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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眼泪


白色的身影在窗户的倒影里,透着一种诡异的惨白,桌上的台灯在这一刻忽然变得黯淡,徐彦猛地回过头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身后空空如也。

        他绷着神经,缓缓地回过头,窗外漆黑一片,倒影不见了。

        那张原本盖在镜子上的绒布不知何时掉了下来。

        徐彦没动,但是视线在慢慢偏过去。这一回,借着镜子的反射,他清晰的看见了那道白色的身影,站在他身后不过一米的距离。

        徐彦看不清她的脸,又或许是它本身就没有脸……

        当灯光重新暗下去的时候,它的身影也变得尤为黯淡,徐彦深深缓了一口气,眼睛瞟向了前面的窗户。

        那里什么也没有。徐彦的头皮一阵发麻,他盯着镜子,又觉得窗户后的那片黑暗里随时会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拖进去。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擦掉了额上的汗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祖师爷快显灵吧,祖师爷快显灵吧。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回去给您烧大钱……”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听见“吱呀”一声轻响,像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的手僵在那里,心里乍一空,往身后看,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扇小小的通风口,那通风口和墙面融在一块,要是不仔细去看,完全看不出痕迹。

        徐彦模棱两口,朝通风口走去,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他看不见通风口里的东西,只能看见折下来的那道光影,被漆黑的洞口吞噬了一半,很奇怪……

        紧接着,他听见了敲击木板的声音。咚咚,在通风口后空洞的回响起来,安静了两秒之后,敲击声再次响起,然后停下。

        咚咚。咚咚……

        徐彦迟疑着,眼睛看向黑黢黢的洞口,一步步靠近,他的身影严丝合缝贴到了墙壁拐角,覆上整面墙,遮住了最后的光。

        最后,他蹲下身,惊讶地发现通风管道里放着一个黑色上锁的木箱,尺寸不足有一个篮球那么大。

        当他把木箱子掏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这个东西比想象中的要沉很多,里面大概是装了什么东西,在挪动的时候,会发出咚咚的声响,和他前面听见的声音很是相似。

        他打开箱子上的铁扣,就这样,他看见了,箱子里装着的一个黑影,接着,他又仔细分辨了两眼,并且看清了这是什么。

        竟然是一颗腐烂的人头。

        漫天的血色里,时瑾看见了狂奔而来的人马,他被这片光刺的无法看清事物,目光亮一霎,暗一霎,一道道火光影子从他眼前掠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却能感受到全身的伤口在崩裂开,像是被荆刺包裹住皮肉,他闭上眼,在黑暗中感受着钻骨的疼痛,撕扯着人的意志,腿上骨头被敲下来的瞬间,他闷吭了声,指节猛地蜷曲起来。

        身边有人在嘶喊,“师父!不要,师父——!”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

        时瑾什么也看不见,他咬着牙,牙龈被他咬地渗出了血,手抖得厉害,他紧紧抓住了身边唯一的东西,却如何也缓解不了这样的疼痛。

        “得仙骨者,可震天下邪祟,”身边有个声音蓦然响起,似是冷嘲,“这就是所谓的仙骨吗……甚好甚好。师父,您以前说我不可教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时瑾疼得说不出话,他的身体被一刀又一刀割到露骨,再被人硬生生剔下骨头。

        变故陡生的那日,他将桃花岭所有的子弟遣送下山,殊不料,还是算错了一步,他没想过最小的徒弟竟然会受人蛊惑,在他的茶里下了毒。

        灼灼的火光,笼罩住他的身影,旁边还围拢着数不清的人,在想方设法的确保他不会昏死过去,仙骨,得在人活着的时候剔下来,才管用。

        “还吊着一口气呢,倒是厉害,祖师爷不愧是半仙。”旁边的人佩服他在这种情况下的还能够保持着清醒,喟叹道。

        血水从喉咙里溢出来,烧伤了嗓子,汗夹杂着泪模糊了时瑾的视线,他痉挛着,仰头望住眼前的黑。

        “还……还能活下来吗,”他涩声问旁边的人,牙齿打颤得厉害,声音抖到连不成一句话,“我、我还……不能,不能死……”

        他这一生,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面,便是死了,也没有多少人挂念。

        他素来不怕死,可现在,人之将死,他却拼命的熬着,竭力维持自己的清醒,不愿离开。

        他还有一个徒弟在等着他……

        痛在一寸寸放大,时瑾被汗泪糊住了眼,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在水雾里摇晃,他的身上早已被血水蚀透,却几乎固执的熬着,清醒地感知着这一切。

        “我……我还有个徒弟……”他在意识低迷中,哑声道,“他下山了,再过两天……他就要回来了,我答应了他,要陪他过,二十岁生辰的。我答应他的……不可以食言……”

        沉默寡言的小徒弟,那样怕黑,又老是一个人偷偷藏起来抹眼泪,便是长大了,也总爱黏着他,叫他如何舍得抛下。

        许是那夜的风太大,没人听清他最后的话。只有离他最近的那名侍从低声啐道:“说什么傻话呢,剔骨还想活,想活想疯了吧……”

        时瑾在最后的清醒中,眼前逐渐被黑暗侵蚀。

        他再也没等到他的少年,陪着看一次春日的光景。

        全身的骨头在被一根根剔下来,碎裂的脆响一声接着一声,到了最后,人几乎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那在旁边被俘虏的徒弟,哭得几欲昏死过去,喊到后面,他哑着嗓子,只剩下了抽噎,时瑾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

        时瑾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人也不晓得是如何回到家的。

        他发了烧,衣服被汗浸透了几回,谢舒夜每回都等他握了汗,替他脱掉,再换干净的衣服。

        汗一层层的,也不间断。

        时瑾在梦里浑浑噩噩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捞到,他喘不上气,只能颤抖地轻喃着:“疼……好疼……”

        他的体温已经降下去了,却依旧有发烧的实感,浑身像是被大火烧的就剩了骨头架子,沾床即疼。

        谢舒夜抱起他,要替他换汗湿的上衣,时瑾身子骨软得没劲,脸就贴在他的心口,谢舒夜衬衫的布料,随着他的呼吸,摩挲着他的脸。

        喉咙干的发痛,时瑾在高烧里,微微掀开眼皮,能模糊看到一些景象,身上明明毫无伤口,他却感受到了皮肉被荆刺割裂的痛感,那一刀刀都好似喇到了骨头上。

        “疼……谢观主,我疼。”时瑾费力抬起自己的手,像是看到了手臂上绽着血肉的伤口,连着腿上的筋骨都断裂似的痛。他抓住了谢舒夜的手,像是抓住了深渊里唯一的救赎。

        “哪里疼?”谢舒夜柔声问,“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

        时瑾没说话,他偏过脸,压着酸意,眼泪掉在了谢舒夜衬衫上。

        “对不起,”谢舒夜见他不答话,只好抱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我那天不该带你进魇里的,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谢……舒夜,谢观主。”时瑾眼眶涨的酸,想藏住眼泪,可身上的痛压不住,他用滚烫的手臂搂着谢舒夜,偎进他的怀里。

        谢舒夜被这体温惊到,一只手拍打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掌心覆上他的额头:“烧还没退下去,我去给你找药,你再睡会好不好?”

        时瑾摇头,执拗地抱着他的腰,眼泪又落下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哽着喉咙,气息不稳:“可不可以不走?”

        少年的心思藏不住,尤其在这时。谢舒夜看在眼里,摸他的发,哄道:“我哪也不去。”

        时瑾寂寂地抱住他,抱了会儿,忽然寻到一个话题,迷迷糊糊问:“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徐彦还好吗?”

        “他很好,他在善后,”谢舒夜耐心和他交代,“你之前就发烧了,怪我进魇的时候没有留意到,让你受累了。徐彦在我们之前就被送回来了,他找到了女主人的头,所以魇受到了动荡,原来的场景没有复原完整,但是剩下的我已经知道了,方雅同我说过了。”

        时瑾听着,过了许久又问:“然后呢。”鼻音太重,话里是遮也遮不住的哭意。

        “她和秦远之起了争执,被秦远之一怒之下掐死,埋在了墙壁里,”谢舒夜低声说,“因为整块尸体埋进去太过明显,所以秦远之将她分成了二百多块,埋在了花园里和墙壁里,至于头……就放在你那天进去的房间里,那里有个被漆上的通风口,方雅的头就被藏在里面。”

        和时瑾当时想的大差不差。他点点头,安静着。

        谢舒夜能感觉到他的泪,透着凉意,染湿了自己的衬衫。

        见时瑾不再说话,谢舒夜不得已将他抱起来,用指腹去擦他的泪,声音听起来温润低哑:“不哭了,乖,如果还是很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去医院,我让人来开车。”

        “我不碍事,”时瑾的眼泪被擦净,他哑着嗓子,轻声说,“刚刚只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他没把话说完整,也没说梦里的事,全当是发烧,烧出来的幻觉。

        谢舒夜腾出一只手拿过枕头,垫到他身下,问:“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不会太慢。”

        时瑾拉着他的手腕,没让他动:“谢观主——”

        “嗯?”谢舒夜应声,瞧着他。

        “……”时瑾和他对视,想说点什么,最终也只是抿了抿唇,变成了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谢谢你。”

        谢舒夜唇角有笑,轻松地说:“不妨事。”

        时瑾在他的笑意里没忍住,趁着昏沉的劲,一鼓作气地说道:“谢观主,我也想加入你们,可不可以?我以前也接触过很多鬼魂,各种各样的,我不害怕,我也可以应付的来这些事。”

        没等谢舒夜回答,他又说:“我不怕谢观主拒绝我,我只是想、想跟着谢观主,我想……”这话在心里憋了太久,好不容易说出来一半,他反倒讲不下去了。

        心里慌慌的,怕被拒绝。

        “想什么?”谢舒夜瞧着他,忽地笑出了声,“谢观主这人哪里都不好,你跟着,是要受累的。但倘若你想试试的话,或许能发现,谢观主并非一无是处。”

        “最起码——”他停顿了会儿,眼底是藏不住的绵绵笑意,“他舍不得让你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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