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三派弟子加到一起，这碗筷便多了三倍。堆积如山，光是看上一眼都令人头大。

        老麽麽与我们倾倒苦水：山上出事后，许多仆人门客都为自保赶紧走了。如今后厨只剩下几把老骨头，能把三倍人的份量赶出来已是极限，更别提还要洗碗刷筷收拾大堂了。

        黄师姐一听，开口便说：“老麽麽放心，这几日我们得了许多空，一定尽力在此帮工。”

        老麽麽露出慈祥笑容：“有丫头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于是做饭的活计也被交给了我们。

        霍师姐连连直敲黄师姐脑袋：“就你逞能！你又不会烧饭，那不是单纯为难我吗！”

        她平日并无这样大脾气，想来该是在趁机报复黄师姐方才打断了她问话的茬。

        青城一姐姐却道：“真羡慕你们大门大派，哪像我们青城，缝补衣衫一日三餐，都是门中姑娘来做。若是哪日做的不合适了，还要遭一场责怪呢。”

        此话一出，再无人有话说。

        我发现小萧姑娘是当真没做过这粗人活计。她一个碗要拿在手里搓上老半天。等我都洗好小一堆了，她才安置好寥寥几个。

        我猜，颜君遥该不会也是如此？配上她认真的性子，真是有些可爱的。可当我抬头一看，那颜君遥，洗好的干净碗居然堆的比我人都要高！

        竟没看出来她还是个洗碗高手！

        剧烈洗刷声响起，我遁声又一看，发现坐在另一边的霍师姐更是夸张！不仅把她份内的碗全洗完放好了，居然还搓上了所有人的筷子！那豆大汗珠，顺着她脸颊滚落，三月的天，霍师姐浑身被汗湿透！我再看颜君遥，发现她只是不出汗罢了，压着声喘气不让人听见，其实那劲使的连耳根都涨红了！

        我大惊。这，这两人该不会是连洗个碗都要争一番高低吧？

        小萧姑娘在我身边感叹：“你们霍师姐真能干呀。”

        我心想，确实挺能干，毕竟就差把吃奶的力气用上了。

        有这么两位暗中较劲的师姐发挥本事，我们很快就把后厨收拾得一干二净。大家坐在一起歇息的时候，霍师姐默默到灶洞边生火去了。我想，她约莫是要顺便烘干她那一身被汗湿的衣衫。

        再看颜君遥——这女道人背着手，在一旁清点碗筷数量。当数到霍师姐洗出来的那组时，她突然眯起眼睛，弯下腰去，仔细起来！

        好啊！这个颜君遥！不是在点数，是在找霍师姐没洗干净的碗吧！这帮子道士找茬还真是很有一手。可惜霍师姐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人，颜君遥来回瞧了三四遭，也没能挑出什么毛病。表情略带一丝失望，回去坐下了。

        这第一场较量，便以霍师姐的胜利为落幕。

        歇了会，一组武当弟子送来了下午饭的食材。我们接过一看：鸡鸭鱼肉兔子头，瓜果蔬菜四季豆。

        青城一姐姐大惊：待会谁要用膳？

        小萧姑娘悄悄对我说：“她们真的太夸张啦。”

        实不相瞒，小萧姑娘，我也是这么想的。

        易师姐找个借口要开溜，颜君遥拦她，却被易师姐完全无视掉。这般丢了面子，女道人便叫了小萧姑娘过去，听她言语控诉华山恶行。像什么“华山就是这般穷痞子脾性，你且莫要再与他们一道……”“本是君子习剑，可那华山穷凶极恶，统统都有一副下流手段……”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听得到。

        霍师姐抱个吹火筒一跃而起：“颜君遥，你这破嘴怎么说话呢！当着孩子们的面合适吗！”

        颜君遥斜目而瞪，冷笑一声：“不合适？怎么不先问问你易千心师妹当着孩子们的面偷懒罢工是否合适呢！”

        霍师姐结巴两声，“你，你！这能一样吗！你这是带坏孩子性格！”

        颜君遥指节作响：“怎么？我们武当弟子修身养性还需要你这乡野蛮夫来指点吗！”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近，黄师姐和八师姐猛然冲上前去，架住霍师姐使劲往回拉。一个笑道：“这里碗多，碗多，二位师姐晚上回房再说。”另一个正经道：“再不做饭来不及了，几百号人呢，开工吧。”

        霍师姐和颜君遥却同时大喊：“谁要和她回房说！”

        我偷偷一笑，这默契，真不愧是天生一对呀。

        正如黄师姐说的，再不做饭便来不及了。于是师姐们安排好分工，速速开始了三派弟子的餐饭制作。

        我与小萧姑娘被分到最简单的一件活——刮土豆皮。可就连这件活计，小萧姑娘也能闹出笑话来。

        我提出意见：“小萧姑娘，你不觉得你刮掉的部分有些太厚了吗？”

        一个拳头大的土豆让她刮的只剩个小圆球。

        她捏着土豆球，来回看看，说：没有呀？它好像本来就这么大丁点呀？

        我扶额，这样下去不行，按小萧姑娘这个刮法，这堆土豆怕是不够大家吃的。正要与她商量，厨房那头突然传来声响。

        霍师姐高举水盆：“你给我闪开！切你的洋葱去！”

        颜君遥踮脚抢夺：“这米没淘干净，不能吃。”

        “是你会做饭还是我会做饭？”霍师姐语气不满。

        “我分明看见米里有沙子的。”颜君遥细声呢喃。

        她本就叫那洋葱熏得双眼通红，泪眼朦胧，这会话里又带上了三分委屈。如此模样贴在霍师姐身前，竟像是在冲霍师姐撒娇！

        我为我突然生出的念头感到脸红，但显然霍师姐也是这么想的。

        颜君遥话音一落，霍师姐便愣住了。一双眼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女道人看。那嘴唇龕动，欲言又止。可惜颜君遥并未察觉这道如炬目光，她一心一意，趁着霍师姐失神的当儿，飞一步抢去了那米盆。

        一旁八师姐走过去，安慰说：“算了，霍师姐，你就让她淘吧。最差的结果，不就是米没啥米味了嘛！”

        霍师姐却转身侧眸，抬手捂住半边脸，十分沮丧道：“以后别让颜君遥碰洋葱了。她切不懂。”

        八师姐啥都不明白：什么？我看她切的挺好呀？

        我心想，当然不是洋葱的问题，这大约就是话本里经常提到的：「英雄难过美人泪眼攻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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