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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四节 第四节 疾苦与义务


素梅出工回到知青点,除浇菜淋水和日常要做的事外,在休息的时候不是看书,就是在日记本上写日记。久而久之,她发现有些事不仅能提高自己对事物的看法,同时对自己思想素质的提高也起到了潜移默化地作用。于是,她跟队上的知情商量,把一些好人好事和有影响力的好文章搬到黑板上,一方面可以调动社员劳动积极性,二来对知情本身也是一种鞭策。在征得队长同意后,素梅组织知情很快办起了黑板报。

        黑板报的登出引起了社员的强烈反响,一时成了社员茶前饭后议论的话题,活跃了农村死气沉沉地气氛,同时也调动了社员出工出力的积极性。大队郭书记了解到是素梅发起的,他亲自找素梅如何调动社员积极性进行交谈,在谈话中他发现素梅不仅思想品质好,思维敏捷,而且对事物的看法具有独到之处。在大队民兵营改选时,他力举推荐她当选了大队民兵营的副营长并兼任大队宣传员。她不负众望,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到各队收集生产进度和一些基本情况向上汇报,并写出有影响力的文章在大队进行广播宣传,这样,慢慢调动起了全大队社员的积极性。

        一天她到新月队了解生产进度,正碰上全队的人都在出工挖土。素梅上前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社员们也都停下手中地活跟她打招呼问这问那,素梅微笑地回答他们提出的一个个问题后跟罗队长直接了解了生产进度和其它情况。在交谈中无意发现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弱男子拿着锄头碰触土后再用劲挖下去,挖完后再用锄头耙过来,然后又继续碰触挖土。素梅见挖土的样子纳闷,她再细打量,原来是盲人!她轻轻地问队长:“他看不见怎么能出工?”

        罗队长朝素梅看的方向瞅去,然后叹口气说:“他叫罗明清。本来眼睛好好的,在十六岁那年闹眼疾,因为家里穷没钱看病耽误了治疗。一只眼睛瞎了,没过多久,另一只眼睛也跟着瞎了。可惜啊,一个聪明人这辈子废了一双眼!我们乡下人,出工的劳力都难养活一家老小,谁还有能力养活他一家啊?不管怎样,他也是靠自己的劳力在赚饭吃啊。”

        素梅听了罗队长的话,一种同情与怜悯心驱使她走过去。罗明清个不高,大概一米六多一点,瘦弱身材,长条形脸晦暗没有光泽。一对清淡眉毛在眉骨上稍稍凸起,一对浑浊的眼球在凹陷的眼眶里慢慢转动。身穿一套带补丁的黑色土布衣,一双赤着的瘦脚沾满了泥巴。

        素梅微笑地对罗明清说:“老罗:辛苦了!”

        罗队长走过来对罗明清说:“王素梅看你来了。”

        罗明清情绪有些激动地说:“谢谢!听说你人很不错,文章也写得好,我们都喜欢听广播里你写的文章。”

        素梅谦虚地说:“谢谢!过奖了。其实这些文章都是你们大家提供的,我只是做一下文字处理罢了。老罗:你家里有几个人吃茶饭啊?”

        “我一家四口,堂客在这里出工,还有两个做不得事的孩子。我们农业社的人一天不做事就没有饭吃,不做不行啊!”

        “你眼睛看不见怎么做啊?”

        “慢慢摸呗,时间久了也就摸顺手了。”老罗微笑着说。

        旁边一个女社员笑着说:“我们农业社的人一天不出工就没饭吃,好歹他还能摸着做事。”

        素梅跟他们寒暄几句后就到其它队去了。

        两天后,天下着濛濛细雨,素梅从别队回去经过新月队,在路旁不远的地方看见雨中有一个男子正用锄头触探着挖土。她走了过去,只见他衣服已经湿透,头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脚上粘满了厚厚的泥土,裤子上星星点点地布满了泥巴。

        素梅过去亲切地说:“老罗,下雨了,你怎么还在干啊?一身都湿透了,雨淋在身上受凉会得病的,快回去吧。”

        “哦,是小王啊。我这里还有一点没挖完,挖完就回去。”

        “你吃苦耐劳的精神很可贵,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但你不能不顾身体跟天斗吔。赚了这点工分,要是病倒了打针吃药那可是得不偿失呢。”素梅劝他说。

        “谢谢关心,我挖完就走。”

        素梅看他执拗地要挖完,她走过去接过锄头,三下五除二的几下挖完,然后到塘里洗干净脚准备回知青点。

        老罗听说她要走,忙挽留地说:“进屋歇歇气,喝杯茶。”

        她站在屋坪里,环视四周:屋面积很大,土砖青瓦房,一间连一间,连起来有百来米远,看来原来是大宅户人家。但房屋多年失修,有的房子已是半壁残垣,有的用长长的木板紧贴在墙上用几根柱子撑住岌岌可危的墙壁。

        她跟老罗走进堂屋,堂屋的地面很干净,堂屋后面的墙壁已找不到原来的痕迹,看到的却是屋后的整座山。西面房门是闭着的,东面的房子敞开,这就是老罗的家。

        素梅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见他一身湿漉漉关心地说:“快去换衣吧,不然会感冒的。”

        老罗的妻子拿来衣服递给他说:“赶紧换了吧。”

        老罗一手拿着衣服,另只手摸了把椅子用手抹了几下递给素梅说:“小王,你先坐,我换了衣服就来。”说完就摸到另一间房里去了。

        素梅接过椅子没有坐,他仔细打量房间:两间正房跟一间厨房连成直线,看起来房子大而简陋。每间房里都摆有桶子、盆子,不时地从屋顶掉下几滴水落到桶里盆里打得叮当叮当响,真像慢节奏地敲打扬琴。她抬头望上看,房顶上的瓦盖得稀稀拉拉,有的瓦破裂脱落呈现一个个天眼,从里面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墙壁被烟熏得乌黑,室内显得很阴暗。古老的架子床陈旧得就像一副朽木,唯独经常摸的床沿裸露的木纹处倒还有点光泽;床上的夏布蚊帐被烟熏得黄里发黑,帐顶上盖的薄膜也是烟黄色;地面凹凸不平,清晰地看到下大雨时被雨水淋过的痕迹。窗户的下半截被发黄的报纸蒙上了,窗台上放了一盏小煤油灯。靠窗边放了一张书桌,桌子很旧,桌子的一条腿明显缺了一截用土砖垫平。桌上放了几只缺边的兰花饭碗和一个缺了半截嘴头的泡茶瓦壶。房里的椅子有的缺靠背,有的少了腿。

        老罗换好衣服过来说:“还是你们城里好啊,哪象我们农村!你看我的寒舍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吧?”

        素梅嘘了口气说:“困难是暂时的,别灰心,过几年会好的。你的房子漏成这样,怎么不叫人检修一下?”

        “不怕你笑话,我们去年一个工才一毛钱。象我这样眼睛看不见的人评五六分工一天还是队上的社员看得起,我的堂客也只有三四分工一天,即使我们俩一年到头不歇气累死累活也赚不回口粮,更何况我的堂客有哮喘病不能下凉水。不怕你笑话,有时连买火柴的两分钱都拿不出。你知道修房子要买瓦,后面的墙要换这都要钱,你说我一个瞎子到哪去搞钱呀?没办法,只有将就过呗。”说完叹了一口气。

        “你们队上有什么副业没有?”

        “要是有副业我们日子也要好过点呀。我们队上的田土质不好,又没有钱买化肥改良土壤,全靠少量的家肥给禾苗充饥,你说能有好收成啊?打下的粮食除交了公粮后社员吃的就短了一截。”

        “那么你们每年的粮食不够怎么办呢?”

        “我们只有每餐少吃饭,多吃菜。”

        素梅看着从屋顶掉下的水说:“还是请人修一下屋顶吧,不然下大雨屋露怎么住人啊?”

        “先凑合着住,等年底决算后再说吧。”

        他叹口气说:“天当被,地做床。白天太阳相随,晚上月亮作伴;雨天盆桶奏乐,冬天飞雪曼舞。谁能享受如此厚遇?天赐啊!老天爷对我不薄啊,躺在床上知天气,下床享受大自然。哈哈,哈哈,虽然眼睛看不见,吸的新鲜空气也足我舒心开怀。”

        说完哈哈大笑,笑过后眼眶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无助和困苦紧紧伴随,是多么地无奈,又是多么地凄沧!

        素梅见此景一阵心酸说:“老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很风趣,真是一个豁达人!”

        “唉,什么豁达?想得开和想不开又能怎样呢?想得开是他,想不开也是他,我又有什么能力改变呢,无能啊,无能为力啊!”

        这时外面有几只油光铮亮的老母鸡嘎嘎的一边寻食,一边望着主人,仿佛在说我要吃饭。

        老罗把它们赶了出去。然后说:“鸡就是到处拉屎,搞得屋里好邋遢。”

        素梅说:“你家喂了几只鸡?”

        “喂了五只,我们全靠鸡下几个蛋来换几个钱买油盐。”

        老罗的妻子见素梅来了,在缺边的茶碗里特意为素梅挑了一个最好的兰花茶碗到厨房用柴火灰把它擦干净,洗干净后泡了一碗茶递给她。素梅恭敬地用双手接过声:“谢谢!要你泡茶真是有罪!”

        老罗的妻子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气喘吁吁使劲抬起头说:“稀客!你今天怎么想起到我们家来看看?你坐!你坐!”

        素梅说“我刚从这里路过,看见老罗在挖土,就一路进来了。”

        这时老罗又在墙边摸了一把椅子递给素梅,素梅接过椅子放在身边对他们说:“你们坐!”

        “好”,老罗自己摸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素梅看着老罗的妻子只见:个不高,大约在一米五左右,打满补丁而整洁的土布衣服裹着她消瘦的身体,由于常年的气喘病,肩背有些驼,好象脖子无法用力托起沉重的头颅,头老向一边倾斜,椭圆的脸上憔悴没有血色,说话慢而低沉,不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生活艰难和无奈地表情。

        素梅对老罗说:“你爱人身体怎么样?”

        “她呀,就是身体太差,哮喘病,冬天下冷水就喘,受点凉就出气不赢。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素梅说:“到大队医疗点去治治呗。”

        “赤脚医生那里吃药打针也要出钱啊,何况这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我们那花得起这个钱啊?只好拖呗。”

        此时,素梅对这一家人遭遇不仅同情和怜悯,同时也感觉肩上有一种无形地压力。素梅思忖着,我只能尽自己的微薄能力帮帮。

        素梅看着他的妻子说:“我给你扎银针你愿意吗?”

        他的妻子看着素梅半信半疑地说:“你会治病?”

        “会不会你试试就知道了。”素梅说。

        “那好吧,你给我试试。”老罗的妻子说。

        于是素梅从军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瓶里浸泡着酒精棉花,拿出一枝钢笔样的笔筒,里面装满了长短不一的银针。她在老罗妻子的身上找好穴位,用酒精消毒后,手指握着银针就往里扎,扎进去后问:“痛不痛?有什么感觉?”

        他说:“只觉得麻胀的感觉。”

        “嗯,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老罗问:“小王,你还有这一手真不错。你怎么银针带在身上走?”

        “哦,我是照着书上所说的,在自己身上找穴位扎银针,后来又参了一下师。有时间就在自己身上扎,体会不同穴位进针地感觉。我这衣服口袋大,用小瓶子装点酒精棉花,用钢笔筒装银针带在身上很方便。走到外面,遇到别人有不舒服的时候,给他扎几针就舒服多了,这样也解除了一下别人的痛苦。”

        “你真是菩萨心肠。”

        “过奖了!我每隔两天来给你扎一次针吧。”素梅诚恳地对老罗妻子说。

        “那要辛苦你了。”老罗的妻子说。

        “没关系。”素梅笑着说。

        素梅给老罗的妻子扎完银针收拾完就走了。

        从此后,素梅如果白天没来,晚上就一个人行走在这条山路上来为老罗的妻子扎银针。

        一天晚上,刺骨的寒风刮得呼呼地叫,月亮和星星躲在云层使地面蒙上一层阴森恐怖的黑纱。素梅用绿黑相间的格子长围巾把头和脖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手套,握着手电筒,一个人行走在山路上。忽然间她发现前面两个黑影,一个耷拉着一拍一闪的大耳朵,一个头顶上忽而成三角形,忽而隐没不见,他们向前小跑几步,身子晃几下停住又往后退半步,然后又往前,怪异得十分可怕。素梅心里发怵,想躲开他们,她看了看周围,两边是两三米高的山坎,中间是一条小路,躲也没处躲,退也来不及。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两个黑影步步逼近,素梅向前走紧握着手电筒抬头挺胸随时准备反击。她故意大咳一声,等对方做出反应。

        只听见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声问道:“谁?”

        素梅答到:“我!”

        素梅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大队罗书记和大队王会计!素梅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笑着说“是罗书记,王会计,你们去哪?”

        “哦,是小王。我们去大队部开支委会,你去哪?”

        “我去罗明清家给他爱人扎银针。”

        他们“哦”了一声,就急匆匆地走了。

        素梅看着他们的背影,风掀起王会计的四方围巾的角和绦子在风中乱舞,时隐时现。罗书记戴的棉帽护耳没放下来,也没系好带,两边帽耳随着脚步上下一扇一扇地就像古戏里的七品官的官帽。风速推着他们往前跑,风停,力被缓冲,脚步稍退;风起,脚步又推着他们往前小跑。素梅轻轻地嘘了口气,原来如此,闹得我一场虚惊!

        素梅后来把这件事跟罗书记说了,罗书记抿起嘴巴笑了,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小王,现在阶级斗争很复杂,你一人在外行走要警惕坏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素梅从此多了个心眼,她捡来一根半米长的铁棍,凡是晚上出去,就把铁棍的一截插在袖筒里,另一截在手里抓着,另一只手拿手电筒。她怕手电的光引起他人注意,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绝不会亮手电。

        老罗的爱人经过素梅坚持不懈地治疗,再加上她自己的配合,病情基本上得到稳定,冬天没有复发。

        每年到了五六月份,大部分社员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都渴盼新粮快点到手。老罗家虽然精打细算计划着吃,但到四五月份还是无粮揭不开锅。素梅知道后把自己的粮食送给他们度饥荒,后来还是接不上,又把自己仅有点大米拿了一大半送给了他们。他们度过了难关,可素梅的口粮严重亏缺,她只好每天买三分钱的米豆腐填补当饭吃,吃得她脸都肿了。

        米娜和王英见她心痛地说:“人家是打肿脸充胖子,你倒好,不要打也是胖子了!”

        素梅笑着说:“大人饿还好说点,孩子饿是会影响成长的。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要紧,只要他们节约点吃度过这场饥荒就行。”

        米娜和王英无奈地摇摇头,她们拿出自己的口粮给她,被她婉言谢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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