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在即

分别在际，老人家似乎也感觉到悲伤的气氛，放下手里摆弄的东西，呆呆坐在床边看着颜可。

颜可心生不舍，却也知道分别是必然和必须的，很快打起精神来，用热水帮老人家洗了澡，才想起忘记给老人家买新衣服。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只好先把旧衣服给老人家穿好，扶着她坐在窗前，慢慢帮她把雪白的头发梳顺了，在脑后挽作一个圆髻。

老人家由着颜可服侍，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抓住颜可的手，戒备地看了门口一眼，压低声音问颜可：“是不是那个官老爷要抓你走？现在这里没人看管，你从后窗跑了吧？有人来我帮你拦着。”

颜可含笑蹲在老人家面前，把头倚在她膝盖上，柔声说：“没人抓我，是我自家愿意跟官老爷走，去京城去宫里头，吃好的穿好的，还有月银可以买零嘴。”

老人家又呆呆坐着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颜可以为她睡着了，抬头看去却发现她在悄无声息地抹眼泪。

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这是年轻时受了多少委屈啊，颜可心疼地跑去拿来毛巾给老人家擦脸，故意神神秘秘地哄她：“我给您说啊，只要我在宫里当差当得好，过些日子就能回家来了，宫里给的银子我都留着，回家来给您买糖吃，您想吃几块就吃几块。”

老人家抓着颜可的手，抽抽噎噎地说：“我不想吃糖，我只想让我的艳艳一直在家里。”

颜可无言以对，默默抱住老人家的肩膀，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这次的任务是种田剧情，让她能在管家多住几年，帮着他们过上好日子，陪老人家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

但是裴明宸如今还在京城情况不明，颜可这几天日夜担心着他的安全，而且任务关系到整个位面，如果失败了，管家和像管家一样许许多多的人都将不复存在。

哄不住老人家，颜可便找话题来分散她的注意力，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说艳艳爹的手艺被很多人认可，以后赚的钱会越来越多；

说艳艳娘就要回来了，艳艳爹出去就是去接她的，之后艳艳娘就能每天在家里陪着老人家了；

说京城里有多少好吃的好玩的，等她十年后出宫，就接老人家去京城开眼界，把好吃的都吃上一遍。

颜可絮絮说了好一会儿，总算让老人家的情绪平静下来，还有点相信颜可真的有一天能回来。

老人家扳着手指，嘴里默默念叨了一会儿，对着颜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再过十年我六十五岁，老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六十五不到七十，我能等到你回来。”

“是，您能活过一百岁，到时我让我娘给你做身大红色的新衣裳，摆百岁宴，把全村的人都请来吃席。”颜可今天怎么都收不住眼泪，嘴里说着高兴的话，心里却酸涩无比。

老人家起大早来镇上赶集，说着话渐渐困意上涌，坐在椅子上不住点头。

颜可担心她摔着，连忙扶着她送到床上，帮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看着她睡熟了，才放下帘子到外间坐下歇歇。

刚喝完一碗茶，就听到房门轻响，起身迎上前两步，却见艳艳爹推开门，手上挽着个稻田块的包袱，当先走了进来。

“艳艳，我的儿。”跟在艳艳爹身后的妇人不等房门关好，就推开艳艳爹疾步走到颜可面前，双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双眼含泪端详着她。“娘回来了，艳艳可还认得娘？”

“娘，回来就好。”颜可任凭艳艳娘紧紧抱着她，软声细语地安抚她：“您快别哭了，洗把脸坐下歇歇，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艳艳娘不好意思地扯着袖子抹去满脸泪水，勉强笑着应和颜可：“是，我们一定总算团聚了，该好好说说笑，我不哭，不哭了。”说着不哭，那眼泪却自有主张流个不停。

为了给婆母治病，艳艳娘忍痛舍下女儿和丈夫，自卖自身去做了仆妇，好容易熬到回家来了，女儿却又要进宫去做宫婢，此生只怕再难相见，这种悲痛的心情，颜可能理解，也同样感觉到悲伤。

但是由着艳艳娘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颜可只好沉下小脸，不满地推艳艳娘，“明天女儿就要进宫去了，娘只顾着哭，就没有话想叮嘱女儿的？万一娘明年再给女儿生个弟弟，娘岂不是更没空跟女儿说话了。”

艳艳娘羞得满脸涨红，这种话哪里是女儿能跟母亲说的，有心教导颜可两句，想着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教训女儿心里舍不得。

想到明天颜可就要进宫，若是不教导她，将来她进了宫还这样口没遮拦的孩子气，只怕要号大亏。

“你……你这孩子不能乱讲话。”艳艳娘越想越担心，也顾不上伤心难过了，拉着颜可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女孩子家要少说多做，以后你进了宫更是要如此，有多少祸事就是从这张嘴上来的？”

只要艳艳娘不哭，她说什么颜可都愿意听，连忙点头表示自已听进去并且记住了。

艳艳娘终究还是舍不得苛责女儿，轻声叹口气，问颜可：“你娭毑呢？可是睡了？”

“睡了，娭毑等了您好一会儿，困得不行了才睡下的。”颜可挽着艳艳娘的胳膊，引着她去床前看老人家。

老人家睡得正沉，艳艳娘轻轻推开颜可，端端正正给老人家行了个福礼，拉着颜可轻手轻脚退回到外间。

“我去买些吃的，你们娘两个说说话吧。”艳艳爹接回媳妇自然高兴，只是也抵不过即将失去女儿的难过，担心自已拉着张脸在这里，影响媳妇和女儿的心情，找了个借口往外走。

颜可快步赶上去拉艳艳爹拉了回来，按坐在艳艳娘身边，抿嘴笑着说：“今晚我跟娘一起睡，多少话说不得？这会儿天色还早呢，不急在这一时。

爹先陪娘坐着歇歇，再去给娘要几桶水，让娘好好梳洗梳洗换身衣服。

我去给娭毑买两身衣裳，再买些点心瓜果回来，娘先垫垫肚子，晚上我们一家人去酒楼里吃饭去。”

艳艳娘听着女儿条理分明的把各人要做的事都分派好了，心里不收暗暗心酸，突然意识到，原本在她不在的日子，女儿已经长成了这样伶俐的大姑娘了。

颜可不由分说，直接动手从艳艳爹怀里掏出方县令给的荷包，朝两个人笑笑便抬脚往外走。

艳艳娘连声把颜可叫了回来，“成衣铺子里的衣服都贵着，料子和做工也一般，你只给你娭毑买一身暂且穿穿，等娘明天去挑几块好料子，再给你娭毑另外做。”

颜可知道艳艳娘是节省惯了，也不争辩，乖乖答应着，见她没有别的话说，过快步走了。

集市散了有一会儿了，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方县令给了的荷包里，零零碎碎的银子加起来有十二两之多，赎回艳艳娘用去四两，颜可留了五两出来给管家做应急之用，买成衣又用去几分，剩下的颜可打算都买成东西让艳艳爹明天带回家去，不然他们是一定舍不得花用的。

从客栈出来后，颜可也没找人问路，顺着大街来回走了两趟，很快找到了成衣铺子，进去问了问价，出来又去衣料铺子问价对比了一下，果然买料子自已做要省一大半的钱，便只给老人家和艳艳爹一人买了一身粗棉布的衣裳，另外给老人家买了双布鞋和一块头巾，老板见颜可买的多，还多送了一双布袜给她。

出了成衣铺子，颜可想了想，还是先去了衣料铺子，粗细棉布棉花针线买了每样问了问价钱，然后盘算了一下，把粗细棉布各买上十匹，另外又买了能做三套薄厚棉衣、棉被的棉花。

衣料铺子的老板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大手笔的买主，粗细棉布各十匹，就算是小有家财的人家娶媳妇都用不了这么多，不由笑得见牙不见眼，主动提出送针线给颜可。

颜可笑着接受了老板的好意，如数付了钱，请他打发人把东西都送到客栈去，老板满口答应了，送走颜可立马就打发小伙计拉着大车去送货。

颜可又在街上逛了逛，给老人家买了绵软易克化的点心，给艳艳爹打了一葫芦烧酒，又给艳艳娘买了一把黄杨木的梳子，这才提着大包小包的回客栈。

“艳艳，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小伙计送来的时候，吓了我和你爹一跳，这得多少银子啊。”颜可一走进房间就被艳艳娘抓住了手，低声急促地问她。

颜可不以为意地笑笑，把手上的东西提了提，示意艳艳娘先放开她，“您别担心，我还留了五两银子给您和爹应急用，明天官府那边给我正式办手续的时候，还钱有补偿银子，我又不需要花费什么，自然都留在家里。”

艳艳娘急得跺脚，“娘不是舍不得你买东西花钱，只是你这一下子也买太多了，这得用到何年何月去。”

颜可放下东西，洗了手回来坐到艳艳娘身边，笑着扳手指一样一样说给她听：“家里的棉被多少年没换过，这次全部换成新的，衣裳也另外做，冬天的鞋袜、小衣，哪样都用的不少。

来年添了弟弟更是要做小被子小衣裳，只怕还不够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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