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甲粉

谢棠身子一僵，盯着地面上的颀长的阴影，她已将锡纸碗摆好，却莫名不敢回头看。

        这个阴影几乎挡住了外头的亮光，将她完全笼罩住，一种沉寂可怖的气氛在背后漫开。

        身后温热的手掌扶在了她的肩膀上，惹得浑身一颤，她的嘴唇翕动不止，心中忐忑，她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穿越、系统一事在唯物主义上打破了一个大口，前两天同寝的典膳还讲了宫中的鬼故事。

        不会是鬼吧？也太阴森了，连脚步声都没有。

        听说鬼都是浮在空中的，不如回头看看？

        谢棠僵硬地转动脖子，回头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脚是在地上。

        忽而，一声轻笑在膳房响起：“姐姐，你居然被我吓到了。”

        谢棠猛地抬头看，瞪大了双眼：“好啊！你小子敢吓唬我？”

        谢棠双手撑在桌子上，想要起来，却因为膝盖弯曲得太久了，以至于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脚底发麻，双腿发软。

        梁屿连忙伸手扶住谢棠，眨了眨眼：“阿棠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吓你的……”

        梁屿的头发有些湿了，缓缓往下滴水，他的眼神也令她想起了宫里齐美人养的一条狗，她的心蓦地一软，竟说不出责备的话。

        谢棠转过身，打开柜子，找到一条干净的毛巾。

        谢棠双手抱胸，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姐姐，我饿。”梁屿一手拿着毛巾，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水灵的眼睛。

        谢棠动了动眼皮，撇了撇嘴：“愣着干什么？把你湿了的头发擦干净，还有，下次不许吓我了！”

        “好，我保证！”梁屿迅速地擦了擦被雨水沾湿的头发，亲昵地挽上谢棠的手腕，“我听说北燕人送来许多食材。姐姐今天是不是做了很多啊？”

        谢棠伸出另一只手臂，眉梢轻挑：“是啊，累的我手都酸了。”

        梁屿十分上道地捏了捏，力度出奇地令人舒服：“姐姐舒服吗？”

        谢棠满意地点点头，随口说道：“舒服，你手法不错嘛，跟谁学的？”

        “跟我母亲学的。”梁屿垂下眼睫，轻声道，“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教我的。”

        谢棠眼眸一闪：“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没什么的，现在我有姐姐了啊！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我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会开心的。”梁屿笑着说道。

        谢棠伸手想要揉了揉梁屿的脑袋，却发现他又长高了不少，难怪刚才看着地上的阴影没有直接认出来。

        梁屿看懂了谢棠眼里的惊讶，笑着问道：“姐姐，你今天都做了什么？我都想吃！”

        谢棠掰着指头数到：“狼牙土豆、土豆泥、花甲粉、炸土豆片，你要是都想吃，我怕你吃撑肚子。粮食很宝贵，可不能浪费。”

        “不会的！姐姐做的食物，我一定会吃完的！”梁屿双手拉住谢棠的手腕，轻轻摇晃，像是在撒娇。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没吃完不许走！”谢棠正愁找不到人，进度条很危险。

        “不过，现在很晚了，这么多你确实吃不完，那我今天先给你做一样吧，改天你再过来吃，好不好？”谢棠用哄小孩似的语气说道。

        梁屿撇撇嘴道：“好吧，谢谢姐姐。”

        谢棠拿出几根蜡烛点亮，将食材放入锡纸碗里，开始煮，梁屿好奇盯着这个，抬眸间，空中弹幕飞快地划过。

        他最近发现，弹幕出现的频率变低了，只有在他吃东西的时候，弹幕才会出现。

        而且像是积攒了很久，一次性放出，各种各样的内容都有。

        【哇塞！花甲粉！】

        【我好久没吃了，自从学校外的垃圾街被拆了，就没吃到了。】

        【其实我学校里也有卖花甲粉，但是又贵又不好吃，还是想念摊点上的小吃。】

        除了谈论美食了，还有零星的几条弹幕提到了八皇子梁平。

        【皇帝也太宠着这个王八了吧？】

        【就是，下个毒，也只是禁足】

        【放在现代，这王八早就在踩缝纫机了。】

        王八指的便是梁平，这是弹幕人给他起的绰号。

        梁屿透过弹幕，望向谢棠无比认真的脸。

        “做好了，快去吃吧。”谢棠将花甲粉端到桌子上，双手托腮看着梁屿。

        梁屿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惊叹道：“姐姐你太厉害了……”

        他抬起头，却发现谢棠有些走神了：“姐姐……你在想什么？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最近你都没来冷宫找过我……”梁屿垂下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掩去眼眸中的不甘与挣扎。

        谢棠这才回过神，她撑着下巴，看向花甲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她只是苦恼如何在三个月内完成任务。

        “你吃吧，多吃点，最近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去看你。”见梁屿听她说话，停下吃粉的动作，她便冲着梁屿眨了眨眼，“对了，你在冷宫还有人欺负你吗？”

        梁屿乖巧地吃了一口粉，咽下去，然后放下筷子说道：“姐姐，我现在不在冷宫了。”

        “那你去哪了？”谢棠眉梢轻抬，语气随意，目光却带着一丝探究。

        梁屿垂着脑袋，低声道：“我被派去德妃娘娘处了，没有人会欺负我了。”他不在冷宫这件事谢棠迟早会知道，不如此时说出来，若是谢棠去了冷宫，到时暴露的事可能会更多。

        他不想谢棠看他的眼神变得和她看陛下或是其他皇子一样，这样他会觉得自己像一个……工具人。

        “那便好。”谢棠望着梁屿，有种自家弟弟长大了的感觉，她突然就体会到了养成的快乐。

        “那姐姐以后不会不管我吧？”梁屿搅动着碗中的粉，心里打起鼓来，耳边一阵嗡鸣。

        谢棠莞尔道：“你若是想吃什么，便尽管来找我。别的我可能帮不了你，但吃这方面，我一定能让你吃好喝好。”

        梁屿冲着谢棠一笑，谢棠却莫名觉得有些勉强，便问道：“花甲粉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梁屿点点头，继续吃粉。

        他想把谢棠带回清辉堂。

        德妃大概是被他三番几次中毒吓到了，特地向皇帝求了恩典，在清辉堂里设了个小厨房。

        德妃问过他，尚食局里有没有中意的人，可以调到小厨房里。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德妃安排。

        他顾虑太多，无论是为了谢棠还是为了他自己，这事都不合适。

        吃完后，梁屿放下筷子。

        【花甲粉进度5/600】

        【获得5颗星星，总计星星15。】

        “姐姐，那我先走了。德妃娘娘处的差事更忙些，但我得空我一定会来看你的。”梁屿说道。

        谢棠莞尔道：“我送你吧。”

        先前都是梁屿自己溜走，但既然他已经没在冷宫了，那他也不是溜出来的，她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却见梁屿慌张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姐姐，你回去休息吧。”

        忽而，转角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窸窣声，梁屿急忙道：“姐姐再见。”话音刚落，拔腿就跑。

        谢棠目光一凝，迈开步子准备跟上去，却听见身后的人叫了自己一声：“阿棠姐姐——”

        是青鱼和安瑶。

        “姐姐你还没忙完吗？需要我帮忙吗？”两人站在屋檐下，青鱼刚走下台阶两步，又立刻跑回到屋檐下，“姐姐，下雨了，你快回来。”

        “我有事出去一下。”谢棠也感受到了头顶落下的偌大雨珠，回头跑进屋里拿伞。

        她举着伞跑出尚食局的时候，路上只有行色匆匆的宫女太监，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

        梁屿回到清辉堂时，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头发湿的滴水，他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殿下？您回来了？老奴方才见下雨了，便回屋拿伞准备去找您。”陈劲跟在他身后进门，一见梁屿浑身湿透了，忙道，“老奴让人给殿下备热汤沐浴，殿下快去换一身衣服吧。”

        梁屿也觉得身上粘腻地难受，沐浴完方才舒服些，只是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他坐在案前翻阅书籍，陈劲端上来一碗姜茶：“殿下，喝点姜茶去去寒吧。”

        梁屿嗯了一声，将碗放在嘴边吹了吹，一口饮尽，喉咙里弥漫着辛辣的姜味，他皱紧了眉头，摆了摆手，示意陈劲退下，却见陈劲难得地没动静。

        陈劲一向很会看眼神行事，在第一次中毒事件后，他几乎对梁屿是言听计从，而这次他没走，是因为有话要说。

        “殿下，老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陈劲躬身道，嘴上虽然那么说，眼里却很坚定。

        “说吧。”梁屿看着书，指尖摩挲着书页。

        陈劲缓缓道：“殿下今年十五，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也是可以接回清辉堂的。八皇子若是没干那档子事，估摸着如今已经娶妻了。殿下身边有个知心的人，陛下与娘娘都会放心些。”

        “你在说什么？”梁屿放下书，脸色一沉，“吾何时说过有心仪的女子？”

        “老奴只是随口一说，殿下若无此意，便当老奴没说过吧。”陈劲察觉到梁屿脸上的不耐，他不清楚这份不耐到底是因为什么，便想先将此事揭过。

        “你跟着我？”梁屿却不想这么糊弄过去，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老奴不敢，只是殿下每隔几日便会出去，老奴知道您不愿让旁人知晓，便守着清辉堂里的这些人，免得一些钉子跟上殿下。”陈劲躬身道，“老奴是忧心殿下。”

        “我知道了。”梁屿放下笔，“把袁青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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