磋武艺，渐渐也用不着那么威力强大的武器了。

        为了不误伤无辜，江家对羽火翎进行了改良，分散威力创了五色火翎，其对于凡人来说，前四色只有痛灼吓退的能力，不会真的伤人性命——这也是鱼长歌敢拿羽火翎对着江不为、小尾往死里打的缘故。

        被一排火翎箭给钉在了背上，阿捡给直接疼晕了过去。等他被打斗声吵醒，还顾不得观察周围发生什么事情，先将表情挤作了一块，咧着嘴喊起来：“哇，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阿捡？”

        闻见这声音，小尾愣了愣，那双淬着怒火的瞳目恢复了些许的澄明，转头见到龇牙咧嘴活蹦乱跳的阿捡，瞬间就熄灭了。

        她脸上冷漠的神色不见了，嘴角又弯了起来，眼神亮亮也带了笑意：“阿捡！”

        此刻，她再也无心去管手下的鱼长歌，立马就松了手。

        鱼长歌本就是被小尾按在护栏上的，刚才她们俩的打斗早就让木头的护栏失了结实，这时候小尾一松手，鱼长歌仰着失了重心，就直接压垮了护栏，从边缘处要摔下去！

        慌张忙乱之中，她哪管那么多，直接就拽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小尾的手。

        而小尾呢，心思都落在那“死而复生”的阿捡身上呢，一时也没留神，竟然就被鱼长歌给拽了下去。

        阿捡抬眼正好看见这一幕，瞬间吓出了一声冷汗：这可是四楼啊！他顾不得再喊疼，忙就想去拉小尾。

        然而，到底是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了下去……

        然后，“砰——”

        砸在了刚进门的某个前呼后拥的人身上。

        “太子！”

        “太子爷！”

        “来人啊！”

        “有有有刺客啊！”

        “保护太子！”

        阿捡望着乱作一团的楼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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