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九节 转变

张建新把素梅从车上抱下背回放在床上，给她用热水擦完脸，脱掉鞋盖好被让她安静地休息。当再次进屋时发现她眼角滚动着泪珠，楚楚可怜地痛苦表情令张建新一阵心酸。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心里的难言之苦，工作压力，家庭拖累，流言蜚语地议论，一个人咬紧牙关苦苦承受从不向任何人诉说与流露。下班回家料理家务，辅导敏轩学习，还要柔情似水地安慰我，我还冷不丁地对她吹胡子瞪眼，甚至大发脾气。现在想想真混，太过分。可她忍受痛苦，顶住压力，想尽一切办法抚慰我的心灵，柔情似水苦口婆心对我开导，劝解，理顺我忧伤而混乱地思绪，把我从迷茫的痛苦中解救出来。看着她那被酒浸润过煞白的脸，张建新叹口气，愧疚地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唉，毕竟是个柔弱女子，再坚强也有扛不住疲劳地时候。我怎么就这么混？怎么就执迷不悟不知回头呢？不仅自己痛苦，最痛苦莫过最心爱的人。我的沉闷对她是莫大地伤害啊。他，半躺在她身边羞愧地小声说：“梅：你绞尽脑汁为了唤起我有一个清醒头脑，不惜一切，疏通我每根堵塞地神经，消除大脑里地悲哀与颓废。你的良苦用心我心里明白，可就是面子抹不开啊！今天餐桌上你的举动与其说是敬酒，不如说是对自己难言苦衷地一种宣泄。梅：你精神上承受很大压力，为我吃苦受人白眼，你疲惫，你忧愁，你苦恼，这都是我懦弱无能给你造成地痛苦啊，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梅：有事别老藏在心里，心里不痛快就好好发泄，不要憋在心里难受折磨自己好不？我知道你很坚强，再坚强也有疲惫的时候，累了，乏了，歇歇吧，好好睡一觉。”

        素梅好像在梦里听见有人对她忏悔，又好像耳边一个熟悉地声音对她敞开心扉，她努力睁开双眼，侧了一下身。张建新见她睁开了眼睛亲切地对她说：“梅：醒了？起来喝口水不？”说完下床端来一杯热茶递给她。

        素梅欠起身坐了起来用双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然后用手搓搓脸，有些迷糊的头清醒了许多，双眼也顿时清澈明亮不少。张建新伸手递过茶，她接过喝了几口把杯子又递给了他，然后温柔地说：“几点了？”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张建新放下杯子说。

        “我怎么睡得这么死？你不在我耳边嘀咕肯怕要睡到明天早上了。”素梅自责地说。

        “反正今天是休息，好好睡一觉也不错。梅：你饿了吧？饭已经做好了，起来吃饭吧。”张建新关心地说。

        敏轩做完作业走过来生气地说：“老妈：你也破戒喝起酒了？不错！老爸：你们都爱这一口，开个酒厂吧，想喝就喝，喝个痛快，喝得昏天黑地死在酒坛里谁也不会说什么，免得在外丢人现眼。你说是不？”

        素梅对敏轩说：“今天见了久别的乡亲很是高兴，他们敬我酒，我只好陪他们多喝几杯。敏轩：妈妈以后再不会这样喝酒了。”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是医生，医生最知道生命的价值，你还是掂量掂量喝酒会给你带来多大好处，权衡权衡身体与酒孰重孰轻吧。”

        “小东西，管上老子了？欠揍是吧？”张建新难堪地教训说。

        “欠揍？欠揍的是你！受点委屈就一蹶不振，天天酒醉醺人，还在家撒气，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性，像不像一个父亲，像不像一个男人！”

        “小东西，没揍你来劲了是吧？”张建新举起手就要去打敏轩。

        素梅抓住张建新的手说：“孩子说地也不无道理，揍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敏轩见张建新要打他，更激起愤懑：“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别把别人的好言相劝当匕首故意刺得自己流血。还是好好反省反省，妈妈为你付出多少？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别受了点打击就当成是世界末日，成天板着苦瓜脸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别仗着你是个人物就不分青红皂白伸手就打人，没人吃这套。”

        这话居然从一个十岁孩子嘴里说出，真叫他瞠目结舌。的确，酒醉醺醺在外出尽了洋相，不仅有辱尊严，也叫家人丢尽颜面。敏轩道出了憋在他心里的怨恨和不满，对我进行了严厉批评，我还要打他，真是不该啊。唉，一个大人还不如一个孩子有头脑，真是枉为人父。张建新缓口气说：“你一个孩子，哪懂别人痛苦？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世态炎凉的。”

        “既然你知道世态炎凉为什么不看淡名利荣辱？为什么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人不在乎那些谁还会把你怎样？跟它较劲苦了自己何必呢？”敏轩悻悻地说。

        素梅温和地说：“还是儿子聪明，知道名利荣辱不能影响人的正常生活，重要的是要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建新：儿子的话虽然说重了不中听，但也不无道理。大人犯糊涂，孩子看得清清楚楚，让孩子说话促进我们改过大有裨益。你说是不？”

        “你们大人总是以大压小，即使说得对你们会听吗？我还是管好自己免得挨揍，吃饭啰。”敏轩悻悻地走开吃饭去了。

        “好了，好了，爸爸妈妈接受你的意见，你就别生气，别翘尾巴了。”素梅说。

        敏轩再不说什么，低着头一个劲地吃饭。

        素梅嗽完口走到饭桌旁对敏轩说：“敏轩：我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你的正确意见爸爸妈妈一定接受。好了，别生气了。”

        素梅顾虑重重：张建新每天酒醉迷糊不仅对敏轩影响很坏，最担心的是他的消极情绪会给敏轩留下深刻印象影响他茁壮成长；最怕的是像张建新一样没骨气遇到挫折就垂头丧气，一蹶不振，软骨头不能担起重任又如何面对社会。她叹口气，面对日新月异变化的社会他能适应吗？她很担忧。如是，借题发挥，想测验一下他心理承受能力。

        她说：“如果一个人受了委屈，而且是一个天大的委屈，被关在监狱里，而且跟外界不能有任何联系，你说他该怎么办？”

        “喊冤呗。”敏轩脱口而出。

        “喊冤？法院说犯罪事实确凿，喊冤有用吗？”素梅进一步说。

        “那就向上申诉，提供没有犯罪动机、犯罪时间、犯罪在场的证据，请求法院重新调查落实啊。”

        “公安局已经调查过了，但证据证明他有作案嫌疑，如果是冤枉的，那他要拿出确凿证据才能推翻，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他找不到一个可以作证的证人。因为出事那天他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没有任何人可以出来作证。你说他该怎么办？”素梅问。

        敏轩无可奈何地说：“那自认倒霉呗。”

        “十年后，一个法官对以前罪犯的案卷全部进行一次审阅，发现他的案卷有不少疑点，马上组织人员重新调查，调查结果证明他确实是冤枉的，法院进行了重新审理，并宣布他无罪释放。终于昭雪天下，他百感交集，高兴得几天都没有睡着觉。回到家他高兴地逢人就说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罪，现在平反昭雪回家了。可别人就像躲瘟神一样见他赶紧躲开。虽然没罪，但还是把他当成罪犯！他唯一的儿子不但不理，还鄙视地说，回来怎样？平反怎样？关在牢里十年连一个屁都没捞上，你吃穿住怎么办？打算怎么过日子？不会要我养活你吧？当听到这话，他心里凉透了，没想到，天天盼，夜夜想的孩子竟会这样冷酷无情。你说他心里有多难受？”素梅说完看着敏轩。

        “这不能怪孩子，只怪自己倒霉。因为孩子在父亲关在监狱时肯定受到别人歧视和欺负，看着同龄人高高兴兴到学校读书而自己却无脸去学校，心里能不恨？现在回家了，轻轻松松说没罪，孩子受了十年委屈他心里能平整能不发泄吗？能转过弯吗？”敏轩客观地说。

        张建新端着饭碗说：“本来平白无故受到十年牢狱之灾的打击够辛酸的，回到家别人怎么对他不重要，关键的是儿子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父亲，实在是太憋屈，太窝囊，太心寒。”

        “确实！这人回家后最好别跟儿子住一起，免得大家都不开心。”敏轩认真地说。

        “看来我儿子很有主见，要是你当法官你会怎么办？”素梅反问道。

        “既然没有罪，要求政府补偿损失，让他安居乐业呗。”敏轩说。

        “哎呀，你还知道不少啊，你长大去当法官怎么样？”素梅开玩笑地说。

        “当法官可以啊，我保证办案缜密，不会放走半点可疑线索，让真正的罪犯跑不掉我的法眼金睛，不让好人受冤枉。”敏轩认真地说。

        素梅听儿子对事物地态度都有一个明确认识，她心里担心似乎多余。于是说：“敏轩，人是无法预知灾难的，灾难来了要有一个清晰的头脑，，要采取积极措施进行自救，要学会狭缝里生存，千万不能有半点畏惧与退缩，要勇往直前。”

        敏轩看着妈妈满不在乎地说：“有你们庇护，灾难是不会落到我头上的。”

        吃完晚饭，素梅想起今天还没去查房，于是一个人去了医院。查房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张建新和敏轩都在看电视。敏轩见妈妈回来忙给妈妈让座，自己进屋睡觉去了。夫妻俩接着看电视。

        张建新体贴地说：“科室里没什么事吧？”

        “还好。今天进了几个新病人，当班医生都处理好了。”素梅说。

        “梅：我从来没见你喝过酒，没想到今天竟喝得酩酊大醉。你心里憋得难受也不能用酒来作践自己啊，这样多伤身体，你这是何苦呢？”

        素梅笑着说：“你多虑了，我不会像你一样用酒精来糟践自己的。人生几十年，谁不想跟朋友一起尽尽兴，我那是高兴！”

        “梅：你不要哄我，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怪我倒霉碰到了背时鬼，你跟着我一起受连累。”张建新自责地说。

        素梅叹口气感慨地说：“世间的事事事难料，你平白无顾地受冤枉，受打击，郭林立却几十万打了水漂。你说你们这些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做好事做得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我真想不通！”

        “主要是对别人太信任了，没有想到做好事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害你一遭。”张建新说。

        “真是无独有偶，你们俩的遭遇竟如此相似！郭林立几年来别说诉苦，连一个能跟他说几句话的人都少，你说他的日子过得多憋屈又是何等孤独寂寞？我每天在你身边说几句你还看我不顺眼，我这都是为你好啊。”素梅埋怨说。

        “怎么会呢？只是我心烦说话态度不好中伤了你，对不起。”张建新道歉说。

        “谁不想事业一帆风顺？谁不想有一个幸福家庭？谁不想有一个健状的身体？人从母体一下来就‘哇、哇、哇’啼哭，有人解释说，他不是在哭，而是如诉如泣地不愿到人间来受苦。确实，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幸福和喜悦、灾难与痛苦都悄然无声地向人靠拢，你有心里准备吗？只有正确面对！你受的打击跟郭林立比又算什么呢？无可奈何地诬陷，恩恩怨怨，烦恼与忧愁搅得你满脑子混沌，尽管我苦口婆心劝说也无济于事，真使人心焦啊！建新：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也是一个豁达的人，对受到地磨砺就当一场噩梦，梦醒过后还是原来的你，工作、学习、信念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生活是多彩的，你把打击当作人生调色板的一种颜色，你会觉得，画画时色色俱全得心应手，画面色彩搭配准确到位。当你回头审视画面时你会发现人生就是一幅画，低沉的生活在画里也只有那点色彩。”

        “说的有道理，我也想振作起来，就是面子抹不开，觉得不好开展工作。最近局里要派人到农村搞扶贫工作队，我在局里如今也是可有可无的人，而且每天面对同事难为情，不如到农村干一年，慢慢疗好受伤的心，改变同事对我的态度，尽能力为农民办点实事。你看如何？”张建新商量地说。

        素梅高兴地说：“好啊！环境的改变，时间的推移，渐渐忘掉烦恼缠绕，不错！我支持！农村里太阳好晒，晒掉晦气，晒掉霉气，转下时运，不错！局里会同意不？”

        “现在城里人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谁还愿到乡里吃苦？我自己要求去肯定会同意的。”张建新自信地说。

        很快局里同意了他的请求。

        李局长把张建新喊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小张：组织上本来是准备提拔你接我的局长位置，没想到黑湾里跑出个周寒冰搞得你焦头烂额使你蒙受冤屈还遭到撤职处分，这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我真想替你打抱不平。但这是组织决定，我们只能无条件服从。不过回头想想，现在机关干部养尊处优人浮于事的人有之，上面天天喊要脚踏实地去为国家为百姓办实事，但言之谆谆听者藐藐，如果不严加管理，养痈遗患只会危害人民的利益损害国家形象。所以，对组织的处理你要有一个正确态度。不要抱怨和任何其它不好的想法。这次搞扶贫工作队你能主动报名参加，这证明你对组织处理有一个正确态度，这很好。小张：你到农村去不要带有任何思想情绪，要向平时那样勇于承担重担，为改变农村落后面貌做出贡献。”

        张建新深情地看着老局长说：“谢谢您对我的鞭策和鼓励，我会正确面对的。”

        临行前，素梅依依不舍地对张建新说：“建新：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在农村一定要克己奉公，处处为乡亲着想，认真办好每件事，不要有任何贪婪之心，无欲则刚。”

        张建新抓着素梅的手深情地说：“知道。梅：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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