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临头

颜可对艳艳爹的手艺有信心，所以故意这样吊人胃口，就是希望能把档次提升起来，不然好东西卖个普通价，实在是可惜了。

虽然艳艳爹只编出几个小孩子玩的玩意儿，对于普通过日子的人家，说起来没什么大用处，怎奈他的手艺实在是高超，编出来的东西搭眼一看就能看出跟别人的区别。

就算颜可要出了五个钱一个的天价，那位大嫂还是买了两个，看她那依依不舍的眼睛，若不是手头不宽裕，只怕每样都会挑上几个。

颜可送走了大嫂，回来帮艳艳爹劈蒲草，艳艳爹手上不停，用手肘挡了她一下，“不用你做这些，伤手，你给爹说说，你咋个又不叫卖了？”

“叫卖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这里有好东西，但是好东西若要卖上好价钱，就得端着点架子。”颜可原本就是想多教艳艳爹一点营销的技巧，万一她哪天不在这里了，家里的日子也能越来越好过。

艳艳爹琢磨了一会儿，“是不是就像那些好大夫，非让人求着拜着才肯出一次诊？”

大夫不愿意出诊是看出你没钱，颜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笑着点了点头，“正是这个理，所以刚才别人已经知道咱们的东西好了，那现在咱们就要端着，反正这东西就摆在这，又有刚才那些铺垫勾着，等下自然有人来问的。”

艳艳爹得到了肯定，心里更自信了些，手上的动作越发灵敏快速。

老人家还在数着那几块糖玩，颜可担心她无聊，跑去买了两支最便宜的细毛笔和一点颜料，教她沾握着笔沾了颜料，给编出来的小动物上色。

老人家果然高兴，小心翼翼地沾了颜料，点在小动物身上，然后咧开嘴冲着颜可笑。

颜可便夸老人家一句真棒真聪明，然后自已再去补上几笔，让颜色看起来更好看。

艳艳爹在忙碌间隙看到祖孙两个玩得不亦乐乎，有心劝阻她们不要玩坏了影响了生意，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坏了就坏了，反正本钱早就赚出来了，还多出了那么多，剩下的就当是给两个人编着玩的吧。

之前在颜可这里买过东西的客人，去逛了一圈回来，不自觉地又往地摊这里走来看看，很快也被艳艳爹的手艺惊艳到了，问问价钱却一时又舍不得买。

颜可把笔洗净收好，笑盈盈地袖手站在艳艳爹旁边，却一句劝说客人购买的话都不说。

有人纠结了半天还是舍不得钱的，挤出人群离开了，更多的是站在旁边看热闹，似乎是等着有人第一个跳出来讨价还价，自已也可以跟着沾点便宜——有人问价时，颜可就说过了，这些东西就卖这个价，一文钱都不能便宜。

日光渐渐高起来，过了午时今天的集市也就算散了，其他商贩都在喊着降价清货，只有颜可这里还是静悄悄的。

艳艳爹沉默地编东西，老人家忙着给小动物上色，自已跟自已玩得开心着呢，颜可就这么含笑站着。

终于有赶着回去的人，见等不到颜可降价了，挤过来递上五个钱，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挑了个最满意的走了。

有一个人带头，就会有人跟着，小动物一下子就去了十几只，颜可便笑着把钱收起来，向艳艳爹笑道：“爹呀，快到晌午了，我们去吃饭吧，前头有一家面馆看着很干净，我们去吃碗面吧。”

艳艳爹点头应了，“好，就去吃面，等爹把手里这一只编完就去。”

围在地摊前舍不得离开的人这下才真的急了，生怕好的被别人挑了去，挤着抢着付钱挑东西，不多一会儿就抢购一空。

颜可向没买到的客人拱了拱，笑盈盈地说：“十日后大集，我们还会过来，各位请早吧。”

艳艳爹那边已经把剩下的蒲草归拢好绑在了车上，这样等下回去的时候可以给老人家垫着些。

老人家过来拉颜可的袖子，小声央求：“走吧走吧，吃面去吧，吃肉丝面。”

颜可看着还剩下几个小箩，便拿来笑着双手分送给人群中的几位老人家，“今日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这些就当是赔礼吧，只是数量有限，只能年高者得了，还望各位见谅。”

本来就是白送的东西，人家想送谁就送谁，何况又是送给老人家的，其他人自然没话说，还一致夸赞颜可乖巧懂事尊老敬老什么的。

今天的商业活动顺利结束，颜可扶着老人家，跟在艳艳爹后头，边走边指给她看好玩的好吃的，心里却在暗暗着急，说好的是宫斗剧本，难道是跨越位面时出了问题，跑错片场了？

时近正午，面馆生意好的不得了，一时没有空位子，老人家闻着香味直流口水，颜可索性让艳艳爹挤过去买了三碗肉丝面，跟老板打了声招呼，端到门前蹲着吃。

老人家太久没吃过肉了，每一条肉丝都要在嘴里细细抿上好一会儿才舍得咽下去，颜可把自已碗里的肉丝挟了一半放在她碗里，低着头大口吃起来。

三个人三碗面，很快就见了碗底，艳艳爹去送还面碗，颜可扶着老人家站在门口等着，忽然听得前面有锣声响起，然后一排十来国内马车缓缓从街上走过来。

颜可踮着脚尖往马车上看，却见打头一辆马车像电视剧里看过的那样，有车厢门帘，车辕上除了车夫还坐着个白皮白净的小僮。

后面跟着的马车只有平板，每辆马车上都坐着好几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大多面黄肌瘦破衣烂衫，也有几个生得白净齐整些，衣服上的补丁少些的。

这是……

颜可心中大喜过望，就要往人群里冲，却被老人家紧紧抓住了袖子。

“艳艳乖，咱可不往跟前儿去，那是皇帝来抓人哩，抓去就回来了。”老人家按着颜可不让她抬头，凑在她耳边急切地说。“咱快家去，以后也不来集上了。”

颜可看着老人家紧紧抓着她的布满老人斑的手，心里忽然充满了不舍，头也没回扶着老人家退到面馆门前。

“走吧，回去还有二十里山路呢，再不走天黑前赶不到家里了。”艳艳爹还了碗回来，扶着老人家坐上独轮车，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颜可没有跟上来，回头催促她：“傻站着干什么，快走啊。”

颜可怔怔看着老人家和艳艳爹，忽然说：“等我一下。”转身快步追向拉着女孩子的马车，拦在第一辆马车前，高声说道：“民女请见大老爷，有一句要紧话要说给大老爷知道。”

马车里没动静，车夫的鞭子却高高扬了起来，艳艳爹吓得脸色发青，停稳独轮车叮嘱老人家不要乱走，就大步赶过来。

颜可却依旧直挺挺站在车前，脸上一点惊慌的神情都没有，继续高声说道：“民女这句话事关大老爷的前程，若是大老爷听了依旧想打民女，民女绝无二话。”

大老爷们最关心的自然是前程，车上的方县令也不例外，拈着胡子想了想，觉得有些事宁可信其有，反正只是几句话，听听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带那女子上来，本官倒要听听她有什么话说，若是胆敢妖言惑众，本官绝不轻饶。”方县令关心自已的前程，却也没有随便让人当众议论的道理，安坐车中扬声说道。

颜可回头向艳艳爹笑笑，无声地说了句：“没事，我马上就来。”然后跟着小僮上了车，端端正正跪坐在方县令面前。

方县令细细打量了颜可几眼，见她虽然衣着简朴，却也还算干净整齐，而且跪坐的姿态和沉稳的态度，对于十三、四岁出身贫苦的女孩子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

“你不是说有话要告诉大老爷？这位就是咱们环水县的父母方县令了。”那小僮儿没好气地催促颜可。

颜可抬起视线打量了方县令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睑，“民女有一句话想请问大老爷，这些女孩子可是送入宫中服侍的宫女？”

方县令自然不会跟一个贫民丫头对答，安坐着不说话，小僮儿在旁边见方县令不说话却也没有不满意要赶人的意思，便替他回答颜可：“自然是如此。”

颜可又问：“宫女们入宫若是乖巧懂事知道分寸守规矩，是不是以后就能到贵人身边侍候？”

小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自然是如此。”

颜可微微伏身向方县令一礼，抬起视线与之平静对视，“那么大老爷可知您大难将至了？”

“胡说！”小僮厉声喝斥颜可，抬手就要先给她一个大耳光子。“老爷善心叫你来说话，你竟然敢当面诅咒老爷，看我不让人打死你。”

颜可就像没发现小僮的存在一般，平静地看着方县令。

方县令目光微闪，抬手示意小僮退到一边，“那你何不说说本宫难从何来？”

“一，有句老话说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宫里的贵人自然不是阎王，却也是要定人生死的，这些女孩子进了宫，不得势尚且还好，若有哪一位哪一天得了势，今日老爷让她们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的遭遇，她们会不会想报仇？”颜可声音不急不徐，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能一言定她生死的官老爷，而是家中宠爱她的长辈老者。“二，大老爷爱民如子，既便是微贱如民女，您都愿意面对面相谈，您的这位小僮却骄横跋扈，动不动就要对人喊打喊杀，大老爷再不管管，只怕您积攒的好官声，都要断送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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